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顯然對艾華斯相當好奇。
昨天是艾華斯剛跑出來，喬治說他要休息、沒讓大衛去打擾艾華斯……于是大衛就安安靜靜一直忍到了第二天早上。
在完成今日的晨練任務并吃過早餐後，他第一時間就跑去找艾華斯了。
艾華斯坐在自己的輪椅上，從窗口看着屋外的冬日庭院。地上的枯葉被仆人們清理的幹淨，白色的大獅鹫正帶着自己的女兒反複奔跑、飛行。
艾米麗顯然還沒有掌握獅鹫那種如同撥弄琴弦般操控大氣的本能技藝。她沖刺與飛行時，會帶起肉眼可見的風暴、并産生“彭彭”的巨大噪音，将自己身上的毛弄亂。
而它旁邊的另外一隻大獅鹫速度更快——它一瞬間就能消失，然後再度出現。但不僅身上沒有絲毫淩亂，而且全程非常安靜、沒有激起風暴，甚至連身邊那細小的樹杈都沒有晃動。
“那是獅鹫的本能技藝，”看着艾華斯對此似乎很好奇，大衛開口道，“爸爸說，如果人類能得到三級以上的【風暴親和】，或許也能做到這一點。”
“你呢？”
艾華斯回過頭來，溫聲笑道：“你的道途特性也是風暴親和嗎？”
“不，我是雷電親和。”
大衛搖了搖頭，誠實道：“爸爸說，如果我是武士或是劍士的話，就可以随心所欲。因爲進階儀式隻會給我們足夠契合的道途特性，順應本心的話也不會弱。但我将來會是一名軍人，我是要上戰場的。而且會是最激烈、最殘酷的那部分。
“正因如此，任何哪怕偏離中心一點點的選擇，都有可能會降低我的生存概率。所以爸爸給了我明确的晉升需求……包括在儀式中可以使用哪些能力，不能使用哪些能力；可以選擇哪些道途特性，還有哪些在什麽情況下可以選擇、哪些不能選擇……”
大衛抱怨着：“我背了好久呢，特别複雜。”
艾華斯輕聲說道：“你爸爸是爲了伱好。”
大守護者閣下是真的很重視他這個兒子。
一般來說，上位超凡者很難這麽重視後代……
畢竟當道途欲望溢出的時候，“生一個孩子”已經成爲最爲标準、同時也是最簡單的緩解途徑。而這個時代目前天花闆太低了，很容易就會到頭。
一旦有了這樣的概念、甚至隻需要有這樣的知識，就很難不把孩子視爲保護自己的工具。
因爲孩子誕生的首要目的已經不再是爲了愛，甚至不是爲了傳統、或是傳承。而是爲了緩解自己的壓力。
想到這裏，艾華斯開口問道：“你還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們嗎？”
“沒有了。”
“騎士”小先生對這件事也很是遺憾：“我其實也挺想要有一個可愛妹妹的。約翰的妹妹就很可愛，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奶聲奶氣的……啊，約翰是我的同學。”
他随口解釋道。
但之後他又歎了口氣：“可是爸爸媽媽說，他們都很忙，能照顧好我就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再養一個孩子，精力分攤到兩個人身上，每個人都會得不到足夠的愛、關注與家庭教育。
“所以至少爸爸在就職大守護者期間，他不打算再要一個孩子。不過我其實倒也不讨厭有個弟弟妹妹……有人能陪我一起玩、陪我一起鍛煉也蠻好的。”
大衛暢想着不知何時才會抵達的未來。
但他并不知道，他的父母爲了他付出了什麽——喬治成爲大守護者已經很久了，如今他應該和梅格一樣都卡在49級的關口上。換言之，他的道途壓力已經積蓄很久了。
明明再生一個孩子，就可以有效緩解自己承受的道途壓力。
而且在大衛并不反對甚至期待的情況下，也不需要處理家庭内部矛盾。
然而他們爲了确保大衛能享受到完全的愛與關注、接受全心全意的教育和指導，卻甯願放着這個借口不用。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大守護者的道德标準太高，以至于他認爲這樣會讓生育這個過程太過功利，會讓新生兒出生之前就具有意義。
因此他甯願承受道途壓迫的痛苦與焦慮，也不選擇排出這部分旺盛的欲望。
……不管是哪個原因，都真是很難得。
尤其是在這個上位超凡者人均幾個孩子乃至于十幾個孩子的時代，這份心就顯得更難得。
“他說得對。”
艾華斯歎了口氣，沉聲道：“等你以後到了第四能級、甚至第五能級的話……你就知道他如今所做的犧牲了。”
這并不困難。
對于十五歲就抵達第二能級的大衛來說，他進入第四能級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了。
世界等級上限最多再有個一年多就開啓了，而且這還是沒有任何意外的情況下。如今事情的發展已經與艾華斯記憶中産生了些許偏差，艾華斯已經有了“已知的未來會提前或推遲到來”的預感。
大衛目前來說，唯一可能出問題的是四進五。
從第三能級晉升第四能級開始，如果失敗或是死亡就可能會對靈魂造成損傷。積累的損傷會降低之後進階的成功概率。而四進五的失敗代價，就目前來說最差也是靈魂受損、而最高是可能會導緻當場死亡的。
要等九大道途的等級上限全部開放一輪之後，四進五和五進六的失敗代價才會降低。
假如“騎士”先生仍然還這麽天真，到時候也有可能會因爲積累的失敗太多而導緻無法進階。
就算阿萊斯特能帶他一次、兩次……但也不可能次次都帶他。
如果真到了是抛棄騎士讓自己獲勝、還是把騎士救下而讓自己失敗的抉擇時，艾華斯一定會選擇前者。
而随着等級上升，晉升儀式的烈度會逐漸增加。影魔的強度所帶來的影響與壓制力也會逐漸降低……更不用說，晉升儀式中也是存在以解密或是博弈爲主的劇本，并非是所有的儀式都能夠通過暴力解決的。
至少偉哲寫的劇本肯定不行。他老人家很讨厭用暴力和戰鬥解決問題，他的劇本一定是會拉平所有人強度的類别。如果随機到了他的劇本，那麽自帶影魔的阿萊斯特反而會成爲負面效果——因爲其他人更容易抱團來攻擊她。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艾華斯多麽看好騎士、他也無力再多帶一個人晉升了。更不用說，莉莉也會陪同“阿萊斯特”一起晉升。和騎士相比，莉莉對艾華斯來說要更加重要。
當然，如果“騎士”先生能調教好的話，那就等于是“阿萊斯特”的晉升總會自帶兩個靠譜的隊友。在新月儀式中，開局自帶兩個隊友的優勢可以說是無限大的……至少在其他人都知道這件事之前是這樣的。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艾華斯還是想要好好幫助、教育一下大衛。
“艾華斯先生，”大衛終于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阿萊斯特小姐……是個怎麽樣的人？”
——來了。
艾華斯心中暗道。
不怕你問，就怕你不問。
于是艾華斯沉吟片刻，随即答道：“我認爲她算不得壞人。至多也隻能算是表演欲和占有欲比較旺盛，希望他人更加關注自己罷了。哪怕對他人有所利用，但我認爲隻要心是好的、結果是好的、後果是可控的，那麽過程其實是可以忽略的。”
艾華斯說的這話，其實指的是自己。但同時也能契合那位刺客小姐的特性。
如今“阿萊斯特”這個馬甲基本上已經做好了，那麽艾華斯要做的就是回頭去自己洗自己、漂白一下自己的馬甲。免得演太過，把調查者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
就像是“怪盜”一樣——不能是真正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通緝犯，不然迎接自己的可能就是狙擊手了；但如果隻是沒有造成實際危害的怪盜，那麽或許對方還會陪自己玩玩。
艾華斯可不想因爲馬甲招緻的麻煩而把本體坑到了。
“所以我不認爲，你是被她蒙騙了。因爲阿萊斯特确實有一種張揚的魅力，那是真正的超越者所具有的吸引力。”
艾華斯溫聲說道。
聞言，大衛大吃一驚：“你怎麽知道……”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艾華斯卻徑直道：“因爲她給我講過你們的故事——你們是在前不久的晉升儀式中碰到的，對吧？”
“……啊，是的。”
大衛心情複雜的答道。
他既爲阿萊斯特小姐能記住自己而感到高興，但同時又爲艾華斯與她的關系明顯更爲密切而感到難過。可他良好的教育又告訴他，此時自己不應嫉妒——于是這些複雜的情緒纏在一起，讓他感覺自己的心變得很亂。
“我和她的意見是一樣的。”
艾華斯溫聲道：“你想要踏上超越之路，我不阻止。九大道途沒有錯誤的路，踏上任何道途都是自己的決定、也都能走出自己的路。
“但你應該在有充足了解的情況下，才能踏上這條路。而不是被其他人的言語誘導、迷惑——一時興起的沖動是無法長久的，而道途與職業的選擇是沒有後悔路的、一旦踏上就無法回頭。”
在晨光之下，艾華斯的湛藍色的瞳孔閃耀着光輝。
他坐在輪椅上輕聲細語的叙說，讓大衛仿佛從他身上看到了阿萊斯特的影子。
“讓我們看看，超越道途常見的職業選擇——咒儀法師，需要掌握詛咒學與儀式學的知識；惡魔學者則掌握惡魔學與儀式學；魔人需要被惡魔附體，連意志與身體都無法操控。那麽我們首先排除魔人……那麽在剩下兩個職業裏面，你是想要召喚惡魔、還是想要詛咒他人？”
艾華斯認真的問道：“你是想要擁有這樣的神秘技藝，還是僅僅對阿萊斯特存在憧憬，想要成爲她那樣的人？”
大衛也同樣認真的聽着——他其實也有這個問題，并且已經思考很久了。
他搖了搖頭：“我對這些其實都不感興趣……我隻是向往那種能夠割舍一切、向強敵挑戰的勇氣。”
【——問題一，你有向死而生的勇氣嗎？】
【——問題二，你有敢于向不可戰勝的敵人挑戰的覺悟嗎？】
阿萊斯特那張狂的聲音，仍舊在大衛心中回響着。
“既然如此，我有一個辦法。”
艾華斯幹脆的說道：“其實超越道途還有一些已經失傳的職業。
“如同奉獻道途的核心技藝是燃燒自己照亮他人的照明術，威權道途最核心的技藝是包括言靈、約束、裁決在内的領導術。超越道途的核心，其實并非是惡魔、也不是詛咒……而是儀式。”
“儀式？”
大衛疑惑道：“不是惡魔嗎？”
艾華斯笑道：“惡魔學者才誕生多久，難道以前超越道途就沒有職業者了嗎？”
這些話其實稍微有些禁忌——因爲對惡魔學有一定了解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知道惡魔學者其實是個新生代職業。但正因爲有阿萊斯特這個人設的存在，艾華斯說出什麽話都不奇怪。人們會自己腦補、自己說服自己的。
而且他說的的确是真的——
惡魔、詛咒、契約都是來自于其他天司的力量，真正屬于蛇父的力量就是“儀式”。
“我其實知道，超越道途有一個失傳已久的職業，它很适合你。”
艾華斯低聲說道：“但就目前來說你是無法就職的。”
“那是什麽？”大衛脫口而出。
你小子……
看着大衛毫不避諱、幾乎可以說是急切的詢問，艾華斯頓時就明白——阿萊斯特的話或許有效，但大概隻有效了一小部分。
大衛對超越道途的欲望與憧憬，不僅沒有被壓下去、反而變得更爲激烈了。
那麽自己在這個時候跟大衛說這件事，還的确是對的……
“那就是【蛻升術士】。”
艾華斯半真半假的答道：“這是一個失傳已久的職業。因爲要求就職者擁有足夠強壯的肉體，因此它隻能作爲第二道途來轉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