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既有皇帝,亦有諸王。
陳王之稱,按理說該是歸屬于陳國之主,但在如今之世,爲此稱所指的,卻獨有一人。
“桀纣失其道而湯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陳涉發迹。”
最終低語,王符神情凝重萬分:“若此人是陳涉,那一切就說得通了!不,與其說是說得通,不如說,本該如此!”
費長房亦道:“打破原有的秩序,本不就是那位的使命與道路?”
連白虎觀主與安世高法師都沉默以對,他們自然也聽說過這位的傳說!
“陳王?陳涉?”
曹操、袁紹對視一眼,從各自的眼中看出了震驚,牽扯出仙人已是令人震驚,現在連那位古之亂序者都出現了嗎?
華周更是一陣恍惚。
本以爲是個散修,結果是個仙人,現在又變成了傳說中的古之亂王!
他覺得,若這人還藏着什麽身份,自己怕是也不會意外了。
與之相比,青姑則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陳王!陳王!”
與之相應的,褚燕卻是倏地瞪大了眼睛,先是震驚,繼而振奮!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難怪會出手相助于某!這可是我蒼門的祖師,被師尊念叨了幾百年的主公!可惜,他老人家一到關鍵時刻就不在的老毛病還在……嗯?”
正自驚愕呢,忽然其身一輕,居然騰空而起!
“這是……”
旋即,他就察覺到那在黃巾起義失敗後、爲自己所煉化的太平道神通法力,居然不受控制的在體内快速遊走,拉動着肉身沸騰!
“這是……”
褚燕先是一驚,随即想到了方才所見之黃光,登時明白過來。
“是張公……”
看着其人遠去的身影,荀彧張口欲言,最後搖搖頭,轉而看向那座搖搖欲墜的高台。
“陳王現世,莫非這才是炎漢之劫?”
與此同時,在兜陽樓的廢墟中。
被呂布所鎮住的諸多散修一個個還是驚魂未定。
呼啦啦——
衣袖震蕩之聲傳來,有幾名散修匆匆趕來。
爲首之人戴着高冠,留着長須,做方士打扮,氣度威嚴。
“是江大俠!”
“江公來了!”
“見過江公!”
失魂落魄的修士們一見來者,一見來人,立刻拱手行禮。
江大俠見着眼前的一幕,滿臉悲痛,急道:“可有傷者?吾等聽聞官兵攻伐此處便急急趕來支援,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隻是許多同道慘遭……”
“畢竟是那位第一陽神反過來要捉拿吾等,但……”先前吹捧呂布的僧人自人群中走出,眼睛裏還殘留着後怕與驚駭。
“真是呂布!?”江大俠面色劇變,“我等明明安排人去拉攏此人,他居然反過來要抓人?這……”說到後來,他回過神來,“若是呂布出手,諸位又怎麽……怎能?”幾句後,他似是不知該如何說了。
僧人苦笑道:“江君是想問,既然是第一陽神出手,我等如何還能幸免?”不等對方繼續詢問,他就道:“因爲那呂布,已然被人當衆擊殺!所以,他不僅未能抓捕吾等,反而丢了性命!”
接着,便簡單說了事情經過。
江大俠大爲震撼,遊目四望,見衆人都默然不語,更覺難以置信:“能殺呂布,那至少也是陽神,不,以呂布的能耐,除非是元神出手,否則斷難誅殺,但天下元神可都是有數的,但你說此人号稱洞玄子……”
他搜腸刮肚,也尋不得這個名姓的半點信息,隻得道:“若真的憑着本事殺了呂布,當有來曆。”
忽然,他神色微變,側耳一聽,随即話鋒一轉:“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城外世家正在回流,董卓的兵馬也在聚集,諸君且随我離開此地,另覓一地療養吧!”
“也好!”
衆人收拾心情,準備轉移。
人群中,岑正一行五人随波逐流,隻是心裏的震撼卻揮之不去,正以兩儀秘法傳音交談。
“先前吾等所感應到的,必是天道反噬的浪潮!但……爲何會發生?”
岑正的話裏既是不解,又是對其餘幾人的提醒:“此世曆史爲環,命運早定,所以一切都該按着原本的脈絡進行,若無外力,則不該有天道反噬!反之,曆史出現了偏差,便是外力作祟!所以那位道長……”
少年老吳忽然打斷道:“會不會是吾等之故?無意中做了什麽,以至于造成了連鎖影響!”
“可能性不大!”岑正微不可查的搖搖頭,“參考吾等的曆史,董卓、呂布對應之人,也就是董安都、呂霸生,都是在王朝左右天下局勢之人,一個亂政而令王朝崩,一個幾次輾轉,最終爲一方諸侯,引出後面的幾位英雄!要讓這等人中道就死,不是随便什麽無意之舉便能做到的。”
“也就是說……”英氣男子語氣深沉,“問題出在那個道人身上,洞玄子!他最後曾對吾等露出笑容,似是知曉什麽,還刻意留言,說是事後要來吾等說話,很難不讓人聯想,此人或許是他界飛升之人,又或者與吾等一樣,機緣巧合來到此處!需知道,兩儀界封閉難以飛升,不代表其他界域洞天也受影響……”
洞玄子。
這個名字,如陰影般纏繞在幾人心頭。
身着翠綠襦裙劉仙子傳音道:“如此一來,就涉及到另外一個問題了,曆史被扭轉了,會發生什麽?吾等會不會被牽連?”
岑正表情嚴肅的傳音道:“曆史若被扭轉,後續的種種皆要化作虛假,天道也要受到重創!天下萬物的存在根基都被動搖了,吾等身處其中,也要遭難,甚至因本身外來,更顯危機!說不定要爲天道所忌,做替死鬼!所以,會想盡辦法的将一切扭轉回去!如今知道天下曆史扭轉的,可能隻有吾等幾人,如此重擔,唉!”
“扭轉?呂布人都死了,如何扭轉?”紅紗女子心有疑惑。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岑正反問了一句,“曆史可被欺騙,重要人物雖死,隻要大勢還在,在保持原本發展脈絡的同時,可以讓後世的記載,維持原本的内容,但至于如何做,便要看天道引領,以及……嗯?”
突然!
他感到一股莫可名狀的滂沱偉力落下,籠罩了自己等人!
“不好!這是天道之力,難道吾等真要被殃及池魚,做那替死鬼!”
嗡!
嗡鳴聲中,五人身影瞬間消失!
“嗯?”
周遭散修自是有所察覺,可是隻當是不喜歡從衆的散修,就此離去,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他們卻不知曉,這五人一下跌落,卻是落入虛空,頃刻間便陷入假死彌留,随即體内的氣息被牽引出來!
轟隆!
遠處,忽有一片震蕩,随即就有一團如同泡沫般的虛幻顯現,無數片段在裏面流轉,偏偏又有幾道立柱如同根須一樣盤踞其中,屹立不動。
轟!
突然,其中一根,驟然飛起。
依舊是高台之上。
“陳王?”
在張角叫出這個名号之後,陳淵福至心靈,早已觸摸到的真相本源,徹底清晰過來。然後貫穿前後之事,明了了前後之事。
“原來如此,秦統六國,全神州之境,陳涉作反,撕裂王侯之本,我長河點墨,穩固此身的命格,便是得于此人!此人之命格,本就是亂天道之數而成,所以隻要作反,天道反而無可奈何!”
一念至此,他又看向面前的這顆頭顱。
仙人之首,張角其頭。
陳淵心念一動:“此人同樣也是陳涉的同行,而且甚至引入黃天之道,要替代蒼天之道!必然知曉許多,從他口中,或許不光能得到仙道的性命之法,甚至還有天道替代之法?隻是……”
眯眼觀望眼前頭,陳淵便察覺到其中不斷散溢的生機,以及那即将崩潰的仙籍本質。
于是,他直言道:“張道長,你之情況怕是不甚好。”
“貧道得黃天之助,不老不死,就算是炎漢兵家的周天滅殺訣亦無法斷貧道性命,隻能以分封之術,将貧道分别鎮壓,消磨道行,所以縱然不死,道行難守,不過……”
那頭顱說着,忽然一笑。
這時,褚燕随之落下,見着一人一頭,不驚反喜。
“見過陳王,晚輩乃是蒼門弟子!呂師門下!”他先是沖陳淵拱手,随即又對張角行禮:“張公,本想相救,未料陳王出手,鎮得董卓,又助您脫困!”
“褚燕,你來的正好!伱既有這等身份機緣,貧道便與你一場造化吧!”
話落,頭顱化虹,自褚燕七竅鑽入,融入其中!
褚燕一驚,剛要有動作,就聽張角之言:“莫要驚慌,貧道借你之身蘊養,以複修爲,待找回仙軀,離了你身,那時這頭顱的元神道行,便贈予給你!”
“這……”褚燕心念動蕩,随即看向陳淵。
陳淵這時心神領悟,窺得一絲天機,已然明白眼前這人,居然是陳涉部屬的弟子。而自己先前感悟機緣,将他帶上,恐怕爲的正是眼前這一刻,于是就道:“張道長既有美意,你又何必推辭?不過,機緣天定,能否掌握,是福是禍,終究還在自身。”
“弟子明白了!”
褚燕疑慮盡去,收攏心念,而後眼神之中精芒閃爍,神色已有變化,赫然是爲張角掌控了心神肉體。
張角出言道:“既是借了褚燕之身,今後便叫做張燕吧。”
張燕?
陳淵眉毛一挑,覺得耳熟,似是漢末三國的一号人物,這其中似乎也涉及到天道既定,但他也不深究,轉而問道:“道長方才說過,蒼天之患,固千古,無變通,點墨不可動,片色不能亂!所以董卓爲我斬殺,後世便要紛亂?”
那張燕回道:“也就是陳王命格,才能動蕩此世,換個人來,還未動手,便被天道鎮殺了!畢竟,此世被禁锢多年,早就死水一潭,如今能有波瀾本是好的,隻可惜,那天道僵死,隻會循着圓環之道的本質,做那反複之事。”
“圓環之道?”
陳淵察覺到了要素。
“不錯。”張燕點點頭,旋即心有所感,眉頭一皺,看向虛空,“看來蒼天已有動靜!陳王欲知之事,貧道自當告知,卻不是此時,不如先随貧道同往,想來親眼見過,便更好理解。”
說着,他忽然擡手指向高台角落:“其實,眼前就有一事,乃是其中表象。”
陳淵心中一動,順勢看去,随即目光一凝。
高台一角,小皇帝凝固不動,氣息全無,竟是已死多時,但自己居然沒有半點察覺!
“天道要讓陳王與貧道身死不易,但爲他所約束之人,哪怕貴爲天子,甚至高坐仙神,也不過頃刻便隕。”張燕歎息一聲,指了指外面,“陳王,請!”
陳淵眯眼沉思,随即點頭道:“也好。”
随後,二人一前一後,飛離高台,隻是在離去之前,陳淵甩袖之間,将古劍連同小皇帝的屍體都掃落下去。
盧植接住屍體,失聲痛哭。
王符等人也是歎息連連。
而白虎觀主見着陳淵、張燕遠去,神色連變,最後沖高世安道:“張角脫困不說,又多了一位古之亂者,炎漢劫難不淺,還請法師看在多年香火情上,相助一二。”
高世安聽着哭聲,歎息一聲,道:“貧僧受先帝之恩,本欲今日還了因果,卻不了是這般結果,于情于理,也不能置之不理。”
“多謝法師!”白虎觀主點點頭,随即目光掃過衆人。
華周遲疑一下,道:“如此大變,吾當傳訊門中,看能否請得祖師出山!”
“大善!”
王符則道:“先前便察覺到了陳王魔性甚深,如今事過境遷,若真讓他亂得天下,乃神州萬民之災也。然,他到底也是古之賢者,如今徘徊不去,該是心有淤結,所以最好還是出言相勸。”
白虎觀主沉默片刻,點頭道:“吾等當以古禮拜訪。”随即,目光一轉,落在角落中的荀彧身上,道:“荀君,貧道欲借你身一用,可否?”
荀彧道:“我知觀主受香火制約,難以離開此地,若能穩固漢家江山,荀某又豈會吝啬?”
“善!”
話落,白虎觀主化作神光,融入荀彧之身。
轟隆!
一聲轟鳴,藏劍台崩塌。
荀彧便道:“事不宜遲,吾等且去拜見陳王!”
衆人盡數點頭,而後齊齊而去。
待的此地人去樓空,卻有腳步聲響起,走出一名手持竹杖的白發道人,面帶白玉臉譜。
“雖是不曾定下儀式,卻也是亂了圓環之基,但……那人竟是陳王?這可有些麻煩了。”話落,他擡頭看了一眼禁锢于半空的韓龍,屈指一彈,後者猛然驚醒,赫然已在洛陽城外。
真就壓線到年底,感謝諸位幾日以來的月票,奈何字數有限,隻能兩更七千七,聊表心意。
希望來年吾輩能雄起……
最後祝各位新年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