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在紅燈真人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全身上下光影彌漫,重重虛影從體内迸射出來,轉眼就遍布各處,像是拉出了一片虛幻世界,覆蓋在原本的一片景象中!
頓時,扭曲的漣漪蕩漾開來,掠過了四面八方,像是一陣疾風,刮過了整個晶玉滿堂樓!
就連樓外正在靠近的城中巡查們,都受到了沖擊,一時心念紛亂,動作僵住了片刻!
好在不管是樓中人,還是樓外巡查,皆有不凡修爲,或者帶着護身之器,因此雖受漣漪沖擊,心念紛亂,但也沒有直接深陷其中,而是迅速恢複過來。若是換成了那些尋常的修士,隻是這一個照面的沖擊,心念紛亂之下,就有可能陷入徹底的混亂,道心崩解!
“心象映射?不,煉虛之境才能真正掌控心象映射,化虛爲實,心中景象侵蝕現實,紅燈如今隻是返虛陽神,陽火滋生之下,已近境界巅峰,所以能一定程度上将心相投影出來,但這種投影是虛幻的,不是真實,隻能幹涉人心與感知,不過……”
陳淵衣袍獵獵,迎着那重重虛影而去。
“以這紅燈的資質,一百多年之中,不僅晉級返虛,還修行到了巅峰之處,隐隐又有将要晉級的迹象,實在和我記憶中有些不符啊。”
在他轉念間,無數虛影已朝心中湧來,伴随着的還有一股浩然、雄渾的道念!
道心之念!
所謂心相,說到底還是修士對道的認知與參悟,即便再是千變萬化,核心依舊是道心衍生!
此刻,那紅燈真人坐于重重虛影之中,神色淡然、倨傲,仿佛鎮住了四方!他淡漠的視線落在陳淵身上,兩袖甩動,無窮虛影流轉,圈住了陳淵,便朝他心中滲透,似要撕裂他的道心屏障,斷其道統,再探其道念!
紅燈擡手虛抓,長虹如劍要循着虛影刺入陳淵的心念深處!
此刻面對面,靠着返虛老祖的底蘊和雙目神通,他已是看出了陳淵的根底、底細,連煉神境界都無,隻是肉身卻格外強健,堪比煉神修士不說,還纏繞着一股死氣!
“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幅皮囊之下藏着的到底什麽玄機!莫非是誰家知曉了老夫的底細,所以特地挑選了你來亂老夫的道心?”
轟隆!
動念間,那道長虹化作大手,徹底籠罩了陳淵!
遠遠看去,就好像是陳淵主動沖過去,把自己送到了大手之中!
随即,泛紅虛影如同花瓣一樣收攏,宛如九品紅蓮,竟将紅燈真人與陳淵一同籠罩其中!
巨大的紅花蓮台,懸于半空。
頓時,内外之間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兩個空間!
“嗯?”
旋即,紅燈真人就察覺到不對。
“心相之境怎的突然收攏了?這心境之相,怎麽會被外力影響?”
此念一生,他立刻警惕起來,按着豐富的經驗,将手一收,不再前爪,兩手舒展之間,便多了一柄飛劍,其上火光乍現,熊熊燃燒!
真火飛劍!
這把劍顯現之後,根本就不停頓,在紅燈真人的劍訣驅動下,燃燒着火焰的長劍直指陳淵!
但下一刻,真火飛劍就驟然停下!
“很敏銳的嗅覺,按說你是沒有這等戰鬥智商的。”
陳淵擡起一根手指,止住了飛劍的來勢,腦後浮現出小了許多的光環,一顆顆晶瑩仙露飛出,散落爲仙靈之氣,灌入他的體内,讓他的氣勢瞬息之間便急速攀升,正好超過了返虛之限,直達煉虛!
陳淵的仙道化身,論境界早就超越了合道修士,貫徹一道,雖已飛升卻依舊能将化身之力加持于陳淵身上,更能控制出力大小,讓他的本體表現出不同的境界。
完整的仙人之力,即便以陳淵這六轉玄身、配合着身心虛實轉變的神通,能承載的時間也不多,不過若隻将本體強化到接近合道的程度,配合着六轉玄身的強橫,便幾乎不會損傷陳淵的肉身。
對面。
“伱你你……”
紅燈真人瞪大了眼睛,臉上那股子淡然、傲然之意,頃刻間蕩然無存!
“你居然刻意隐藏修爲!想要扮豬吃虎!簡直……簡直……”
在他的心底泛起了熟悉之感,當年他的一位“故人”,便鍾愛這等行事風格,還美其名曰“謹慎、低調”,實則陰險、毒辣!
恰巧,紅燈真人當下之所以這般急切的動手,也是因爲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修士,與那個“故人”,有六七分相似!
不過,當對方忽然爆發出超越返虛之境力量的這一刻,兩道身影卻忽然間重疊在了一起!
“洞玄子!?”
紅燈真人眼皮一跳,心底忽然湧出了莫大的恐懼與疑惑!
“不可能!合道之劫下化作飛灰,又……怎麽都不可能複蘇!就算你有法子轉世,短短一百多年,怎麽可能修行到這等地步!?”
陳淵并不打算化解對方的疑問,但他卻發現了對方話中,明顯有未竟之意。
難道,當年的合道之劫背後還真有隐情?
可即便有隐情,這紅燈老兒又怎會知曉?
短短時間,他就抓住了其中關鍵,随即揮手之間,滾滾霧氣湧動,轉眼彌漫各處,各種詭念、邪念、惡念在其中穿梭,在這一片範圍中,連最爲遍布各處的靈氣,都在頃刻間被徹底侵蝕,改變了性質!
周遭的環境,在瞬息之間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緊接着,與這種蛻變後的邪氣之景并不相容之物,便被排斥、侵蝕!
但既然連靈氣都已被同化,剩下的唯一之物,就隻有——
紅燈祖師首當其沖,自是清晰察覺,臉色陡然一變。
“心相照映?此人是煉虛?但自來能成煉虛者,無不是名赫一時,驚天動地!哪有如此人一般,就這麽驟然蹦出來的?他除了長得像那個陰險至極的洞玄子之外,哪裏還有半點出衆之處?但此人的氣息詭異莫名、邪氣淩然,與洞玄子的洞徹之氣截然不同,更不可能是他了!”
他心頭雖驚,眼中也有着驚懼、猶疑,整個身體更是瞬間僵硬,但卻沒有退避、逃遁的意思,因爲他很清楚,面對煉虛等階,轉身就逃,等于束手就擒、引頸待戮!
“必須得逃!我并非沒有掙紮的底牌!就算無法擊敗對方,但隻要維持攻勢,争取到喘息的機會,便可脫身!”
紅燈真人在這一刻格外冷靜,想好了脫逃之法,于是左手猛然一縮,緊接着再次沖出之際,掌中忽然就多了一道奇異符篆,緊接着一股博大、厚重、恐怖的氣息從掌中迸射出來!
“咦?”
陳淵竟從那掌中品味出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詭異氣息!
“見我施展出了煉虛層次的力量,卻還硬撐着不退,是覺得有底牌能承載煉虛一擊?紅燈老兒你的秘密看起來不少……嗯?”
他忽然眼睛一瞪,露出驚訝之色。
“大不周山印!”
轟!
随着紅燈老祖的一聲暴喝,他那掌中紅光湧現,交織變化,更有一股劫氣湧出,摻雜其中,于是紅光與劫氣纏繞,勾勒出一道連綿山影,那山極高,仿佛要捅破天!
并且要由虛化實,砸落下來!
神通!
四周,被紅色花瓣籠罩的區域、被邪氣所扭曲轉變了的區域,開始震顫着浮現裂痕,仿佛承受不住這座高山的高度,要被刺破!
“好家夥!這和我的大須彌山印不能說是異曲同工,簡直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紅燈佬,你問題不小啊!看來我不能留手了,萬一真把你傷了,去哪問問題?”
轉瞬之間,陳淵腦袋後面的光環就猛然擴大了一圈,身上的仙靈之氣當即沸騰,全身氣浪炸裂,肉身上浮現出道道血痕,氣勢則是瞬間攀升到了一個恐怖的臨界點!
嗡嗡嗡——
四周,忽然陣陣嗡鳴,伴随着的還有點點雷鳴,和讓兩人心中壓抑的恐怖氣息!
這股氣息,二人都不陌生!
“合道之劫?”
“合道之劫!”
陳淵一臉錯愕。
紅燈老祖先是震驚,繼而驚恐,他道:“你絕對不是洞玄子!沒有人能在劫下成灰後,被一道排斥、劫氣命數盡散後,就用百多年時間重新合道!”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啊,那更好了,正好爲我解惑!”陳淵咧嘴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仙露湧動,化作淩厲的劍氣。
“一氣劍光訣!?”
在紅燈真人的驚駭聲中,那道巨大高山被一道劍光直接貫穿!
另一邊。
随着紅色花瓣收斂,紅燈與陳淵的身影随之掩入其中,就連近在咫尺的于汾都看不真切,隻能瞧見層層疊疊的紅光交織變化。
當他氣凝雙目,想要窺見其中玄機時,立刻慘叫一聲,捂住了雙眼,汩汩鮮血從中流出。
“愚蠢!返虛老祖的手段,也是你能窺視的?”
一聲呵斥從他身後傳來,随後一個豹頭環眼、滿臉虬須的漢子一躍而起,抓住了于汾的衣領,就往後跳,嘴裏還道:“就算是你叔父在此,見着紅燈真人出手,也得退避!你可很是不知厲害!”
話落,他也忍不住瞥了一眼,随即雙目生疼,又趕緊收回目光,接着冷冷一笑道:“這個不知從哪來蹦出來的三年子,既是姜廚、張北引薦過來的,就和張家一系脫不開聯系,如今他與返虛老祖動手,主動招惹是非,無疑是自尋死路!正好也能借機,将那想要冒頭的張家打壓一番!”
“居然直接動了手?”
另一邊,古樸廳堂中,長須男子張中悠也得了消息,臉上露出了不解與惱怒之色:“這是急着要納投名狀?還是與那紅燈老祖真的仇深似海,以至于不顧一切,在大庭廣衆之下出手!本以爲他敢過去,必有依仗,但現在這魯莽,實屬有勇無謀!”
前面的張北,不由縮了縮脖子,但想着師兄的囑托,忍不住道:“萬一……萬一這個三年子……”
張中悠搖搖頭,教育道:“你覺得那返虛、煉虛的修士,是随便什麽地方都能蹦出來的?自來返虛,皆有真火照映,氣動山河,與天地大道相映,異象相随,藏都藏不住!更不要說,煉虛之士乃是人間絕頂,兩隻手都數得過來!”
張北脖子縮得更多了,隻能道:“那現在怎麽辦?畢竟是拿了令牌的。”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但貿然切割更着痕迹,隻能先冷處理,走一步看一步了。”張中悠說着,語含警告的道:“你現在就聯絡姜廚,告訴他,莫要前往好晶玉滿堂樓!”
張北無精打采的道:“知道了。”
忽然,他神色微動,察覺到一股難言的微弱壓力。
與之相比,張中悠的臉色要嚴肅的多,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邊,朝晶玉滿堂樓看了過去,喃喃低語。
“此處離着那座樓還有二十多裏的距離,居然就能感覺到這股壓力!這就是返虛老祖的底蘊嗎?果然是望海宮所欠缺的……”
想到如此人物,卻被于家一系拉攏,他的臉色越發陰沉。
“這就是返虛之威?”
同一時間,晶玉滿堂樓中的衆人,因距離關系,感受的更加清楚!
尤其是那十七八歲、坐在雲團上的修士,這會卻是眉頭緊鎖:“沒想到真是紅燈這老家夥,聽說此人與開山祖師不合,祖師最後合道不成,也有他的原因,沒想到今天還要見他大展神威,真晦氣!”
“莫要信那些謠言,祖師何等人物,豈是紅燈之流能影響的?”邊上,那紫衣師叔搖了搖頭,看向窗外一片紅光,同樣眉頭緊鎖,“隻是,這股威勢,比之幾位返虛師兄的,還要強上幾分,那紅燈真人莫非又有精進?這可不是好消息啊……”
如他們這般關注之人,此刻都是心思各異,紛紛從屋舍中走出,就是爲了一睹返虛之威,結果目光一觸及那層層疊疊的花瓣,立刻就慘叫連連,很快就都知道了厲害,不敢直視,卻也不願意離開。
他們就等着那位紅燈老祖旗開得勝後,過去恭維兩句,刷個面熟,看能否攀附個關系。
咔嚓!
忽然,一點碎裂聲從分隔内外的紅花蓮台中傳出,繼而表面出現了裂痕。
“要出來了……”
呼哧!呼哧!
天上,忽然有翅膀扇動的聲音,卻見一頭巨大的黑蝠借着夜色,正緩慢靠近,見着那紅花蓮台後,眼睛一眯。
“是紅燈的手筆?這老小子似乎又有精進,但爲何要搞這麽大的陣勢……”
轟!
他念頭還未轉完,忽聽一聲轟鳴!
紅花蓮台破碎,無數光影如碎片般四散,帶動着紛雜混亂的念頭,掀起狂風,吹過四方,将那晶玉滿堂樓都吹得搖搖晃晃,根基生裂!
更帶來了洶湧澎湃的雜念瑣思,引得許多修士心猿意馬失控!
這等變化,令衆人心潮澎湃,卻又驚駭至極!
“隻是神通術法的破碎餘波,就有這等威勢,這位紅燈老祖真是……嗯?不對!怎麽回事!?”
突然,看向那破碎中心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這……”
坐在雲團上的少年修士,更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幾乎已經自己産生了錯覺,可等他再次看去,入目之景卻讓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半空之中,灰袍道人淩空而坐,一隻手攤開,捧着一片栩栩如生的連綿山影,一隻手則提着個高冠博帶的枯瘦老人。
樓上,剛剛站定的于汾,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
“紅燈老祖,被人提着脖子!?”
不知道咋回事,就這會還覺得沒到零點,但仔細一想,才知道快一點了。
奇了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