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夏洛克這話,艾華斯挑了挑眉頭、露出了飽含深意的笑容:“你覺得呢?”
“……我原本心裏有點想法的。”
夏洛克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變得銳利了起來:“但現在我有點懷疑是你了。就算不是你,伱也至少知道内情。”
“你原本想的是誰?”
艾華斯饒有興趣的發問道。
夏洛克咬了咬口中沒點燃的雪茄,答道:“我原本想的是……教授會不會沒死?
“因爲這位新任大臣的行事作風,看起來和他貌似有點像。能夠與女王接觸、在沒有任何功績的情況下就被陛下信任的人本就是少數,排除掉那些已經擔任大臣的人、剩下的人其實也不多了。”
毫無疑問,夏洛克所說的“教授”指的就是艾華斯的養父詹姆斯·莫裏亞蒂。
他之前調查的時候,差點被愛德華幹掉。也就是最後夏洛克還是慫了一下,愛德華看在兩人友情的份上才沒有幹掉他滅口。
雖然夏洛克已經聲稱自己不再調查,但之前調查的内容并沒有被他忘記。
“既然你是假死、我是假死……那麽教授有沒有可能也是假死呢?”
夏洛克做出了非常合理的推測。
其他人或許一時半會想不到這方面,但唯獨這件事卻是在夏洛克認知範圍内的。既然夏洛克能意識到這件事,那麽他當然就能猜到這種可能。
“從這個角度來說,或許不管大臣是愛德華也有可能。教授在明面上假死,然後暗中擔任愛德華的顧問……”
“就不能是愛德華嗎?”
艾華斯有些好笑的反問道:“爲什麽他一定要是某人的代理呢?”
“……嗯。”
夏洛克沉思片刻,想到了一個比較禮貌的回應方式:“我覺得以他的性格,應該不太容易做出這種決斷。”
言下之意是,愛德華沒那麽聰明。
“那你覺得我像不像?”艾華斯笑眯眯的問道。
“确實有可能。放下有可能招緻争議與回擊的詛咒不提,抓着拉爾斯大師虐殺女學生這件事狠打……有點像是你的風格。”
夏洛克陷入沉思:“但你既然這麽問了,那麽這事或許沒那麽單純……”
“風格?我有什麽風格?”
艾華斯對夏洛克的評價有些好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風格。
夏洛克評價道:“有點像是鸢尾花的貴族、又或者是報社編輯、亦或是在酒館裏表演的魔術師。”
“就是滿口謊言的騙子呗。你就是想這麽說是吧?”
“不止。除了擅長撒謊又能使人信服之外,還非常狡猾。明明說的話都是真話、卻能将人誤導到不同的方向。喜歡玩弄文字與語言,進而玩弄他人的内心……”
“我懂了。你又想罵我狐狸精了是吧?”
“是啊,就像是太初人說的‘狐狸精’。”
夏洛克面不改色的諷刺道:“狐媚惑主是這樣的。”
“那你是什麽,海鷗嗎?還是鹈鹕?”
艾華斯指着夏洛克叼着的雪茄:“叼着煙不抽。”
“我不抽是因爲你在這裏,狐狸先生。”
夏洛克瞪了一眼艾華斯,語氣不是很友好:“米娜夫人已經跟我說過很多次了,你身體不好、不要在你面前抽煙——說實話,我其實也沒覺得你身體哪不好了。”
“——你的氣色倒是好了不少,夏洛克。”
就在這時,一個清澈而平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是你作息和飲食變得健康了嗎?”
那是邁克洛夫特·赫爾墨斯先生的聲音。
夏洛克頓時面色微變,翹在桌子上的左腳收回、向後懶散躺倒的身體也被他撐了起來。口中的雪茄被他取下——因爲雪茄盒在艾華斯身邊、他來不及放到雪茄盒裏,便想要藏到桌子下面。
但那樣太不衛生。艾華斯直接伸手接過了雪茄,将雪茄放回到了自己身前的架子上。
下一刻,隻見米娜夫人帶着邁克洛夫特從門口出現了。
邁克洛夫特帶着微笑,對着艾華斯微微點頭。
這個又高又大、像是肥海豹一樣的男人将自己的黑色圓頂禮帽摘下,露出他那與夏洛克一般無二的黑發與炯炯有神的琥珀色眼睛。
而艾華斯也起身,對他笑着撫胸點頭來作爲回禮。
“你哥哥來找你了,夏洛克。”
米娜夫人看起來有些困擾:“我原本想要幫你搪塞過去的,但他非常确信你就在這裏……所以我就把他帶上來了。”
米娜正如往常般穿着占蔔師的黑裙,顯然是正在樓下店鋪裏看店、然後被邁克洛夫特給逮住了的。
“麻煩您帶我上來了,米娜夫人。非常感謝——另一部分的感謝則是謝謝您照顧好夏洛克。赫爾墨斯家族會支付這段時間和之後他所有的生活支出的。”
邁克洛夫特的聲音不算厚實、也并不威嚴。
他不像是夏洛克那樣慵懶、優雅卻刻薄,而是平緩到舒适、讓人很容易就會忘記,卻總能給人一種安全感。
就像是那種性格很好,出差時總會帶點禮物回來的叔父或是舅舅——既是親近的長輩、關系卻又沒那麽直接,因此不會天天訓斥自己,在保持距離的情況下,反而變得友好了起來。
“沒事的,夏洛克很懂事的。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哪裏稱得上是照顧……”
米娜看了一眼艾華斯,見艾華斯點頭之後才放心離開:“我還得下去看店,抱歉沒法給你們煮茶……”
“沒關系的,米娜夫人。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艾華斯笑着擺擺手,目送房東夫人離開。
等到米娜夫人離開後,邁克洛夫特才坐在了艾華斯與夏洛克中間的另一個沙發上。他一坐下,沙發就直接向内部凹陷了下去,發出不堪重負的、如同踩雪一般的吱嘎聲。
而邁克洛夫特坐下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雪茄的牌子。
他看向夏洛克,随口問道:“又沒錢了?”
“啧……”
夏洛克沒有問他“你是怎麽知道”這種蠢話,隻是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畢竟很久沒上班了。”
他所謂的“上班”便是幫監察局破案——監察局會給他發一些獎金,來作爲他顧問偵探工作的報酬。
“和那沒關系,你的收入不低。主要是你太浪費了,從來不存錢。”
邁克洛夫特看向夏洛克,目光平靜如湖:“你還幾天就進階了,進階材料還買得起嗎?”
“滿月儀式又不用什麽昂貴的材料。”
被兄長注視着,讓夏洛克有些煩躁:“那有什麽買不起的?而且我寫了一本書,等它出版我就有錢了。”
“然後很快又花完是吧?”
邁克洛夫特注視着夏洛克,溫和平靜的說着:“你知道的,我說的是醉夢酊。”
“我這又不是第一次進階了,問題不大。”
夏洛克多少有些嘴硬:“隻有在夢中遭受巨大痛苦、或者現實中被打擾,才有可能被打斷進階之夢。我已經正常進階了一次,而且這次還有公主殿下和艾華斯……”
“就是因爲這次有公主殿下參與。要是你這邊出了問題怎麽辦?”
邁克洛夫特并沒有動怒,仍舊是慢條斯理的說着:“你不會覺得,伊莎貝爾殿下是來幫你進階的吧?”
他說罷,便從懷裏掏出了兩個小盒子。
那是兩個像是清涼油一樣、拇指大小的金屬小圓盒。上面蝕刻着一個長着人臉的彎月圖案。
正是醉夢酊。
“都是今年的新貨,哪怕不用也還能放個好幾年。你們一人一個。”
邁克洛夫特對艾華斯笑道:“這不是什麽‘照顧夏洛克的報酬’,也稱不上是正式的賀禮——你就當是探望朋友時随手帶的禮物。”
您這随手帶的禮物,可值幾百白冠币呢。一條訓練有素的純血獵犬差不多就是這個價格。
艾華斯心想。不過他也沒有推辭,而是直接收了下來。
對現在的他來說,這也的确不算是什麽大錢。雖然他還沒有接手莫裏亞蒂家族的生意,但找愛德華要錢買個同等級别的回禮也還挺簡單的。
“賀禮?”
夏洛克敏銳的聽到了這個詞:“不管大臣果然是你嗎?”
邁克洛夫特沒有去拍夏洛克的腦袋,甚至沒有任何身體接觸,隻是平靜的說道:“既然知道,那就應該對莫裏亞蒂大臣尊重一些,夏洛克。莫裏亞蒂大臣可是陛下的左右手,應該也是未來陛下的左右手。”
“……是。”
夏洛克不情不願的起身對着艾華斯行了一禮:“我失禮了,大臣閣下。”
在邁克洛夫特看不到的地方,他對着艾華斯嘴唇微動、做了一個“狐狸”的口型。
艾華斯毫不介意,反而是笑眯眯的連連點頭,隻感到神清氣爽。
作爲鐵血女王派的赫爾墨斯家族……夏洛克現在在他面前可就要低一頭了。
“怎樣,夏洛克。”
艾華斯笑道:“想要加入我的不管部嗎?我應該還有個秘書的位置可以留着。”
那确實是想的。
夏洛克心想。
他并不是完全讨厭阿瓦隆的公務員系統。他隻是讨厭那些大臣而已……他曾經還想要擔任邁克洛夫特的秘書,但是被邁克洛夫特不輕不淡的出了幾個難題給打了回去。
——但是,如何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想呢?
“說是這麽說,但還是得女王陛下首肯。”
邁克洛夫特在一旁說道:“畢竟夏洛克不是文官。雖然不管部沒有部門政務,但也不是能随意空降的……他總得挂個名頭才行。你覺得王室特工如何?莫裏亞蒂大臣?這樣他假死也就有說法了,看起來不會太蠢——陛下的任務嘛,我們父母想必也不會太苛責他。”
“我覺得可以。”
艾華斯應道:“也請替我向阿瑟閣下問好。”
兩人一唱一和的,就将夏洛克給敲定了下來。
夏洛克倒也不讨厭,反而是松了口氣。
随後,邁克洛夫特才笑了笑,開始談正事——顯然他不是專程來找弟弟的。
“莫裏亞蒂大臣,你知道我開的那個木桶俱樂部嗎?”
“夏洛克跟我提過,怎麽了?還有,您直接叫我艾華斯就行了。”
“問題不大也不小。”
邁克洛夫特慢條斯理的說道:“就是拉爾斯·格雷厄姆先生在我的俱樂部内寄存了一些文件與遺産。我不希望這件事把監察局招來,因爲木桶俱樂部裏面的都是一些讨厭麻煩和嘈雜的人。但如果我私下處理這些東西也不太好……
“所以能請您過來幫忙做個見證嗎?如果您認爲有什麽東西有些危險需要親自保管的話,也能及時幫我們指出,避免因封存與收容不當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言下之意是,骨雕留下的那些東西我們不敢碰。
您要的話就麻煩帶走吧,我們怕惹麻煩。
“當然……沒問題。”
艾華斯笑眯眯的說着:“我不怕麻煩。”
更新完畢!
雖然晚了點,但今天是接近八千字的更新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