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逐漸暗淡,顯出三團交纏變化的霧氣。
霧氣勾勒出一道人形輪廓,慢慢凝實,赫然是陳淵的模樣,隻是與少年的樣子略有不同,似是年長少許。
“這東西當真是奇物!如果出現在洞虛界,怕是要引起一番争奪!”
陳淵口中驚歎,看了一眼肉身,體悟着此時的奇妙狀态。
“以靈霧護持三魂,三魂融而不合,既非識神,更不是陰神、陽神,或可稱之爲假神,若是沒有靈霧遮掩,隻要一陣風吹來,一樣要魂飛四散。不過,或是我狀态特殊,三魂七魄與銅鏡融合,化作一體,這靈霧也無法真的攝取出來,隻是攝了念頭,化作投影。”
此念升起的瞬間,陳淵的肉身便睜開了眼睛,依舊還有魂魄駐留,不受半點影響。
肉身與假神對視,生出奇異之感。
他凝神于假神之内。
頓時,一點光輝從三魂假神的内部迸射出來,将這道虛幻之身照射得晶瑩剔透!
淡淡的威壓散發出來!
屋外,在院中玩耍的竹精童子,突然察覺到了什麽,一下子縮到了牆角,露出了驚恐之色。
隔壁院中,盤坐調息的紅衣女子心神一震,雜念叢生,張口吐出了一口血來,然後一臉迷茫的左顧右盼。
“本命靈光!”
籠罩在陳淵假神之上的光輝,漸漸内斂,最後如同流水一樣覆蓋在體表,流轉不休。
“這道假神沒有識神的種種神異,甚至還無法滋生神念,但我在洞虛界時,凝聚的本命靈光,居然能顯化出一點!”
洞虛修士一旦踏入化神階段,三魂合而神藏開,凝聚識神,滋生神念,而在識神圓滿之時,便可結合一身所學,演化出獨屬于自身的本命靈光!
“我的本命靈光得伴生銅鏡的照耀而升華,品階奇高!這假身雖能顯化,但也隻是一點,而且一旦施展,很快就會耗盡靈霧,這道三魂假神也就不複存在了,不過多少是個底牌。如果能得到更多結晶,将來對上神庭,也多了幾分勝算。”
假神以三魂投影形成,消耗靈霧可以施展靈光,對陳淵來說算是消耗品,自然是多多益善。
嗚——
虛空之中,忽有一道神力顯現,先是分出一縷護住了陳淵的肉身,接着又籠罩了他的假神,朝着一處夢境拖拽。
陳淵并不抵擋,收攏靈光,稍稍修整了面貌模樣,便任憑這神力籠罩,令這具三魂假神墜入夢境。
霎時間,光影變化,景象一變!
群山之間,有層層霧氣。
陳淵自空中落下,有雲霧聚集過來,承托着他的假神,朝山巒深處飄去。
忽然,雲霧散開。
陳淵腳踏實地,就有位身着朝服的古朽老翁快步走來,沖他拱手道:“見過陳思先生,在下乃主君麾下的戶曹官,請先生随我來,主君與其他幾位先生,已等候多時。”
陳淵問道:“你家主君是哪位?”
老翁隻道:“先生到了便知,請随我來。”
陳淵眯起眼睛,他此刻乃是魂體投影,沒了金睛訣加持,看不出老翁虛實,但依稀能辨認出神道氣息,知道是一尊神靈。
“有意思,這老翁也是一身腐朽氣息,與西嶽神庭大爲不同,看他的言語談吐、衣着打扮,也不是域外之人,難道在西嶽神庭境内,還另有一套神道從屬?”
帶着疑問,他随着老翁前行,反正這隻是一道魂體投影,情況不妙,炸了靈光,同歸于盡,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說是前行,其實有雲霧乘風而來,推着兩人快速前進,幾息後便到了深山之内,一座巍峨的宮殿跟前。
古舊氣息撲面而來。
“先生,請。”老翁立于道旁,做了個請的動作。
陳淵看着面前的建築,察覺到裏面死氣森森,似是長久沒有生靈來過,就已明白幾分,知道這裏隻有神靈、鬼類,即使有生人,也是如他這般,靠着特殊方法化作靈體、魂體過來。
“這片地域,該是存在于世間的某一處,此間主人想快速将人聚集過來,就隻能動用萦夢魂晶,才能無視地域、距離,以夢爲徑,将人之魂帶來此處。不過,若此地主人是神道之人,情況也是古怪,沒有香火願力,縱有神位,也會消亡,不知此人是何等情況。”
想着想着,他走入殿中,察覺到暗處隐藏了不少鬼差,穿甲拿劍,正竊竊私語。其他地方空空蕩蕩,各處皆顯巨大,但偏向于素,比起鹿首山神的洞府,可謂簡陋。
更沒有什麽兔妖女郎、狼妖護衛、龜妖幕僚之類的配置,冷冷清清。隻在最裏面,能看到幾個泛光人影,聚在一起,正在交談。
這些人身上都有霧氣湧動,明顯和陳淵一樣,都依靠萦夢魂晶凝聚了三魂,方能抵達此處。
“一、二……一共七人,算上我,至少消耗了八塊結晶,委實讓人心疼,不知此間主人手上還剩下多少。”
在接連感受到腐朽、死氣後,陳淵大概能猜到,此地之主該是遇到了麻煩,需要丹道造詣較高之人相助,因事情緊急,不得不以魂晶爲請帖,甚至還動用人脈,讓歸元子這樣的一觀之主親自出面催促。
如果是這樣,那結晶還剩多少,着實不好說。
“陳先生?!”
陳淵遊目四望之際,忽有一聲響起,就見那群人中走出來一個,急急過來,恭敬行禮:“見過先生,先生果然也在受邀之列!”
陳淵定睛一看,認出是在定宇觀煉丹時見過的一人,名爲賀錄。
賀錄這時靈霧繞身,身軀透明,内裏有一點華光閃耀。
“原來是你。”陳淵沖他點點頭。
“先生似乎比那日高了些,還怕認錯了,想來也是因神道術法之故吧。”賀錄有心交善,說了兩句,立刻引着陳淵前行,引薦其餘幾人:“這幾位在丹道上也都有建樹,尤其是孟甯前輩,更是天下有數的丹道宗師!”
“你就是君侯等的最後一人?”
其餘六人都看了過來,尤其是被衆人圍在中間的男子,更是滿眼的打量、考較之色。
此人國字臉,長須,即便是冥冥魂體,也極有威嚴,正是賀錄口中的孟甯前輩。
“聽說你能煉制淨靈丹?”他看着陳淵,點點頭,“不錯,年輕人很有前途,但要戒驕戒躁,今日來到這的,皆有一技之長,都能煉制一二種珍貴丹藥的,才會被此處主人邀請過來,你可以多學學、多看看。”
陳淵聽着,一陣錯愕。
賀錄也是訝然,正待說什麽,卻被其餘人的聲音蓋住了——
“孟君,我于丹道上還有疑惑之處,希望能得您指點。”
“孟師,我前幾日開了一爐萃顔丹,用的提取法,成色中下,可是手法上有疏漏?”
“孟前輩,您注釋的《丹道三論》上,有幾個地方我不理解,還望能教誨一二。”
……
他們與陳淵簡單見禮後,又恢複了先前的交談。
見着這一幕,陳淵卻感到一陣熟悉。
有點學閥做派的意思了。
但他不打算和此人做口舌之争,他來此處的目的,純粹是爲了請帖。
說起來,此地之主爲何不見蹤影?
“陳先生,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賀錄的臉上有幾分悲憤,爲陳淵打抱不平,“他們沒見過先生煉丹,不知厲害!我是親眼見得,以我的丹道造詣,自然看得出來,你的煉丹之法絲毫也不亞于丹道宗師!”
孟甯轉頭看了兩人一眼,又要開口。
突然!
一道蒼老、透露出虛弱的聲音,從大殿深處傳來——
“既然陳先生也到了,人也就齊了,老夫是最後才知曉陳先生的名聲,因大限将至,故而冒昧相邀,還望見諒。”
一陣狂風吹來,聚集于一處,顯露出一位老人的身姿。
他穿着黑袍,身高體壯,但面頰深陷,微微弓背,露面後輕咳了兩聲。
“見過君侯。”
孟甯等人上前行禮。
老人揮揮手,道:“無需多禮,這次是老夫有求于諸君。”祂的目光掃過陳淵,“有幾位不知老夫來曆,那也正常,老夫乃古舊之人,自前朝覆滅,記得老夫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馮君此言差矣!”孟甯越衆而出,“您當年平定西北、遠征西域,何等豪邁氣度!至今仍是文人墨客的詩中常客!”
聽着這話,陳淵念頭一轉,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我去金城時,同行的李定陌很是推崇一位前朝的大将軍、大宗師,名爲馮鏡,莫非就是此人?他百年前成就了大宗師,居然又成了神道!不過,除了李定陌念過他的詩,說過他的事迹,倒是沒怎麽見人拜過他!”
老人聽了孟甯的話,搖搖頭道:“過往之事不必再提,說破了天,老夫也是苟延殘喘,行将朽木!今日請諸君來,就是爲了替老夫煉制一種延命丹藥!好讓老夫能繼續存活下去!”
這麽直白的說法,讓陳淵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
但人群中有人疑惑道:“君侯既爲神聖,爲何還會衰亡?”
“神要不衰,就要奪于人念,禁锢人心!此老夫所不爲也!”老人神色鄭重,“老夫不願衰亡,并非貪生怕死,而是要遵守承諾!此中緣由,卻不方便告知諸君。”
說着說着,祂話鋒一轉:“當然,老夫不會讓諸位白白煉丹,隻要能成,必有厚報!無論是修行之法,還是天材地寶,隻要你等需要,老夫手上也有,就雙手奉上!”
聽到這,陳淵眼中一亮。
孟甯則道:“聽聞君侯的神位,得自天地大劫前的一位古老神祇,手上可有那升仙台遺址的通行令牌。”
“你想去升仙台?”老人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有,隻要孟君能煉成神道元丹,這令牌,老夫可以給你!”
天地大劫?升仙台遺址?
陳淵忽的就想到了《修行見聞》上提及的“飛升”之事。
“這位老将軍,感覺是個重要的情報源啊。不過,爲何時間這麽巧,總覺得這西北的許多事,都趕在這個時候,是因那帝君登基在即?”
他正想着,先前那老翁捧着一疊書冊走了過來。
老将軍就道:“諸位得魂晶滋潤生魂,雖無肉身,亦可在此煉丹。這是神道元丹的煉制之法,供各位參詳,若是覺得可以煉制的,老夫便會提供丹材!覺得不行的,老夫立刻送諸位回去。”
便在此時。
“嘻嘻嘻,老君侯想要續命,爲何不告知帝君呢?隻要帝君一句話,讓老君侯壽與天齊,又有何難?”
清風吹過,空曠的大殿中,多了一位身穿白紗的妙齡女子。
照例求一下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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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