無數光芒如同星辰一樣飛舞，在陳淵的身上聚集，爲八臂法相伸手抓住，納入胸懷。
遙遙望去，仿佛滿天星鬥都在朝他彙聚！
淡淡的威嚴，八方的轟鳴，過往的殘影，未來的虛像，森羅萬象的異兆，千萬生靈的寄托之念，在天際交相輝映。
壓迫感臨身、滲心，那陀羅吞咽一口，本想上前訴說一二，在見識了剛才的一戰過後，他心裏對陳淵的觀感和看法已然變化，意識到這是個比邪佛更加可怖的對手。
但細思種種，卻更加絕望。
這是一個比邪佛更加恐怖的存在，道行神通遠遠淩駕于邪佛，不僅沒有邪佛的弱點和缺點，似乎在品格和出身上也與此界更爲契合。
“天道歸身。”
花落盡低聲說着：“若不阻止，便隻能認命了。”
那陀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一聲長歎，搖頭無言。
晶玉子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景象，最後搖頭道：“吾等既無理由阻止，也無力阻止。此人神通手段之強，哪怕邪佛聚齊八九福德之力，也無法取勝，反而慘淡消逝，吾等如何應對？如果是面對邪佛，以吾等與之對抗多年的經驗，尚且有的放矢，但這位陳道友，你我都是初見，過去縱聞其名，也隻是一鱗半爪，更何況……”
第一個，承載着人神交替之道的世界，人道修行與神道權柄來回交織，雖也涉及到許多外界幹涉，但大體主軸如此，衍生出的天道便兼具了修行之道的元氣之妙與神明之道的權柄法則，甚至二者交織，令神道有血肉，仙道有谕令！
第二個，是個皇權之上、以仙朝淩駕于萬千宗門之上的大修之世，皇權居于修行之上，天道加持于紫薇之中，無論是道士修行的符箓，還是神靈晉升的敕令，皆出于仙朝法度，于是律法森嚴，以至于超凡！
第三個，是個以宗門修行爲核心、但生活落後，以部落結構爲主的紛亂之世，各個不同的宗門，掌控着不同的部族、族群，似是豢養凡人一樣，維持着自身的傳承結構，因此各個宗門相對封閉，卻又傳承千古，百花齊放，卻不見真正的絕頂人物。
他們回頭一看，入目的是個紫氅罩身的老者。
三人認得來者，知道這位也是在另一片部洲上對抗邪佛的福德仙，而且資格甚老，與邪佛交手的次數最多、抵擋的時間最長，幾次陷入危局都驚險脫身，但也是接連受創，五年前便因重傷不得不閉關，其人掌控的界域天道也被邪佛侵蝕了一半。
陳淵的身影已爲無數光霧籠罩，那層層光輝之内，慢慢分化出五種氣息、輪廓與光輝。
第四個，則是一個充斥着掠奪厮殺與粉飾、虛僞的奇異之界，其中的一個個國度、族群以掠奪起家，即便是傳承法門都是相互争奪，但無論其行事如何卑劣，表面依舊道貌岸然，自诩高貴、仁慈與德行，這内外反差，令此界修士個個極端，擁有兩張面孔。
“雲仙前輩，你居然也來了？”
“老夫自然要來，爲了見證界域完整，也是爲了見證過往友人的逝去。”雲仙老人面色沉重，無悲無喜，“無論邪佛生前如何慈悲，在其死後便都變了，成了個倒行逆施的魔君，若是讓他得了界主之位，凝聚真實洞天，成就清靜位格，不光此界再無甯靜，吾等相關之人要盡數淪爲傀儡，怕是連其他洞天的人也難以幸免！所以，老夫一直以來的想法便是阻止邪佛，至于誰人主界，卻并不在意。”
執念一去，所見立刻寬廣起來，那陀羅心裏的大石瞬間就被搬開，思路通徹，立刻想到了很多：“終歸是要有一個勝者的，若此勝者可得服衆，不行濫殺，吾等這些外來之人也可以從容離開，總歸不是壞事。”
第五個，卻是個等級森嚴的界域，自三千年前确定了五階制度，人神妖鬼界分其等，号稱萬世不易，其中兩種高階人數不多，但經過千多年的彼此通婚，各自皆有因果聯系，而下等族群固有反抗，卻獨尊其主，哪怕作亂反叛，也隻是局限于下等三階，不涉高等，于是格局不改。
在動身之前，他們爲了确保計劃可行，還輾轉多處，特地拜訪了這位雲仙老者，加以請教，從其人口中得知了更多邪佛往事與可能存在的弱點，同樣也知道，這位老者并無跨海同行之心，但現在竟出現于此！
這次那陀羅等三人得知邪佛進攻另一片部洲，知道如果其人的計劃如願完成，莫說此界歸屬如何，便是自己等人的下場怕也是十分凄慘，所以跨海而至以尋際遇，看是相助還是果斷逃遁。
“有這般機遇，又有幾人能忍住誘惑？”晶玉子低聲道：“畢竟，那虛無之境、洞虛之說，固有記載，卻無人能證，雖也有許多大神通者、大氣運者，強行壓制境界，隻爲等候所謂的契機，但千萬年來，多是虛妄，也是少數，這機會到來了，難道還要往外推？”
那聚集的光芒已分化成了泾渭分明的五個陣營，光影重疊之間，讓人眼中生出種種幻想，仿佛看到了五個不同的世界。
此言一出，那陀羅等人心裏的一點糾結與執着，頃刻間煙消雲散，盡數釋然。
雲仙便道：“這位陳道友若真是此界傳聞中的陳祖，二百年成就福德，在危難時刻回歸，斬滅強敵，奠定勝局，那麽獲得一界之主的位置，乃是順理成章的，放到任何界域、任何時代都是理所應當！自來得界之正，莫過于此！”
“更何況，比起讓邪佛取得此界，此人得之，更加水到渠成，也更容易接受。”
花落盡則道：“如此說來，這位陳道友是要一躍成就洞天，跨過虛無之境，直達清靜天？”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上。
一個低沉、蒼老的聲音從三人身後傳出——
“前輩所言極是。”
這般想着，幾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到了陳淵的身上。
……
這五界五道，以目視而知其意，可謂玄妙至極。
楊韻清等人看得心潮澎湃、疑惑衆多，并隐隐察覺到其中一個，與自身所在相同。
與之相比，雲仙、那陀羅、紫霄宮門人與其餘諸仙，隻是一眼，便知其故。
“天道顯化，内妙自明。”
“這是難得的機遇，吾等固然不能得界獨享，但在界域衍生的中途，參悟天道玄妙，也有大收獲，未來真要凝聚洞天種子，也可作爲積累。”
“天道不遮，顯之于衆，這是坦蕩以化入人念的表現，那位陳道友，是真的要觸及天道根本了！”
“當下這新生界域，福德之上無法降臨，福德之境來十個怕都不是其人對手。而且餘下的還能不能湊齊十個都是兩說，再加上還有幾位已是擺明車馬站在陳氏一邊，已無懸念。”
“不愧是陳師！”
……
種種議論中，幾道目光跨越星河，投注過來，同樣鎖定在陳淵身上。
其中一道正是源于不遠處的周饒界。
“又是一名叩門之人，不知他會作何選擇？”
“既得此機，能爲了個缥缈目标而忍受者終是少數，此人怕是也要舍去過往種種，以求清淨，那之後便該是他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既然此界格局已定，此人必定會沖擊清淨，畢竟一界之主的威勢、位格，不是誰都能忍得住的，萬劫能過，心瘾難克啊。宮中也該派出使者了，省得一個嶄新的清靜仙，化作敵人。”
陳淵絲毫也不理會外界紛紛。
他正在感悟變化。
五種閃爍着不同色澤、散發着不同意境、擁有着不同光輝的天道意志，加持在身上，令他比其他以雙眼觀看到五界五道的衆人，有着更爲深刻的體驗。
甚至于，在感受着五種截然不同的天道之力時，他對于天道的認知和認識，便越發的深入和清晰。
漸漸地，當五種天道的色澤，将八臂法相渲染斑斓，不同天道之間的迥異越發清晰時，他的心裏猛然生出了明悟！
“原來如此！感悟天道不同、體會洞天玄妙、完善天道認知，才是洞虛境的真意、真谛！洞察虛實，體悟天道變化！感悟洞天、明晰天道、構建天道，大概就是洞虛之境的内容，看似簡單，其實厚重，且困難重重，每一個都可能要耗費漫長歲月！”
“由此類推，若在福德之境，便凝結了洞天種子，确實有機會跨過洞虛，直入更高境界，因爲不經曆洞虛，在一些人看來，大概就是不理解洞天天道的奧秘、無法從無到有的構建屬于自己的天道法則，但隻要借鑒其他天道，亦可成就！”
“但不明其理，貿用其技，一旦失控，連修整更正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道路一定，回頭艱難，而成就了洞天天道的仙人，牽扯的可不隻是自身，想要回首更正，阻力不知要有多少。關鍵是，模仿、臨摹洞天，就好像是修行他人的天道一樣，那融道之仙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擺脫出來，爲了越過洞虛，又去借鑒他道，豈不是本末倒置，修回去了？”
何爲天道？
若在許久之前有人問陳淵的話，他大概會難以描述，同時滿心向往，将之列爲畢生追求的目标。
但若是現在再問，答案便就不同了。
“天道依舊是追求，但那并不是我一開始以爲的、高高在上的、如同至高神靈一樣盡善盡美的境界，而是一個需要通過自己的雙手去建設和完善的理想。如這斬因果之法，其實就是剔除繁雜，去僞存真，在削去因果的過程中，将天道法則的表象都去了，才好窺見真意。”
話雖如此，但陳淵也知道，天道厚重玄妙，确實是一個界域、一個洞天，森羅萬象的映射與總綱，包羅萬象，想要解析一個，都要耗費不知多少年月，而越是想要創建，越要遍覽諸天，越是耗費時光。
至于那之後的明晰領悟與創造構建，就要花費無數時光去試錯、嘗試和完善，但總歸不再是缥缈神秘、無所觸及的了。
況且，他雖是看出了跨越洞虛境的弊端，卻也明白，能看到這些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人，隻是礙于現實，無從選擇罷了。如若自己困在福德千萬年，最後怕也是要忍不住跨過那一步了。
“但現在，終究還是要一試洞虛的。”
感受着八臂法相因得五方天道，而受五界影響，逐漸滋生大神通，并與此界産生了聯動，要歸于此界，要收攏此界，從此不分彼此。
他玄身升騰，與法相相合，璀璨命格，握在手中。
“一界之主雖好，跨境提升雖是誘人，但吾輩求道，終不是求的境界，提升境界隻是過程，掌握真知才是根本！問道，非問天道。”
咔嚓。
“因果，斬！”
話音落下，毫無征兆的，那陳祖命格爲他所碎。
頓時，一股輕盈、自在之感落在陳淵身上，讓他覺得自己像是瞬間自這沉重世界中脫離出去，不在其中了！
一股清靜自然、潇灑自得的意境在心頭醞釀。
呼——
便如風起于微末，山崩于蟻穴。
比起之前與邪佛交手時的聲勢浩大、五方天道加身的玄妙飄忽，他的這個動作，可謂毫無征兆，且動靜不大。
甚至在他捏碎命格，璀璨光輝散落法相各處，與那五方天道結合一起，産生奇妙聯動的時候，陳淵不僅沒有感到那陳祖命格離身而去，反倒察覺到自身法相與天道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有種當年九轉煉屍身的感覺！
“我這是要将天道煉入法相，成就天道法身！？”
他先是疑惑，随即心頭一震，感到被收于乾坤袋中的一物震顫着飛了出來！
他心頭一動，一把抓住那個物件！
此物同樣閃爍着璀璨光輝，内裏更有難言玄妙。
道果碎片！
玄妙意境從碎片中湧出，被封存在其中的某個概念，借着這枚碎片，朝他身上輻射，加持其上，開始爲他展現一個不完整的破碎境界。
下一刻，陳淵恍然。
“難怪此物被稱爲道根、道果！難怪會出現在洞虛界！”
與此同時。
就在陳淵斬碎命格，捏住道果碎片的瞬間。
諸天萬界，一個個沉寂許久的意志猛然跳動。
他們感覺到了，遲滞許久的境界碎片，那當世唯一的機緣，已然開始顯現！
洞虛界冥土，遍布裂痕，纏繞雷霆的高聳石柱之中，一道意志緩緩複蘇。
“自那以後，幾位至尊聖人之外，最後的洞虛之果，唯一的證道之根！吾輩不惜苟延殘喘，終于等到了這一日的到來！未來百年，當是大争之時，但吾輩據守此界，已是占據先機，不會有人比吾輩更近洞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