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門前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
院子裏十一二公分的積雪,蓬松得很,一腳下去就成了冰渣子。
“哇!好大的雪啊,堆雪人堆雪人!”
叫喳喳的蘇姜踩着皮靴就去玩雪……
南方的小孩沒見過世面,是這樣的。
趙飛燕抱着張然瑜也到處轉轉看看,今天小年夜,也都熱鬧起來,家家戶戶都是好酒好菜備着。
附近幾個嬸娘見趙飛燕出來,也套着圍裙帶着兒媳出來跟趙飛燕說說笑笑。
嫂子們更是一個勁地誇趙飛燕越長越漂亮。
至于說張浩南家中那一窩女人,是絕口不提的。
也算是令人尴尬的默契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熊孩子心直口快問浩南阿叔家裏到底有幾個嬸娘……
這種情況,那就隻能是打着哈哈了。
倘使熊孩子不死心要追問,那趙飛燕倒也大方,跟熊孩子數一數到底有幾個,這反倒是讓人覺得趙飛燕無敵生猛。
“浩南,排骨再炖爛一點吧,我看小黛蠻歡喜吃的。”
趙黛在鄉下也不是沒人照顧,周遭嬸娘多的是幫忙的,吳梅芬因爲一直在建康燒飯做菜,更是輕車熟路,到了鄉下更是便利,還能多不少妯娌小輩搭把手。
“好。”
正端着粥扒拉雪菜筍丁的張浩南應了一聲,扒了幾口之後,問道,“直秉阿叔駕照已經拿到手了吧?”
“拿到了拿到了。”
吳梅芬調好砂鍋底下的火,然後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他跟我說這次要發大财,浩南,做啥啊?”
“要弄個啤酒公司,直秉阿叔弄個兩噸半的車子就可以了。長江邊上兩個鎮的代理讓他做,鋼廠五金廠玻璃廠工人好幾萬,賣力點不會賺不到鈔票的。”
“……”
聽到這話,吳梅芬頭腦嗡的一下空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内心明明激動得不行,可嘴唇發顫也說不出半個字。
她現在也不是沒見識過的,在建康給趙飛燕幾個燒飯,也沒少在外面走動,耳濡目染之下,見識絕對大漲。
這是天上掉下個金冬瓜,砸得人暈頭轉向。
“嬸娘?”
“哦,哦……謝、謝謝你提拔直秉啊。”
“你這講得什麽閑話,哪裏算是提拔,我發财還能讓家裏人受窮啊。”
張浩南端着飯碗笑道,“又不是隻有直秉阿叔一個人,直才阿叔幾個都有安排的。”
代理是長期飯票,但張浩南還是一年一簽,隻是第一年不需要這些叔伯兄弟掏錢罷了。
而且現在啤酒瓶影子都沒有,說再多都是廢話,隻是大家對張浩南信心十足,所以小賬一算,肯定要飄。
别人畫大餅當放屁,但張浩南畫大餅,那是真的管飽。
吳梅芬關了火盛好大骨頭湯給趙黛之後,就順便走路回家了一趟,問了問正在燒飯的老公,關于發大财的事情:“直秉,張浩南說的啤酒代理,能賺幾十萬吧?”
“他跟你說了?”
“不是,是我問他的。”
“幾十萬肯定不止,我問過食品公司的會計,他說起碼一百五十萬一年。”
“一百五十萬——”
“聲音小點!!!”
張直秉吓了一跳,趕緊捂住老婆的嘴,“輕點啊,第一年本地就幾個人能輪到。之後看業績要換人的。”
“哦、哦……”
其實吳梅芬一年也沒少掙錢,攢個幾萬塊完全不是問題,但一百五十萬……真是遙遠呐。
而這時候,她才感覺到侄兒張浩南的奢遮,因爲張浩南光“沙城食品”,估計都要一百個一百五十萬了吧?
張家直字輩當打之年的,也就五十三個,這麽一算,張浩南可不止以一敵百了。
“老公公保佑啊。”
吳梅芬念叨着,然後雙手合十沖着窗外。
她口中念叨的老公公,隻有一個,那就是張浩南的老太公。
一旁炒青椒肉絲的張直秉将菜盛好之後,叮囑道:“在浩南那裏做事,少說閑話,好好做可以了。”
“還要伱教啊。”
吳梅芬說着感慨道,“以前我隻是怕浩南,現在他大娘子我也怕,感覺比浩南還要吓人。”
“管好嘴巴,少說閑話!”
見老婆碎碎念,張直秉瞪了她一眼,然後道,“去喊浩誠下來吃飯。”
“好好好,放心放心,我嘴巴管得住的。”
在張浩南那裏做事,吳梅芬一向小心,一開始隻是因爲慣性怕張浩南,畢竟這侄兒一向六親不認兇神惡煞,但她現在就是感覺趙飛燕也吓人。
總算今天小年夜,好日子不想太多煩心事,上樓喊兒子下來吃飯,吃飯的時候又提醒念書要認真,張浩誠本想逆反兩句,結果聽到老娘又說道:“現在你浩南阿大抓弟兄小輩念書抓得很緊,你要是拖拖拉拉,當心他去學堂讓你校門口唱國歌。”
“直才家的浩偉,現在成績不錯,一中就算沒有,二中也肯定有的。”
張直秉也是念叨了起來,“現在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根本不尋他一路,你也要念書認真點啊。”
張浩誠現在也是逆反期,不過天不怕地不怕,也終究是怕張浩南還有張浩東,張浩東當兵去了,那對張浩南就更怕了。
因爲張浩東在家,好歹會攔着張浩南……
“我有好好念書的……”
“那就最好。”
張直秉點點頭,他現在在快餐公司送貨,管的是積德鎮片區,要說賺錢,也還可以。
但現在張浩南要送他一百五十萬一年……他怎能不更加賣力一點。
雖說督促兒子念書多少也有點“讨好”張浩南的意思,但自己兒子念書好一點,這本身也不是壞事,對自己也是有利,所以每每督促,也不是什麽敷衍了事假裝自己是個合格的老子。
現在直字輩兄弟之間都是比較看得開,不管是捧了鐵飯碗或是沒捧的,都圍繞着張浩南來做事。
一年抵過去十年,想法隻要不是太複雜,都混得不錯。
如今張直秉除了求祖宗保佑讓他發财、兒子聰明之外,就是希望張直軍老老實實留在外地。
當然也不是隻有直字輩的他們,剛字輩的叔伯多有跟張直軍聯系方式,但都無一例外,讓張直軍在外面呆着,免得回來添堵。
說來說去還是因爲張浩南六親不認,他們也怕惹毛了張浩南,他拍拍屁股跑大橋鎮發展去了。
到時候上哪兒說理去?
像有些退休下的老頭兒,尤其是法盲的那幾個,更是琢磨着是不是把張直軍送進去吃幾年牢飯……
該有的損招兒都想過了,但付出行動的沒有。
畢竟真要是送張直軍去吃牢飯,那也該是張浩南本人。
畸形的血脈關系,搞得本家一群大老爺們兒也是頭大得很。
也就過年分紅時候不必去多想這些有的沒的。
一個大早上都是悠閑無比,下了雪又是過年,鄉下安靜到搓麻将的動靜能傳出去幾百米遠。
樊素素邀着沈錦蠻一起打牌的時候,張浩南跟趙飛燕帶着兒子女兒一起去了大橋鎮。
此時已經把那沒什麽生意的賓館買了下來,改造成了“大橋食品”的接待賓館,也不能說金碧輝煌吧,總之裏面還是有點檔次的。
今天陸先法和楚勝都在,張浩南到的時候,他們正跟楊蘭山、王愛紅鬥地主,桌面上一摞硬币十分醒目,圍觀的工人也不少,楚勝出個一對三的氣勢,跟甩出王炸差不多。
台面布置了幾十桌,劉林春也帶着人過來,畢竟作爲沙城殘聯教育就業處主任,像“大橋食品”雇傭幾十個殘疾人的企業,他要是不來,委實有點說不過去。
劉林春老婆兒子也過來了,他兒子成績一般,沒考上一中,在二中重點班混個中遊,看到張浩南過來,便喊道:“張總過來了,跟我去打聲招呼。”
殘聯教育就業處的人還有一個秘書和政府辦公室的助理,聽到劉林春聲音,也都一起迎了過去。
“張老闆,過年好,開年生意興隆啊。”
“劉主任辛苦辛苦,落這麽大的雪,還辛苦你一趟。”
“應該的,應該的……”
跟張浩南握手的同時,劉林春也有點佩服婦聯的人,今天是一個都沒來,真是想不通。
不是給不給張浩南面子的問題,而是他們的工作内容就是這些,不把支持他們工作的企業照顧好,以後别人怎麽可能買你賬?
要知道跟張浩南的關聯企業,支持婦女兒童工作的比重,可能比殘疾人這一塊還要多一點。
因爲在婦女工作上,張浩南可是有一家完完整整福利用品廠的,大頭生産的東西,除了一小部分避孕套,主要就是衛生巾。
這一塊張浩南基本上就是把政府補助扯平,能讓出去的利潤都讓了,一年下來利潤五萬毛一點,還不如“阿南農産”那小店。
結果今年小年夜的團圓飯,一個人都沒到場,劉林春是真的想不明白婦聯新來的怎麽想的。
當然張浩南也給面子,說是可能“大橋食品”沒通知到,劉林春也隻能配合一下。
大廳場地很開闊,主要是爲了方便輪椅出入,這些坐輪椅的,也是“大橋食品”的員工,工位主要是集中在小包裝分包和流水線打包标記。
輪椅也都是張浩南自己機械廠設計生産的,嚴格來說是非法違規生産,因爲五家埭機械廠并沒有醫療器械經營許可證。
不過這玩意兒并沒有批量生産,手續上走的是私人訂制,當然錢肯定不會讓人出。
主要是市面上的輪椅沒有升降功能,爲了方便工位作業,各工作台不一定是等高的,所以這些輪椅都專門弄了機械升降。
張浩南一到,最高興的就是這些員工,都是笑着跟張浩南打招呼。
“好好好,過年好過年好,都蠻好啊?”
“蠻好蠻好……”
員工都是笑得挺開心,畢竟今年開始的勞動合同,保證第二年工資最少上漲百分之十。
要不是“大橋食品”沒有終身合約,不少職工那是很感興趣。
其實算一算通貨膨脹,百分之十怎麽地也要扣掉五到六個點,精算一下,其實沒多少。
不過一般工人算賬,都是比大小,不會看太多東西。
“老闆娘好。”
“老闆娘過年好。”
“好好好,你們也好,今天一定要多吃點啊。”
在沙城本地活動,趙飛燕從來都是跟張浩南一起,隻是今年多了兩個小孩兒,有了點不一樣。
因爲雙胞胎的出現,氣氛更是熱烈,正在打牌的幾個人更是把煙掐了,然後牌一甩,起身過來看小孩。
王愛紅是真喜歡這倆小不點兒:“老闆,你這也太有福氣了吧,這家裏龍鳳呈祥啊。”
“那你跟嫂子也努努力啊,超生費我來交啊。”
“這話我可就當真了啊,說好的,罰款老闆你給補上。”
“放心,隻管生,反正又不吃公家飯,放心大膽的生,罰多少我全包。”
工人們聞言頓時起哄,這各說抓緊,那個說我也要努力,陡然就更加熱烈起來。
陸先法則是摸了準備好的紅包塞到了雙胞胎的手裏,他歲數大,在場就是長者,所以也就收了,别人則是不敢有樣學樣。
連王愛紅也隻是逗孩子,沒說是塞個紅包。
這是公司規定,他這個總經理不可能帶頭違反。
至于說陸先法這個食品開發經理……
老頭兒就喜歡違反規定,别人退休後的愛好就是撺掇老闆到處搞人,弄榮小平這事兒,最熱心追蹤結果的人就是他了。
“入他娘的,老子過來摔了一個拉屎跟鬥……”
熟悉的狗叫聲,熟悉的身影,徐主任形象狼狽地走進了大廳,身上濕哒哒的,走地闆上時生怕再摔一跤,所以像企鵝一樣搖搖擺擺。
“哦喲,張老闆,你居然來得比我早啊。”
“怎麽不把你牙齒跌落幾隻的?”
“看見你就沒有好話,跟你沒有什麽好說的。”
随後又冷得跺腳,“有沒有取暖器,我趕緊烤一烤,褲腳管好像潮了。”
“你不會是牆角小便澆自己腳上了吧?”
“你滾遠點。”
徐振濤就不想聽這小子狗叫,在笑哈哈的人群中,趕緊找了個取暖器湊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