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損大半的洞明殿中,此刻身在山上的洞玄幾子,正聚在一起。
陳淵的大弟子、當代的洞玄掌教納蘭守述坐在上首位置默然不語,周身有淡淡的雲霧纏繞。
在他的左手邊,則是他的二師弟,位列洞玄長老之位的王百靈,這會正高談闊論。
對面,是似乎正在神遊物外的老三于紅珊,以及低頭不語、閉目不言的老四齊永業。
至于排行第六的宣展,則是抱着劍,斜靠在殿門邊上,嘴裏叼着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摘來的狗尾巴草,遠遠地看着師兄、師姐們,嘴角噙着冷笑。
可以說除了身在餒蘭山的鄭筍,以及自從入門之後就神秘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才會在門中現身、還多是在“師父忌日”的那位小師妹外,餘下的洞玄七子都已在此間。
“……是要管一管、收一收了,尤其是經曆了今日之事後。”
王百靈說着說着,似乎是注意到了幾個師弟、師妹的漫不經心,乃至宣展那毫不掩飾的冷嘲态度,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等疑惑爲兄爲何要在師尊現身、仙道顯露的這個時候,談及宗門之事,但……”
他搖了搖頭:“這些事你們可以不想,我與師兄卻不能不管,因爲當初師尊是将洞玄宗交到了吾等手上。自從度過百多年前的劫難之後,咱們洞玄宗每天都有擴張,每日都有人投奔,處處皆缺少人手,所以這些年來廣開宗門,收納八方英豪,爲此引得你等心有不快。”
“哼。”宣展冷哼一聲,低聲道:“師父當初可不求宗門有多強盛,希望的是弟子友愛,結果這些年多少個敗壞名聲的玩意兒被你收下,良莠不齊,泥沙俱下!”
“有機會發展的時候不發展,等沒了這股銳氣,說什麽都晚了。”王百靈并不惱怒,“宗門興衰不因修爲高低而改,等日後宗門固化,發展受阻,才是剪裁的時候,到了那時候……”
“到那時候,未必就剪得動了!”宣展絲毫不給二師兄面子,直言不諱,“就算你說得對,又打算等到何時?師尊将歸,仙人修爲,鎮壓當世!還不夠支撐你剪裁内部?”
王百靈搖搖頭,道:“從雲從龍的事看,雲門不會善罷甘休,而吾等也不能每次都靠着召喚師父來對抗,他是師父,豈能事事勞頓?在師父無法完全回歸前,咱們須得面對雲門的全面打壓,先前的發展勢頭定會放緩,擴張出去的産業、土地可能也要暫時吐出來,要等熬過這一波,才能重新起步。”
說到這,他低語道:“收縮期間,資源變少,這宗門裏的人卻沒有減少,很多矛盾過去用擴張和發展掩蓋住了,現在一收縮,定然爆發,若還去剪裁勢力,局面難以控制……”
宣展卻直接道:“你想這麽多做什麽?有沒有一種可能,雲門知道不是師尊對手,不想鬧得太僵,服軟了?”
“尋常宗門也就罷了,雲門乃是霸主!豈能輕易服軟?消息一旦傳出去,天下各地,人心皆動!”王百靈搖搖頭,“除非雲門的掌權之人,根本不把雲門的霸主之勢當一回事,否則斷然不會有這樣的結果!最多是幾次交手後,體面收手,維持僵持……”
他正說着,忽有玉符傳訊入了門中。
納蘭守述一擡手,攝得玉符,讀取了其中内容後眉頭微皺,跟着屈指一彈,一點光輝自玉符中飛出,淩空展開,變作一枚枚字符,當空排列,講述的是尋得幾艘飛舟前來一事,對方已是擺明車門,爲雲門所屬。
“雲門這麽快又有人來?”宣展拳頭一緊,下意識的看了二師兄一眼,冷冷道:“既然如此,我當貫徹師尊教授的道理,能被反複挑釁,便是震懾的還不夠,當迎頭痛擊!”
王百靈一挑眉,搖頭道:“暴力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法子,你已是這個歲數了,該學會動腦了。”跟着,他不再多言,轉頭對納蘭守述道:“師兄,還是想想如何穩住這批人吧,實在不行,還得有勞四師弟,隻是如此一來,未免對師父不敬。”
納蘭守述卻道:“若事不可爲,以大陣拒之,亦可。”
不過,等師兄弟幾人剛有行動,本已離去的陳軒、秦全卻忽然回來,并且帶來了個消息。
“什麽?”王百靈看着面前的兩個凡人王子,不确定的問道:“你說這些雲門之人是來賠禮道歉、負荊請罪的?”
秦全趾高氣揚的道:“不錯!攔住吾等的那兩位,已将事情說的清楚,是爲雲從龍冒昧擾亂宗門,過來賠罪的!”
“如此鄭重賠禮,豈不是要傳名天下?”王百靈摸了摸臉,覺得一陣火辣辣的,“雲門不要自家霸權了?”
“惹怒了師父,宗門都給他揚了!整天滅自己威風!”宣展這會卻意氣風發,恢複活力,看着自家幾個師兄,道:“好在,你等不知道厲害,人家雲門卻不傻,但凡知道師父過去行事風格的,有幾個願意做他的敵人?到底是天下霸主啊,确實是有眼光,有決斷!難怪宗門能發展這麽快、這麽大,反觀……”
他撇了撇大師兄和二師兄,冷笑連連。
“想來經此一事,雲門霸權衰落成爲定局,未來定也有落難的一天吧,就是不知是自此一蹶不振,還是如這洞玄宗一樣,乘勢再起。”
山外,茶肆之中,一身白衣的蘇嶽遙望山上景象,輕笑一聲。
邊上,卻有個沉穩、滄桑的聲音道:“雲門有如今的勢頭着實不易,真就這麽一朝散盡?”說話的是個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表情平靜,但眉頭緊鎖,“除此之外,還有個散仙在推波助瀾,此人怕是心有反意。”
“雲門的威名算個什麽?主上的意志才是吾輩方向。”蘇嶽哈哈一笑,“當年讓雲門崛起,是要收攏清氣,早已功成,又有什麽可惜的?若這霸權能賣個好價錢,麻痹了洞玄一系,也是值了,至于些許外門供奉的想法,嘿,那嶽峰真人已然不成氣候。”
他看了對面人一眼,笑道:“我知你的心思,還是記恨當年洞玄子将你逼得三次吐血,身敗名裂。所以,這些年你借勢敗壞他的名聲,也無人過問。但現在,聽我一句勸,洞玄子又沒有真的死在合道大陣中,他如今的境界,莫說你我,便是把整個雲門、各宗影子打包在一起,也不是對手!”
“你……”中年男子眼睛一瞪,“那你還敢如此算計?”
“此人不可力敵,但咱們又不是要和殘月仙鬥法,隻要想辦法将他驅逐,就大功告成!”蘇嶽擺擺手,繼續道:“但目前那人拳頭大,不可直來直往,隻能迂回,這洞玄宗就是個最好的目标!隻要稍加手段,就能尋得突破口。”
中年男子冷哼道:“就憑那個才堪堪化神的修士?”
“我可不指望他,花洳隻是個引子,引出潛伏在洞玄内的影子。各個影子之間是相互獨立、互不統屬的,隻待确定了這人是誰,将主上之令予他,後面的布局自然水到渠成,内外勾結,層層遞進,便是仙人,也要着道!”說着,他杯子裏的酒水一飲而盡,便不見了蹤影。
周圍人聲鼎沸,卻無人爲此異樣,隻有那中年男子面色不虞。
“嗯?”
陸秉禮的洞府中,陳淵心中一動。
“這心血來潮,莫非是又有人來算計我?好家夥,兩次露面,還沒鎮住許多人的心思?不過,若是雲門背後之仙便說得通了,但他們定是以爲我還未真身歸界,眼下是難得的機會,如此一來,洞玄山門就該是算計我的好地方了。”
一念至此,他看了一眼前面閉目盤膝、消化收獲的四人,起身站起。
“事不宜遲,先走一遭天魔遺迹,把仙道修行的法門掌握,再弄清楚合道之劫的隐秘,沒了後顧之憂,然後按着我的節奏,把那問題根源一并斬了。至于洞玄山門?都知道是個坑了,又何必理會?宗門早不歸我管了。”
踩線半點!
今天得早睡,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