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就死了?
陳淵頓覺一口氣沒提上來,有股說不出的感覺,仿佛被人搶了人頭。
畢竟氣勢洶洶的過來,按照之前的發展,怎麽也該是一場激戰才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藏在暗處,在赤血門主自以爲得計,跳出來的時候,暗害了他?但按正常的思路,不該是在此人與我打生打死,激戰正酣的時候,一舉跳出,收割兩人麽?而且,就算再是不濟,赤血門主亦是煉神,這麽容易就被人算計了?陷阱?”
思索中,忽有細碎聲響傳來——
“怎會如此?這一切本都在本座的掌握之中……”
“本座以言語迷惑其人,又冒着魂魄隕滅之危親臨此地,是要在最後時刻,鎮住大敵,封入血山,給赤血門留下底牌……”
“到底是何人偷襲本座?爲何本座的定魂陣,會爲他人的陣法所吞?不對……”
伴随着陣陣低語,一道宛如虛幻的身影,在陳淵周圍飄蕩,忽遠忽近。
忽然,那身影一陣抖動。
“本座死了?本座是怎麽死的?”
他捂着腦袋,陷入了某種混亂與暴亂!
陳淵聞聲,不禁凝神看去,見是一道魂影,一體渾圓、體表有琉璃光暈,内有千變光華。
陰神!
“這該是那八宗盟主、赤血門主的三魂合一後,凝練出的陰魂!也對,煉神一成,陰神如光,便是肉身隕落,也不會頃刻便死,但此人的這道陰神……”
他眼底閃過金光,察覺到這道陰神仿佛是烈日下的積雪,正分解、退化,凝于魂中的種種玄妙正迅速衰退。
緊接着,一朵朵潔白花朵從魂體内部鑽出、綻放,正收攏和吞噬陰神靈光!
風一吹拂,有碎裂符文如結晶,自陰神中散落,周遭便有一層薄薄冰晶。
“陰神雖懼怕陽剛氣血,卻不該這麽容易退化,煉神修士也不該這麽脆弱!陰神乃是聚合三魂而成,即便肉身被人斬首,陰神跳脫出來,也該心念清明,不該這般迷惘!是因爲這些花朵?仙靈之氣?赤血門主該也是靠着仙靈之花、仙靈之氣進階的,莫非這是隐患?又或者是此處大陣之故?”
陳淵察覺到了其中兇險,陰神的記憶化作結晶與陰氣,不斷擴散,若有凡人在此,心念立刻就會被記憶污染,血肉則會被陰氣侵蝕,在瘋癫中衰亡。
似是受到了陳淵目光的影響,那道退化陰神原本迷迷糊糊、渾渾噩噩,突然一個激靈,驟然眠醒,臉色就變!
“定!”
他慌忙擡手捏印訣,定住了正在散落的魂體,但滿身花朵依舊不住綻放,在魂體表面蔓延,隻是速度放緩了。
陰神面有驚怒,朝陳淵看了過來,眼神冰冷,但馬上搖了搖頭。
“不是你!你不該有這等本事!”
話落,他手上印訣變化。
嘩!
跌落在地的蟲蠱一個個沸騰起來,朝四面八方飛去!
陳淵看出這些蟲蠱與這道陰神氣息相連,宛如一體。
“将法有元靈煉入了蠱蟲?還是反過來?”
正想着,陰神忽然臉色大變。
“這是?大五行……”他說到一半,忽然住口。
陳淵眯起眼睛,問道:“看你模樣,對此陣有些了解,不如先來說說。”
“見形勢不妙,想與本座聯手?妄想!”陰神回望過去,冷冷一笑:“伱打着餐霞的名号招搖撞騙,他的死與你有關吧?孤身潛入旗山島,無非是圖謀玄功秘法、神通法寶!可惜,你卻沒料到,會落入神通大陣,如今進退不得,又想求告于本座!”
說着說着,他露出幾分惡意笑容:“本座本要兵解轉世,想在最後時刻将你鎮住,化作百年封山的養料。現在,你卻要做本座的陪葬!哈哈哈!我八宗終是霸主位格,哪怕氣運衰落,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踩上兩腳的!”
“你要不要理一理自己的話?颠三倒四,邏輯不通。也對,陰神退轉,魂魄有損,腦袋不好使了。”陳淵搖了搖頭,惋惜道:“你說我圖謀你們的玄功秘法,你們也不是這旗山原來的主人,是占了人家的地,說不定還屠了人家的民,靠着旗山底蘊才成爲北域霸主!我圖你們什麽?圖你們良心壞?”
“何等無知之言!”那道陰神神色一變,殺意在魂中激蕩,要爆發出來!
可不等此人有所動作,陳淵猛地往前一沖,并指成刀,一掌斬出!
呼!
熱息滾滾,呼嘯而出!
陰神面露猙獰,手上印訣一變,嘴中道:“有人背後設局,你還要與我厮殺?不知這時該聯手?”
沙沙沙——
四面八方的蟲蠱朝他彙聚,重重疊疊、擠擠挨挨的與陰神合做一處,化作一團光輝!
陳淵已欺身而至,右手輕飄飄的一掌切下。
“你也打算動手,何必冠冕堂皇?神思已亂,所以反複無常,陰靈不全,于是性格中缺陷就被極度放大!和你聯手,等你痛擊我這個隊友?别敵人還沒見到,先被你陰死!你既要去轉世重修,我便送你一程吧!好走!”
“不知死活!”陰神擡掌一指,“在這陰陽界内,本座慧眼如炬,早就窺破了你的真實修爲!不過是個金丹大修士,仗着一點傳承神通,敢主動挑釁!找死!我旗山八宗的名望果真不如以前了,什麽臭魚爛蝦都敢造次!”
說話間,他滿身蟲蠱光輝燦爛!
這每一隻毒蟲,都曆經競争後脫穎而出,再被靈光煉化,保留意志,化作一縷法力,滋生靈性。
法有元靈!
“萬蟲噬心靈光訣!”
呼——
但萬千蟲光尚未呼出。
陳淵身後光環顯現,掌中仙靈如劍。
仙靈之氣!
卻是他瞬間借了還未成熟的三屍化身之力,引仙靈之氣落下。
那陰神本就爲仙靈之花籠罩,魂内仙靈之氣紛亂,全靠一念鎮壓,這時一被外界的仙靈之氣引動,内外共鳴,全身氣息失去平衡!
“你怎能掌控仙靈之氣?”
陰神慘呼一聲,魂體表面停滞、放緩的花朵瞬間加速,花朵宛如深淵,吞噬泛光的蟲蠱,轉眼之間鲸吞殆盡,已是遍布全身,又開始吞噬陰神之靈!
“不不不!停下!住手!”
任陰神呼喊,亦無濟于事,他宛如洩了氣的氣球,迅速幹癟、縮小,怨毒之念傳出——
“這大五行陰陽界!乃是至寶大神通!你既斥了本座,便無人可以聯手,隻有敗亡這一條路走!等着吧!你死定了!”
當最後一縷靈光被潔白花朵吞噬,他最後慘叫一聲,再無身形。
随後,那一束束花朵竟又相互吞噬,無數嘶啞、刺耳的聲音傳出,最終群花互食爲一朵巨大的潔白花朵,迎風而起,但轉眼又慢慢凋零。
幾息之後,白花凋零,沒留下一點痕迹。
靈光、仙靈之氣、毒蟲、陰神、神念,空無一物。
陳淵看得眼皮子直跳。
“太邪門了!但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
目光一轉,看向街角一處,在花朵凋零的瞬間,他捕捉到了一點死氣跳動。
“大五行陰陽界?至寶大神通?能看出我的真實修爲,看得出我本不是活人麽?”
身子一晃,陳淵出現在街角,順着一點死氣遺留,猛地一抓!
茲啦!
那街道之景居然被他撕下一層,就像是畫布被人掀起一角,露出了一片漆黑。
屈指彈出幾道炁符落入幽暗,陳淵面露沉思之色。
“整個島都被大陣籠罩,還是八宗經營了四百年的大本營,就算是至寶大神通,無聲無息的展開,還一舉擊殺了八宗盟主,也委實離譜了!真這麽逆天,鼎元早該亂了套了。”
莫名的,他心中閃過了餐霞真人的身影,又聯想到林翔卷提及之事——命牌破碎、業力感染八宗高層,正好還有人潛入進來,重創了赤血門主!
“一切未免太過巧合了。可惜啊,殘魂散落的記憶支離破碎,而且數目有限,不好探查。”
想着想着,陳淵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重點。
“将神藏、勾陳的事拼湊起來,餐霞的生平已然清楚,他本是神藏界出身,飛升上界,有了一番機緣後站穩腳跟。新舊之戰爆發,他在遷徙途中背叛了原本的師門,投入明霞谷,最終成爲與赤血門主并列的煉神真君!接着,神藏被重新發現,此人不惜封印修爲,再入神藏,所圖甚大,直指虛王殿與神藏天道,但正道之光閃耀八荒,一番激戰,使他功敗垂成。”
“但,若沒有我的介入呢?”
“餐霞若如願拿到虛王殿,甚至馴服天意,當然會殺回來,這時赤血門主已受重創,又會是什麽結果?但他作爲煉神真君,想得八宗之勢,應該不用這麽麻煩吧?”
握住了關鍵脈絡,陳淵反而搖了搖頭。
“無趣啊。性命苦短,尋道尚且來不及,一時權柄又有什麽好眷戀的?或者,餐霞想借八宗之勢去做什麽?話說回來,好歹是北域霸主,便是衰落了,真就沒有其他底蘊?隻有兩個煉神?若真如此,這鼎元小界的上限也不高?還是八宗太弱了?”
啪!
輕響聲中,一枚炁符搖搖晃晃的回來,在陳淵面前潰散。
他眼中倒映着層層虛影,仿佛映射着什麽。
“原來如此,這大五行陰陽界的特性,大緻把握住了一點,難怪我隻是陷入此中,未受太多影響,該是那布陣之人,還未窺見我的本質,乃是死屍,那事不宜遲……”
邁步前行,陳淵走入了那片黑暗。
呼呼呼——
狂風吹動海面。
漆黑烏雲,籠罩了整個懷濟港。
海上,一艘商船随波逐流。
船頭,一男一女兩名修士,遠遠眺望。
男的身着儒袍,身姿挺拔,長發披肩,留着五柳長須。
女的上襖下裙,一身花紅,容貌雖然秀麗,卻有一股土氣。
花襖女修不安問道:“過去好一會了,也不知是否得手了,再拖延一會,八宗門人趕來就不好辦了,我上次的傷勢,還沒好利索!”
長須男修還未回答,有輕笑自二人身後傳來。
“我家觀主親自出手,焉能有失?”
說話之人,手拿拂塵,着黑色道袍,容貌俊秀,閉着雙眼,行走間清風吹衣、仙風道骨。
花襖女修忙問:“黎撲子,你可知那邊情況?”
閉着眼睛的黎撲子微微一笑,向上一躍,淩空盤坐,将拂塵一揮,周身氤氲陣陣,遠處清風徐來。
“風吹來何處,雲開見日光。人間多少事,于我無處藏。來!”
一詩作罷,黎撲子卻眉頭微挑,淡然道:“杜如濟已然隕落。”
“赤血門主死了!太好了!如此一來,便能去尋……”
花襖女修眉開眼笑,但話未說完,便被黎撲子打斷——
“尚有一點小麻煩。”
黎撲子淡淡一笑:“大神通陣中多了個不速之客,似不久前出現的虛言子,這人從望藏突然冒出,頗似爾等鄉人,你等可識得他?不如去做個說客,讓他也來觀中住下。”
男女兩修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黎撲子見狀,笑道:“那也無妨,待他陷入心障,一問便知分曉。”
第二更大概在九點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