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濃烈的死氣!你也是活屍?爲何與常人無異,之前更無死氣顯現?”
兩個活死人大驚失色,随即屍體震顫,殘魂震蕩,警兆大響!
“不好!不是對手,走也!”
兩人倒也幹脆,眼看情況不對,轉頭就要鑽入土中!
但陳淵腳下一踏,勁透泥土,将人自土中崩出,随即死氣落下,籠罩兩屍。
慘叫聲起!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饒命啊!”
二人被死氣一裹,腐爛的肉身上發出“滋滋”聲響,冒出一縷縷的灰煙,那是他們體内的死氣在被強行抽離出來!
“誰是你們的爺爺?不要胡亂攀親。”
看着滿地打滾的兩人,陳淵神色漠然。
“可惡!可惡!”
“快停下!我等乃府君麾下先遣!傷了我們,你決計沒好果子吃!”
很快,求饒變成了咒罵,但陳淵依舊不爲所動。
嗚嗚嗚——
聲聲哀鳴與嚎叫,在濃郁的死氣中顯現,能看到幾十張若隐若現的扭曲面孔!
陳淵眯起眼睛。
“死在你們手中的冤魂可着實不少。”
又過了一會,兩人連咒罵的力氣都沒了,氣息奄奄的呻吟着,身上腐肉散落,露出了漆黑骨骼。
“差不多了。”陳淵一招手,包裹着兩人的死氣回卷歸來,凝成一縷縷灰色氣流,在他指尖遊走,“接下來開誠布公的談談吧。”
“你、你想知道什麽。”少眼男顫顫巍巍的擡起頭,聲音顫抖。
“關于鹿首山的山神。”陳淵開門見山的道:“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兩個活死人抖得更厲害了,連聲道:“說不得!”
“看來罪還沒受夠。”陳淵也不惱怒,右手一指,一縷縷死氣又要纏繞過去,将兩個活死人吓得臉色發黑!
“上屍饒命!”他們掙紮着坐起,拱手讨饒,“不是不願,實在是不能說,我等身上皆有府君禁制,一旦談及隐秘,立時就要魂飛魄散!”
上屍?什麽鬼稱呼!
陳淵眼露寒芒。
二人抖如糠篩,抖動的幅度是越來越大,腐肉和骨架都要散了。方才那等酷刑他們實不願再體驗了,可讓他們說出山中君的隐秘,更是頃刻便死,絕無幸理!
“挑不隐秘的說吧。”當兩個活死人承受不住重壓,要跪下磕頭之際,陳淵話鋒一轉,“你們奉命出來,不光因爲死了個壽頭領吧?”
“什麽?壽頭領死了?”
兩活死人大驚失色,下意識的靠在一起,看向陳淵的目光越發驚恐。
這位有事是真下手啊!
“……”
草率了,看來打死鳥人後有點飄,不夠謹慎。
陳淵心裏檢讨,但看二人的驚恐之色,接下來的問詢應該會更加順利。
果然,都不等陳淵再催促,兩個活死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争相把知道的事吐露出來——
“吾等奉命出巡,是因爲妖劫!”
“山中雷劫顯現,乃大妖渡劫,但之後就沒了蹤迹……”
“我家主君派出了我等,要将身在山中之人都請過去問話,聽說還擺了宴席,禮數周全。”
陳淵隻問:“何爲妖劫?”
少眼男一愣,疑惑于陳淵竟不知何爲妖劫,可這時哪敢多問,隻能道:“氣血圓滿的大妖,沖擊九重時,會引得天地之妒,因而受雷霆洗禮,是爲妖劫。”
嗯?
陳淵意識到了問題。
那道丢人的雷劫,就是所謂的九重妖劫?
這個九重,和老道士提到的氣血六重,是不是一個體系的?
一念至此,他索性問起氣血九重的劃分标準。
兩個活死人再次露出詫異之色,可重壓之下,哪敢多嘴,隻能一五一十的交代——
“所謂九重,可稱之爲氣血九重,也稱作武道九重、煉體九重的,即摹形、煉皮、鍛骨、易筋、洗髓、沸血、通勁、轉心意、鎖精蔵,這九大步驟!”
“摹形、煉皮……這些名稱當真繁瑣難記,不知是哪個夯貨編撰的,還不如幹脆就用數字,更好記一些。不過,從名字來看,前面八個步驟,正好對應‘煉己’;最後一個步驟叫‘鎖精藏’,而精藏恰好也是築基之要,也能對應。”
陳淵咀嚼着九個稱呼,和自身知曉的修行境界比對。
“修者煉己,都是先模仿拳腳身形,勁力逐漸貫通筋骨皮膜,震顫骨髓,勁混新血,最後意念一動,如臂使指,煉己養身,然後開啓精藏,築基蛻凡!這麽看,我這玄身一轉,确實相當于度過了氣血九重。”
洞虛界的修行境界,分爲煉己築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和煉虛合道,看似是五個大境界,但每一個都各有玄妙。
如第一境煉己築基,可分爲煉己、築基兩個階段。
煉己階段,煉的是勁力氣血,輔之丹藥之術,完善渡世之筏,所以又稱煉體養身,最終煉得意與勁合,勁貫全身,能力抗蠻牛,便可嘗試築基——即沖擊下腹關元竅穴,開啓精藏之竅!
“精藏開啓,就是築基階段。不僅精力大增,還能将平日的氣血盈餘藏入精藏,需要時再釋放出來,與人交戰,有精力源源不絕的假象;若鎖住不放,逐漸積累,最終氣血、精元循環轉化,不複渙散,便能奠定長生根基,壽三百,身具一象之力,是爲圓滿!但不會招來天劫。”
他這邊想着,少眼男那邊也說着——
“氣血九重,第九最難,這一步,進則鎖精斂勁,精力無窮,退則精血盡散,一身修爲盡付東流。”
陳淵卻問:“這氣血九重,爲何會爲天地所妒?”
“吾等聽同僚提到過,精關一鎖,自成一統,冒犯了天地,因此會降雷劫,隻有熬過雷劫,才算九重圓滿,有了沖擊先天的資格。”
“氣血九重之後,是先天之境?”陳淵順勢問道:“說說這個先天之境。”心想,這先天之境是否對應着洞虛界的‘煉精化氣’。
兩個活死人趕緊搖頭。
“您可是難爲吾等了,吾等連九重都不曾達到,何況是先天之境?”
“方才所言不過道聽途說,說不定就有錯漏,怎敢再随意言語?”
陳淵看着兩人好一會,看得二人瑟瑟發抖,話鋒一轉:“你等既爲山神麾下從屬,想來接觸過不少奇人異士,可知神念道術之妙?”
少眼男道:“上仙問的是道門之術?這個吾等着實不知,隻是掌握了個天賦術法,不知其理。但聽說道術玄法與氣血武道并不統屬,可以兼修。”
陳淵眉頭微皺,又問:“那可知鹿首山外的情形,今夕何年?天下形勢……算了,周圍是什麽地界?有什麽仙家山門?”
“這……”兩個活死人對視一眼,還是那少眼男說道:“吾等以屍身醒來,便在山中當差,不曾離開過山脈,對山外的情形着實不知。”
另一人補充道:“好叫上仙得知,我等并不存有生前記憶。”
“啧,”陳淵搖頭道:“這也問不出,那也不知道,要爾等有何用?”身上死氣湧動,就要再籠二人!
“我等還有用處!”兩人頓時慌了,少眼男急道:“三裏外的歪脖子樹下,埋着不少财貨金銀,是吾等擒殺過往富貴人物的藏埋之地……”
陳淵打斷道:“我求尋大道,銅臭之物夠用就行,再說,正要離開此山,哪有折返去尋樹下東西的道理?”
“走不了!”少眼男突然來了精神,“主君既要挽留上仙,山川地貌便要随主君之意,上仙走不出這鹿首山地界!”
“嗯?”陳淵神色微變。
兩個活死人心中警兆狂跳!
“上仙息怒!此乃主君之故,與我二人無關啊!”
“我還有事禀報!離此不遠,有溪流彎曲之地,泥沙下是吾等埋藏至寶之地,有靈獸骨骼,珍惜礦藏,願盡數獻出,請恕吾等之冒犯。”
陳淵手指彈動,驅死氣而術算。
他雖修爲不存,但魂魄曾化元神,即便退轉,還有玄蘊殘留,對涉及自身之事能勉強感應,得個模糊的吉兇趨勢。片刻後,他點頭道:“你二人也算老實,但殺孽太盛,在這睡個一年半載,化去冤魂再說吧。”
兩個活死人頓時如蒙大赦,低着頭千恩萬謝,但漆黑如墨的眼裏閃着寒芒,暗道:吾等乃山神從屬,受山脈庇佑,隻要被府君注意,無論如何沉睡都會醒來,到時将這人的樣貌、情況禀報上去,定會觸怒府君,降下刑罰!
“等你落到吾等手中,須得好生炮制,剝皮抽筋都是輕的,還要五馬分屍、陽火灸烤……”
二人轉着惡毒念頭,忽聽陳淵幽幽歎息:“都給你們留了活路,爲何還要作死?”
九轉屍解篇所煉之玄身,本就是修士的近身護衛,有感應惡意、敵意之能,這近在咫尺的殘虐之意,如何能逃得過陳淵的感知?
“不好!”
兩個活死人的靈覺瘋狂示警,當機立斷,一個轉身就跑,一個跪地求饒。
陳淵既不追擊,也不言語,手上捏了個印訣!
啪!
濃烈的死氣在兩人體内爆發,由内而外,将他們刺了個千瘡百孔!
“我既以自身死氣籠罩過爾等,豈能不留後手?”
少眼男艱難擡頭,顫顫巍巍道:“你若殺了我等……”
“正要殺了爾等。”陳淵神色漠然,語氣平靜。
死氣自他掌中爆發出來,籠罩兩人,與其内部迸射的死氣細針相合,内外交纏,将兩者錘煉幾十年的死氣盡數抽出,混轉變化,如煉大丹!
“嗚嗚嗚——”
“慘啊!我好慘!”
“殺了這兩個畜生!”
刹那間,有近百哀嚎面孔在死氣中若隐若現!
這些皆是死在兩人手上、備受淩虐之人的殘魂,這時被陳淵一煉,如積雪露于烈日,殘意解脫,隻留下一縷純粹願念,被引着與死氣相合,鎮住兩個活死人的真靈,然後燒鍛凝萃,最終凝成兩枚灰色圖案,如紙上符咒,淩空懸浮,蒙蒙放光。
“化屍符篆!”
将兩枚靈虛符文抓住,陳淵看也不看化作飛灰的兩人,就朝林外沖去。
“豈能輕信兩個兇徒的一面之詞!”
但幾息後,眼見山林易形,溪流改道,怎麽都踏不出山脈地域,他的臉色凝重起來。
“近似于乾坤之陣的先天大陣!果然是掌握了一地山川權柄的地祇手段!祂手下皆兇殘之徒,絕非易與之輩,若真的無法脫身,需得多做準備!”
一念至此,他不再執着于離開山林,轉身朝另一方向奔去。
“咦?”
袅袅霧氣中,有一黑袍男子手拿白子,正待落下,忽的心有所感。
“怎麽了?”對面,身着墨色短甲的虬須漢子擡眼詢問,“可是山中有了變故?說出來,我替你分憂!”
“小事爾,鼠輩竄行,自有下面的人處置,哪能勞碌道友?”黑袍男子輕笑一聲,落下子來,“你還是靜待時機吧。”
“以你我的修爲,何必瞻前顧後?何況你還手掌敕令,隻可惜……”虬須漢子搖搖頭,也落下一枚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