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艾華斯給出的答案，雅妮斯顯然有些意外。
“這樣啊……”
她翠綠色的瞳孔微微睜大，低聲喃喃着。
一旁的伊莎貝爾也欣喜的點頭贊同道：“我也很喜歡《水晶海》呢。”
在她的認知裏，《水晶海》就是雅妮斯的代表作。也是她最喜歡的一幅畫。
長達十四米的畫卷，全部以“魔畫”的手法創作。在關燈的情況下欣賞，甚至能聽到海潮的聲音。
而在點亮燭火時——隻需要哪怕一點點的光，照亮在畫卷上時就會點亮整片深藍色的大海。
光照在上面，便會将畫中的海洋咯吱咯吱凍結爲美麗的水晶，房間内的溫度也會随之下降。
每次光的角度與亮度不同，水晶凝固時浮現出的镂空浮雕也會随之改變。夏日時，随着太陽的光芒角度逐漸變化，水晶海也會實時發生永無止境的變化。
這些畫之前都被收藏到莫裏亞蒂教授的美術博物館中。
大概在六七年前，女王年紀大了、身子骨越發脆弱。夏天的時候耐不住熱，但煉金術所制造的“銀霜”又太寒涼。于是艾華斯的養父就在征得雅妮斯大師同意後，将這幅畫搬到了銀與錫之殿中。
這幅畫上的幕布一旦揭開，從裏面傳來的涼氣就能讓整座宮殿涼爽如秋。并且也不會太過寒冷，以至于到冰冷刺骨的程度。
而在冬天時，隻要蓋上幕布就不會洩出絲毫寒氣，走在邊上還能聽到甯靜的海潮聲。
夏天的時候，伊莎貝爾有時候會跑過去癡癡看着它，看上一整天也不會膩。最初對繪畫與雕塑并不怎麽感興趣的伊莎貝爾，就是看到了這幅畫，才下定決心走上“全才”、而非是“詠者”的職業道路。
她的天賦其實都集中在了唱歌上，其次則是舞蹈。但在接觸了雅妮斯的畫作之後，她感受到了其中的美——那是如同《璐璐的魔笛》一樣，隻需看過一次就會深深刻在心裏、永遠也不會忘卻的痕迹。
不過……
“我記得，老師好像還有更好的畫？”
伊莎貝爾看向雅妮斯：“老師之前跟我說過的。那些畫裏面涉及到九柱神、天司與使徒的秘密，藏着道途之力。
“是與《水晶海》那種‘溫和的奇迹’所不同的，更爲酷烈的奇迹。”
“……啊，确實是有。”
雅妮斯點了點頭：“那是我遊曆世界的時候畫下的。還有一些，與涉及到九柱神的凡間戰争有關；還有一些與曆史的另一重可能有關……”
雖然這麽說，但她的臉上卻并沒有流露出自豪與驕傲的神色。
艾華斯知道這是爲什麽。
——因爲他所說出的三幅畫的名字，就是屬于雅妮斯在她的80級高難副本“晨昏宮殿雙生塔”中使用的三個特殊機制。
美之道途的準則是和諧與藝術、流動與永恒；而一旦涉及到“美的凝固”，就很容易走到“萬物終将消亡”，因而崇尚“保存”與“凝固”的黃昏道途。
雅妮斯也無法抵抗那種沖動。
但她已經走上了均衡與美的雙重道途，已經無力再走上第三條了。因此她隻能以理性把控自己，維持心靈的均衡。
繪畫本就是将刹那化爲永恒的藝術。而“魔畫”固然神奇、能儲存更多的信息，但也失去了那一刹那的永恒之美。
于是，在雅妮斯步入到繪畫之道的極限後，她返璞歸真開始追求“不動之畫作”。
在她很久之前讨伐第一輪降臨的天司——屬于黃昏道途的“靈珀天司”時，就得到了靈珀天司的精華。但她當時并沒有用它交換美之道途的天司精華、也沒有将其委托給其他道途的超凡者制成裝備。
她想要創作一副超出自己能力極限的畫。借助外力來爲自己前進的方向指路。
于是雅妮斯将它以特殊工藝磨成了粉，制成了顔料。搭配她以其他手段所得到的昂貴靈性顔料，畫了一幅名爲《珀中顱骨》的靜态畫。
在那幅畫被創造出的瞬間，她一瞬間得到了巨額的力量、直接超越了自己所在的境界。
但遺憾的是，那并非是來自美之道途的力量。甚至也不是均衡道途的力量。
而是來自黃昏道途的認可。
她被失控的道途之力，強行拖入到了非人的境界、失去肉身并化爲了幻魔。
失控的雅妮斯以心爲筆、以世界爲畫卷，直接在物質界進行潦草而随意的繪畫。那幅畫将自己隐居之所的周圍全部覆蓋，将整個世界改寫了成了畫卷。凡是接近到附近的人都會被捕捉，并進入到她的畫卷之中。
而玩家是得到了當時已經成長起來的伊莎貝爾的幫助，才能夠得以躲避那物質畫卷的捕捉、潛入到幻魔·晨昏殿主雅妮斯的身邊。
艾華斯對這個副本非常有印象。
因爲在這個副本中，玩家會時不時在現實與虛拟中切換。現實狀态下就是正常的打本。但每次特動時，所有被她的虛幻畫筆命中的玩家就會一瞬間切換畫風、進入到畫中。
在《拜谒阿克波裏斯神殿》中，玩家進入了畫卷中的阿克波裏斯神殿，限時躲避與擊殺神殿中巡邏的神殿騎士，那是一個類似盟軍敢死隊一樣的俯視角潛行暗殺遊戲；而在《黃金黎明》中，則變成了一個擊殺奈芙提斯護衛後，再擊殺關底BOSS的橫版過關動作遊戲；在《水晶海》中玩家化爲了鳥，變成了一個躲避各種障礙與攻擊的飛行套圈遊戲。
三幅畫，三種截然不同的畫風。
在每一幅畫中，玩家耳邊都會傳來雅妮斯對這幅畫的評價。而留在現實中的玩家則可以趁機對本體輸出。三幅畫會循環播放，如果在三幅畫被全部通關之前将雅妮斯打到半血以下，她就會直接狂暴；而如果某一幅畫拖的太久、拖到雅妮斯沒詞了，她也會直接狂暴。
在這三個循環階段裏，雅妮斯的攻擊欲望不算高，機制簡單出啥躲啥沒有普攻；而在畫卷裏玩家隻能使用畫卷賦予的機制技能，進去什麽職業也都沒有太大區别。
因此爲了搶時間，通常是不留治療和坦克、隻留一到兩個輸出在外面，一邊躲一邊慢慢輸出本體，等血量差不多就停手。
直到《拜谒阿克波裏斯神殿》中神殿騎士全部被擊殺、《黃金黎明》的BOSS血條被全部打掉；《水晶海》裏面的空中套圈被全部路過。三個機制全部結束後，仍然存活的玩家才可以進入第四張畫《珀中顱骨》，面對化爲拟似天司的雅妮斯本體。
而死在已經關閉的畫中的玩家，就被永遠留在了那副畫中。也就是說不能複活。
這意味着，至少要活一個坦克一個治療，才有可能過第四階段。艾華斯的固定隊當時那叫一個滅不停……甚至這副本開了兩個月後，也基本上就沒有在八人齊全的狀态下進第四階段的。
艾華斯起碼聽雅妮斯講了三百遍自己對這三幅畫的理解——後面的部分沒怎麽記住，但開頭是真背過了。
而這副本又偏偏是必刷本。
因爲它除了掉落那三幅畫，可以放到家園中挂起來之外；還會掉落非常好看的衣服與畫筆形态的法杖。
艾華斯在這個副本帶過很多萌新小可愛。不少人在被他帶過本後就成爲了他的好友。
《銜尾之環》這個遊戲裏的女玩家相當好戰，玩PVP玩法的比玩PVE的多很多。但正因如此，一些PVE高難副本産出的好看外觀，就得找人來帶。
艾華斯不怎麽打PVP，好友列表裏面卻有一大群妹妹，其中有一半都是這麽來的。
剩下的那一半則是因爲他說話好聽聲音磁性，言談幽默還會唱歌——在語音頻道聊着聊着就有一個好友申請發過來。
他喜歡逗弄哈伊娜與伊莎貝爾的習慣，并不是來了這個世界之後才有的。
在他覺醒前世記憶之前，艾華斯的風評就有些浪蕩不羁。
這種善談或許便是他靈魂中的本能。
雅妮斯有些好奇的問艾華斯：“既然你最喜歡這三幅畫……那不妨談談你對這三幅畫的理解？
“我對你爲何喜歡它們很感興趣。我也絕不讓你白費口舌。若是你言之有物，我就送你一個好東西。”
“那就獻醜了，雅妮斯大師。”
艾華斯溫和的笑着。
他的言語謙遜，但神色卻從容且自信。
他當然沒有看過這些畫，甚至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評論家如何點評。
就連前世論壇上的玩家們做的解讀視頻也沒看——因爲已經打吐了。
——但艾華斯知道雅妮斯自己對這些畫的評價是什麽。
你自己對自己的畫做出的評價，如今自己聽來總不可能覺得不對吧？
“我記得，《拜谒阿克波裏斯神殿》這幅畫，是您在剛剛踏上美之道途不久的時候，所畫出的第一幅魔畫。”
艾華斯滔滔不絕的熟練背誦着：“那是在永恒教國中一座極高的孤峰之上的神殿，裏面如今居住着鱗羽之主的使徒希波克拉底。
“那時還沒有職業傳承，古代超凡者們往往尋求力量而不得。在希波克拉底三百八十歲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找遍了永恒教國的醫術傳承。因此他徒步登上這座供奉鱗羽之主的另一位使徒阿克波裏斯的山峰，向祂尋求醫術。
“這位阿克波裏斯是鱗羽之主最強大的使徒之一，卻對凡人很是友好。若是有人能夠登上這座山峰，在祂的神殿中祭拜祂，祂就會出現并平等治療着所有前來求醫的人。除此之外，祂也常常在最爲酷烈血腥的戰場中出現并踱步，治療那些有着頑強生存意志的士兵。
“有人說，那些身受必死之傷、卻能健康存活的士兵，就是因爲求生欲而得到了阿克波裏斯的救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