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光想過很多。
他知道隻要孟章繼續待在這裏,遲早都會知道自己身份。
老師那麽強大,那麽聰明。
摸清自己底牌壓根不是什麽難事。
他知道越多,自己死的越快。
時空悖論,空間的法則,會抹殺自己。
但是他又會想,那自己這算不算是救了老師呢。
拿自己的命,換老師的命好像,還挺賺的。
是吧。
再怎麽說,老師可是真龍啊。
總會比自己有用吧。
好像也不錯。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自己也算知恩圖報了。
等等,好像沒爲師?
老師也是師吧。
他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就是萬萬沒想到,孟章已經走了。
他走的理由也很簡單。
他不能待在這裏。
孟章很清楚,他待在這,就是李塵光的死期。
所以他選擇離開。
給李塵光一條生路。
同時,也是救下這個看上去就感覺與自己異常親切的人。
孟章什麽也沒說,但那份大愛,那對天下的大愛,其中也包括了對李塵光的小愛,李塵光是感受的到的。
他知道,哪怕不是自己,即使換了一個人,老師也會這麽做的。
老師……太偉大了。
偉大到令他敬佩,令他心悅誠服。
同時,也有點不忿。
他希望這份大愛,要是自己是其中最特别的就好了。
可惜,自己應該是老師對天下蒼生所愛的其中一個罷了。
李塵光坐在教學樓門口的台階上。
呆呆望着遠處那灰蒙蒙的天空。
今天一天都沒能見到陽光,整片天空仿佛要壓下來一般的灰暗。
空氣中都飄蕩着一股愁思。
他的心情也是莫名惆怅。
老師,還是那個老師。
他不知道自己是他學生,甚至不知道自己跟他學的修能。
他委屈他自己連夜離開,隻爲保全自己。
可。
老師,你留下那封信是要做什麽啊。
你誤會我了啊。
我真沒你想的那麽偉大。
孟章一走,對李塵光最大的威脅其實就解除了。
他不用再擔心被空間悖論抹殺了。
但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好不容易在這裏能再次看到老師,能跟老師說說話的。
現在好了,又剩自己一個人了。
李塵光在階梯上獨坐許久。
都不知道歎了多少氣了。
真的是好不容易來到千年前,好不容易又見到老師。
曆史的活化石。
傳說中的真龍。
可匆匆兩面,又是離别……
思索間,忽然間感覺腦袋被人按了下。
然後一頂鴨舌帽被壓了下來,
一道清脆悅耳如空谷幽蘭般的曼妙嗓音響起,“怎麽回事呢,小老弟,一個人坐這哭,是被甩了嗎。”
李塵光擡起視線,發現殷若笙撐傘的倩影,穿着一身漂亮的襯衫,一條短裙,露着雪白嫩滑的小腿,俏立于自己左前方1米處。
看起來就像是跟自己完全不認識,隻是站在那看天氣一般。
李塵光沒好氣道,“拜托,我沒被甩,更沒有哭。”
“沒事,伱繼續哭吧,等會就有很多學生下課路過這裏,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有善良的女孩子看你長得不錯,給你撐把傘。”
“……都說沒有哭了,更不需要别人可憐。”
“你昨天怎麽沒回租房,電話也打不通,我還以爲你怎麽了呢。”
“怎麽,擔心我啊。”
殷若笙老實承認了,“是的,還真怕你因爲我的關系被殺了。”
“……放心吧,變成鬼我也不會來找你的,你多給我寄點紙錢讓我在下邊能花天酒地就行。”
“沒問題啊,真錢沒有,假錢我還沒有嗎,你要幾個零的直接說。”
“那真是……謝謝你啊。”
兩人慣例皮了兩句,回到了正題,“……電話掉水裏壞了,今天剛重新弄了個。”
殷若笙就看向傘外遠方的雲彩,“原來如此,那是坐這爲舊手機哭喪,這我還是第一次見。”
“都說沒有哭了,你這女人是聽不懂人話嗎。”
“随便你慢慢哭啊,今天是個好日子,晚上請你吃飯,把之前的補上。”
因爲之前那頓被冷觀勝攪和了,也是冷觀勝付的款,說好要補的。
李塵光疑惑,“今天好日子?什麽好日子?”
“你都不看新聞的嗎,等會微信發你,自己看吧,我先回去趟,再吃飯。”
“你不工作啊,我昨天請了假,今天再不去,老闆要拿我做炸雞了。”
如風振東所言,李塵光沒考慮過用超凡的力量爲自己謀利。
他是社會人,一貫的觀念還是,學習,工作,賺錢,下班,回家,玩遊戲。
殷若笙說道,“我打算明天開始工作,你幾點下班?”
“9點半吧。”
“那就9點半,吃宵夜。”
“這……太浪費了吧,我還能白嫖炸雞可樂的呢,那不白白浪費了。”
“哇,你這人也太摳門了。”
“這叫節儉好嗎。”
“你這人還真超級麻煩的。”
殷若笙搖搖頭,撐着小傘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後邊也稀稀疏疏的傳來同學們下課的聲音,身旁走過一堆男男女女。
都在高興的說着。
“下雪了啊。”
“要是再大點就好了,可以堆雪人玩。”
“明天還能約對象去看雪。”
“……”
李塵光站起身,壓了壓帽子,低頭快步朝校外過去。
他打開手機微信,發現殷若笙發了條新聞過來。
打開一看。
封面正好是楊清強,龔文浩,陸華的照片。
标題是,三男子見義勇爲,勇救十二個落水學生,壯烈犧牲,現予以表彰,追封其烈士稱号,并授予一等功頭銜。
甯文偉坐在辦公室,打開新聞網頁,滿意的看着自己寫出的新聞,這ai換頭一換,簡直毫無違和感。
你們不是派他們三來鍍金嗎。
來,現在給你鍍金了,三個一等功。
滿意了吧。
别說我不會辦事啊。
不行我再給你們申請特等功,保證給你鍍的滿滿的。
就是不知道死人鍍這麽多金還有沒有用。
因爲他傳給上級的是,龍人殺的三人。
但龍人的事是不能公之于衆的,要用别的借口掩蓋。
同時你得給三人一個合理的死法,他就弄了這一出。
三人功勳有了,李塵光的事被蓋過去了,龍人的存在也隐瞞了。
至于京都的大老爺們接不接受,那就不是他管得着的了。
李塵光看着新聞,感慨着,異能司是真勇啊,這不胡編亂造嗎,這也能上新聞?
他想了想,打字回複,“确實是個好日子,那你還搬家不。”
殷若笙回複。
“人都死了,還搬什麽家。”
“真是難以置信,他們居然爲了救小孩犧牲。”
“他們可是殺了香兒。”
“世界也太瘋狂了,難道他們殘忍的外表下,有着一顆關愛兒童的心靈?”
李塵光回複,“誰知道呢。”
也就是說殷若笙不準備搬家了。
其實當初殺這三人,不僅僅是因爲三人影響他戰鬥,李塵光當時就想到了,三人的存在威脅到了殷若笙要搬家。
現在看來,殷若笙不搬了。
又尊重曆史了。
李塵光覺得,自己當時毫不猶豫把三人宰了,背後仿佛還有一股力量在推動自己。
規則的力量?
他不确定。
他内心深處也是不希望殷若笙搬家的。
李塵光現在滿心的憂慮,一是,本該死掉卻被自己救下的栀子,還會被空間排斥嗎。
然後是,自己去哪找龍珠回去。
且就算回去未來,他現在拿什麽去跟安知國打,刻魂鍾隻能鏡幻一次啊,他腦海裏已經沒有刻魂鍾具體的樣子了,也召喚不出來了。
他必須找到一個戰勝安知國的方法,或者,從對方手底下逃跑的方法才行。
李塵光憂心忡忡,偏偏孟章還給他留了句話。
他再次拿出口袋裏的那張紙,打開看了看。
上邊就一句話。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意思是,就算已經領悟到世界的浩大與缥缈,也依然會憐惜腳下的青草。
李塵光頓時很是憂愁的望着遠處灰蒙的天空。
老師,你這是做什麽。
我沒你想的那麽偉大啊。
老師不會是誤會,我對付辯水是爲了拯救蒼生吧。
然後把蒼生托付給自己吧?
老師你快回來啊,我真沒有要什麽憐惜草木的意思。
我要回去未來我的世界啊,蒼生就交給你了啊……
……
……
京都。
京都的天氣遠比江南要寒冷的多。
大雪已經連綿不斷下了十多天,爲這大夏的帝都憑添了一層美麗的素白衣裳。
皇宮内院的飛檐翹角之上,早就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雪妝,假山,流水,小橋,花園,一片銀裝素裹。
而就在這天空一片灰蒙蒙,北風呼嘯,雪落紛紛的天氣中。
一個英俊不凡,眉宇間帶着朱砂紅點的男人,就這麽坐在一處庭院内露天花園的石桌邊。
他穿着一身高貴的宮中服侍,那寬大的袖擺耷拉在桌邊,如玉石般美麗的手輕輕捏着酒杯,目光有若神明,射出的光芒仿佛能穿透那厚重鵝毛大雪鋪成的雪幕,一直射到江南。
而最引入矚目的,要數這男人身周,仿佛形成了一股特别的氣牆。
那些雪花,沒有一片落到他身上。
縱然在這院子裏坐了許久,他的頭發上,身上,甚至他身前的石桌上,也是片塵不染,片雪不沾。
可能,連雪花也敬畏着坐在這花園之中,有若神明的男子。
好半晌,男人那目視遠方的桃花眼,才輕輕眨了眨,泛起幾分能令所有女人沉淪的漣漪,喃喃說道,“平靜下來了。“
幾乎在男人話落,自他的身體之中,便鑽出一股金色的氣息。
金氣在他身後逐漸成型,形成一道威嚴的真龍形态,正是與李塵光當時戰辯水時所召喚的金龍一模一樣。
金龍的觸須淩空飛舞,腦後的旭日光輪不斷旋轉,那巨大的龍眼中,所射出的神光,令附近的雪花紛紛融化。
五爪金龍威嚴而低沉的嗓音響起。
“平靜下來了。”
男人喃喃說道,“……江南嗎?”
“有人用殘骸召喚出了我的意志,與我形成了共鳴。”
男子端起酒杯輕輕抿了口,“江南是冷殷兩家的地方,冷家的符箓術,殷家的煉丹術,雖爲千古奇術,倒是沒聽說過能做到這種事的。”
“真龍的殘骸,……能讓他獲得真龍的認可嗎?”
“自是不能,隻是殘留了些許真龍力量的寶物罷了。”
因爲在這一屆,唯有他,是被真龍選召,獲得真龍之血的人……
隻要是被五爪金龍所選中,必将成爲帝皇。
便連皇帝,也必須遵守。
這是宿命,是天意,是大夏的未來。
思索間,從湖對面的石橋外,一位宮女打扮的妙齡少女,雙手放于小腹前,邁着雖然急促,卻是端莊優雅的步伐快步走了過來。
然後行了一禮,“楊清宴大帥!”
是的,男人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屢立戰功,已經是名震朝野,威震八方的大元帥了。
甚至在宮中,都有他專屬的庭院。
号稱大夏當今的天下第一高手。
“什麽事。”
楊清宴眼神一瞥,侍女便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她忍不住渾身緊張起來,仿佛面對這個男人,有一絲一毫的松懈,都是對他的不尊重。
“江南來報,楊清強少爺,……死了。”
她說話間,偷偷瞥了男人一眼,爲男人那妖媚的臉龐,那身爲男人,卻有着勾魂奪魄般的桃花雙眼,而忍不住心神搖曳。
她本是宮中洗水房的,爲衆宮女所不屑,直到聽說被賞賜給這位少帥,貼身服侍人家的時候,立即惹來一衆姐妹羨慕不已的眼神。
誰不想自己主子又帥又厲害啊。
還是天下第一高手,她感覺覺得可以再加上天下第一美男子。
多少姐妹朝思暮想伺候他呢。
若是僥幸能得一夕恩寵,那怕是羨慕的她們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清強啊,”
楊清宴聽到這消息,并沒有露出什麽特别的神色,“我那愚蠢的弟弟,我早叫他在京中安分待着了。”
侍女低頭行禮,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不過對方既沒有叫她退下,也沒有讓她做什麽。
隻是望着遠方,目露複雜的神色,安的喝着酒。
直到許久許久之後,她才聽到身前傳來一句,“酒沒了。”
“是,奴婢這就去添!”
有點卡文,所以慢了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