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被抓住,便覺自身靈光瞬間暗淡、沉寂,威能與手段十不存一,再聽着那童子的話,并無任何掙紮之意,還轉頭對那一臉驚訝、準備出手的瘦臉文士道:“李君,你當領着人馬,前往護持天子……”
嗖!
話還沒說完,人就沒了!
“這……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眼看那人離去,瘦臉文士一怔,眉頭皺起:“難道那林中還有高人,察覺了吾等蹤迹?隻是,這賈文和還讓我領着兵馬去見皇帝,不知是否想将我算計進去。”
馬上就有人過來,詢問應對之策。
“當然要進去,文和都吩咐了,他一路上算無遺策,又精通蔔算,不聽他的,難道聽我的?”瘦臉文士聽得衆人詢問,咧嘴一笑,傳令下去,等一衆兵将奉命行事了,才低語道:“若不遵從,以他爲謀主之态,旁人說不定要将先前那些毒計算在我李儒的頭上,我可是個厚道人。”
想到這,他忽然又想到一事,揮手招了個傳訊兵來:“主公領着三千符靈兵等候多時,就等着我等确定時機、方位,賈文和沉得住氣,結果自己給抓走了,那這就拖延不得了,你速速前往報信,讓主公速來北邙山,咱們還是先不急着湊熱鬧。”
“喏!”
嗖!
青年被翠竹童子拽着,竟是一下子遁入了土中,接着風馳電掣,兩邊稀裏嘩啦的聲音不絕于耳。
“好快的速度!遁地卻宛如飛天!”他在心裏驚歎,“此子最初是一段竹子,那就是精怪之流,能吞百毒,能鎮靈光,那至少也得是陰神層次了。精怪若無後台,是斷然無法修行到如此地步的,所以說,如今正有個陽神、乃至元神修士在山中,還有很大概率,是站在皇帝那邊的,這就是個變數。”
此人不僅不急,反而在心裏暗暗計算。
“李儒此人外陰内狠,沒了我在前面做遮掩,定會立刻傳訊董公,隻是希望他能算得山中變化,提醒董公莫要再讓那幾個口無遮攔的驕兵悍将打先鋒。”
此人當然知曉自家主上這次的打算,所以才會借勢要驚吓皇帝、疲憊盧植,之後還要以大軍臨場,用兵家氣血震懾天家血脈,從而以外鎮内,以臣淩君!
要如此,自然需要幾個肆無忌憚的先鋒官打頭陣,表現出強橫與野性,用殺氣、煞氣震住衰退的天子位格。
“但局勢既變,得先搞清楚局面,再依循舊計,就不合時宜了……唔!”
突然,這青年的身子被拽得一個翻騰,急速轉向,搞得頭暈目眩,幾要嘔吐!
待他定住髒腑,回過神來,見自己已被小童拖拽着一躍而起,回到了地上,擡頭一看,面前就有幾人。
他下意識的運轉“破障真目”要觀幾人跟腳,結果眼中光芒一閃,視野中便有諸多氣息、氣相變遷,尤其其中一人,身上的氣息宛如旋轉的深淵,隻是一眼,就讓他心神震顫,眼中刺痛,悶哼一聲,便捂住了雙眼。
“這人是誰?”
陳留王見一個童子自地下一躍而出,手裏還抓着個文士,忍不住問起。
闵貢卻是看了一眼邙山君,低語問道:“山君,此番小童鑽地,你可曾有所感應?”
邙山君無奈道:“闵君何以這般擠兌本君?自然是知道的,先前那人是處心積慮,才能避過感知。”
就在幾人說話的當口,那被抓來的青年已是恢複過來,他目光一掃,就将眼前之人辨認了個七七八八,唯有三人不曾見過。方才将自己抓來的那個小童,這會化作竹子,就回到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那人看着年歲不大,外表維持着二十歲左右的模樣,做道人打扮。
但青年自然知道,這修行之人的模樣,都是做不得數的,更何況……
“我這破障真目自從煉成以來,上官達官顯貴,便是天子位格也曾一眼洞觀,下看幽冥鬼魅,即便九幽虛影也是一覽無餘。但觀看此人,竟能術法反噬,加上此人面目陌生,便極有可能是推算中的陽神、元神。”
心裏轉着念頭,但他臉上不動聲色,自地上起身,整了整衣冠,先是上前對皇帝行禮,口中道:“并州牧麾下、姑臧賈诩,拜見陛下,吾等救駕來遲,死罪!”
“董卓來救駕了?”小皇帝一聽便喜,方才盧植才說過未脫險境,前後就有多次刺殺突然冒出——那不死鄉之後,又有三波人馬出手,又是心驚膽戰,感到周圍人馬不夠,這時乍聞有人救駕,當然在意萬分,“并州牧手上有多少人馬?”
盧植面色微變,他自是知道這董卓自黃巾之後,便拿着兵權不放,給文官、京官不要,也不領這兵馬去往并州轄區,而是磨磨蹭蹭,賴在洛陽不遠、河東之間,并非什麽良将。
賈诩則道:“我家州牧兵馬衆多,都在趕來的路上,定能保陛下無虞。”
“甚好!甚好!”少年天子聞言,明顯松了一口氣,“董卿真是我大漢忠良啊!”
陳淵一聽,差點失笑。
自己救了對方性命,這少年天子敬畏不已,還有防備,那位大漢忠良董先生的人一出現,反而得了信任,這樣一個知曉後續發展的人,如何不啼笑皆非?
“這位道長看着面生,如何稱呼?”賈诩倒是借着機會,問起陳淵來曆。
“山野散人一個,不足挂齒。”陳淵還是這般介紹,看着面前正謀劃着算計自己的有名謀士,想着若是将此人當場擊殺,是否也能賺點蒙蒙之氣?
賈诩背後一涼,心中莫名生出警兆,不由一怔。
陳淵這時也察覺到自己的念頭有些心猿意馬。
“奇怪,這等無事生非的念頭,過去是很難出現的,莫非是飛升蛻凡後,窺見了那扭曲黑洞後,留下了某種隐患?看來得離了此處,好生潛修。”
他自飛升,就卷入北邙山的紛争,根本未來得及鞏固境界,此時見董卓的人來了,知道後續差不多得回歸原本路線了,便沒了攙和的心思。
他又不是漢臣,也不打算匡扶漢室,路見不平搞死幾個陰神也夠意思了,後面就沒必要再做保姆了,即使有蒙蒙之氣的收獲,但着實不用上杆子護着。
“既然有忠臣過來,我等正好在此分别。”陳淵也不耽擱時間,當時就轉身,對邙山君拱手拜别。
“嗯?道友這就要走?”邙山君驟然一愣,随即點點頭,“如此也好,此番多虧道友出手,不然後果難料,如此恩義,蘇某日後當有報答,待閑暇時候,還請道友常來看看。”
在祂看來,陳淵該是和自己一般心思。天家之事因果太重,自己雖然被卷進去了,卻不想卷的更深,如果不是不好張口,祂早就出言送客了。
“這是當然。”眼前這群人,陳淵也唯有對這位山君看得最爲順眼,其他幾人的名聲再大,對自己多有防範、戒備,留在此處也着實不爽利,便隻是簡單從他們招呼了一下,道:“這賈诩可是個能掐會算的,有他在旁護持,想來能讓伱們少走彎路,我這也算是仁至義盡,就此别過。”
“多謝道友相助,我等……”盧植面露慚色,知道陳淵看出了自己等人的心思,再思及對方出手相助之義,覺得做的确實不地道。
“盧君何必如此?你爲人臣,自然有諸多不自在。”陳淵不以爲意,但見着對方的愧意,心中一動,忽然問道:“方才聽諸位談論之前的黃巾往事,說起那張家三仙中的張角,頭顱被鎮,不知是被鎮在何處?”
“這……”
盧植遲疑了一下,随即醒悟過來,道:“此事算不得隐秘,張角伏誅後,因其成就了玄仙不死身,受車裂之刑,他那凝聚了真靈元神的頭顱,正是被鎮壓在洛陽。”
“洛陽麽。”
陳淵眉頭微皺,旋即舒展開來。
天下間,确實也沒有比王朝都城、天子加下更适合鎮壓仙人的了。
“隻是董卓一來,未來洛陽可是多事之秋,我若想從那頭顱中獲得收獲,動作可真得快一點了。”
這般一想,更不願意停留,當即就要離去。
陳留王在皇帝後面,躊躇很久,見狀終于出面,拱手道:“多謝道長此番救命之恩,希望道長能……唉,希望日後還有相見之日吧。”
“嗯,有緣再會吧。”陳淵沖他笑了笑,擡步淩空,駕雲而起,迎風而去。
幾息後,他就見得林外血氣湧動、殺氣騰騰,赫然正有一支兵馬自遠方而來。
“來得果然挺快。”
念叨着,他随手一抓,将身上纏繞的絲絲縷縷因果拉扯下來。
這些都是他方才幾次出手,牽扯的因果絲線。
“果然是天家因果最重,不過細節偏差,大勢尚在,就有這麽多的因果,嗯?”
正想着,泥丸宮中仙籍一震,根根絲線驟然解體,竟化作縷縷蒙蒙之氣,鑽入七竅,聚于泥丸宮中。
“莫非來源于此?因果化作蒙蒙之氣?原理呢?”
這發現讓陳淵眉頭再次皺起,沒有貿然收攏、吸收,泥丸宮中元神一指,炁符封住蒙蒙之氣,壓在深處。
“還是先去洛陽,找仙人頭。”
正要離去,他忽然回頭一看那山脈,見着連綿起伏,直達天邊。
“這山的長度,不太對啊,北邙山,有這麽長嗎?”
另一邊。
陳淵一走,一行人就在賈诩的提議下,開始向山外行去。
有着山君護持,雖說天子因果重,不好用太多術法,但沒了太多阻礙,還能用搬山之法,一行人的周遭移行變位,在賈诩的指點下,居然繞過了幾次伏擊,一路也算通暢。
盧植等人還是将小皇帝護在中間,後面跟着華周與青姑。
青姑看了一眼前方,笑着問道:“華君,我看你對那位道長很是看重,怎麽這麽容易便放他走了?”
“那等高人,豈是強留就能留下的?”華周搖搖頭,“況且,此事本就是機緣,與我是機緣,與那位道長,未嘗也不是機會,有了今日善緣,未來方可爲之。”
前面,陳留王聽了這話,忍不住對小皇帝道:“皇兄,洞玄道長有那等神通,若能護持皇兄,莫說此次兇險,未來也有保障,你爲何不出言挽留?”
“朕想着,有盧卿、董卿,總是更安穩些,畢竟是自己人……”小皇帝還待再說,前方陡然間豁然開朗,卻是到了山林之外。
邙山君按住術法,沖着小皇帝道:“陛下,前方有兵家氣血,于本君而言頗爲不利,便送到此處,先行告辭了。”
小皇帝笑道:“有勞蘇君,日後朕再來山中緻謝。”
“無需如此客氣,無需如此。”邙山君一聽,便連連搖頭,怕皇帝再說出什麽,趕緊辭别告退。
祂這邊一走,前面馬蹄聲急。
轟隆隆!
塵土飛揚,一隊騎兵呼嘯而至!
呼——
強風吹拂,直将小皇帝吹得連連後退,要靠着盧植擋在身前,才能穩住身子。
爲首的那人一身墨色重甲,騎着黑雲駒,将馬一橫,居高臨下的看着衆人,揚聲道:“斄鄉侯麾下先鋒校尉李傕前來護駕!哪個是皇帝?”說罷,往下面一看,目光釘在被衆星捧月、卻又滿臉驚恐的小皇帝身上。
“你就是皇帝?”
“放肆!”盧植面露怒意,“見了聖駕,還不下馬!”
“危機四伏,處處兇險,下馬如何護得天子?”李傕嘿嘿一笑,眯着眼睛看向小皇帝,“還望陛下恕李某甲胄在身,不好行禮。我若不如此,實在是護不住陛下,你是不知道,來時就有許多妖道、刺客作祟,都是艱難斬殺,陛下若無這兵馬護持,怕是連北邙山都走不出去,更不見得會有人來相助!哈哈!”
如此言論,說得盧植等人憤怒至極,小皇帝卻又惶恐不安。
陳留王亦是怒得滿臉通紅,忍不住道:“我等先前爲一位道長所救,他一身布衣,單人隻手,便鎮殺陰神三人!如此異人尚且出手,可見陛下受命于天,必有護佑!”
“嗯?”李傕眉頭一皺,冷冷道:“護衛皇帝的,自然是吾等兵家将士,以陽剛氣血、百戰煞氣破邪滅魔!那化外方士之流,如何能與吾等相提并論?豈不是侮辱吾等!?”
他說話時氣沖如牛,令陳留王連連後退。
見狀,李傕冷笑更盛:“此人說不定是弄虛作假,與人勾結,要迷惑陛下!你等卻待之如恩!實在糊塗!我看啊,皇帝跟在你等身邊,那是大大的不妥,還是讓我來護送吧!”
說完,他就伸手就要去抓皇帝,被盧植一槍掃過,躍馬後退後,便抽出戰刀:“怎麽,盧尚書這是要動手?”
就在這時,一個醇厚之聲自四方傳來。
“李傕,聖駕跟前,不可無禮!”
淡淡光輝從八方彙聚,淩空凝聚成一道雄壯身影,身高八尺,戎甲随身,滿臉虬須,散發有陣陣氣血漣漪。
“陽神!?”
見得此影,盧植、闵貢等人個個震驚。
那道人影卻不看他們,朝小皇帝咧嘴笑道:“陛下,董卓救駕來遲,隻是末将如今正與人厮殺,隻好先遣陽神來此!”
今日老爸出院,接過來照顧,所以碼字的時間比較少,今天應該就這一更了。
另外說一句,靈仙篇的劇情不會按照曆史脈絡走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