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操場上，看着同學們在那揮灑青春，奔跑呐喊，李塵光很有一種自己已經老了的感覺。
放目遠眺。
操場上，400米，一個男生腳下一滑，摔倒了。
馬上有同學準備上去救援了。
誰想對方一個向前翻滾，直接一躍而起，然後舉起雙手“wohoo”的大喊一聲，雖然落後了别人十幾米，馬上又追了上去。
旁邊頓時響起同學一陣激烈的加油助威聲。
想不到這人最後反超所有人，還拿下了第一。
一個跳高的同學，因爲體重太重，跳過去把杆子給壓斷了，惹的周圍同學一陣哄堂大笑。
還有個女生在扔鉛球，居然是背對着扔的。
大家還以爲是什麽秘密的招式。
正拭目以待呢。
誰想那女生用力一抛，那鉛球高高飛起，飛到她的頭頂，是一米也沒丢出去，又對着她腦袋砸下來。
吓的旁邊的體育老師一把将她推開，一伸手把鉛球給接住了。
心頭是狂跳。
周圍又是一片哄笑。
細心傾聽，還能聽到有班級在整齊的喊着各種口号。
“巴蜀大地，誰主沉浮，唯我土木，笑傲江湖。”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管理1班，千秋萬代。”
“……”
李塵光跟栀子薇漫步在運動場邊緣，看着大家比賽。
“你不用去給你們班加油了啊。”
栀子薇輕聲細語笑道，“剛剛去過了，休息下。”
“沒想到你也會偷懶。”
“才不是偷懶呢，早上開幕式本來沒我，有個同學感冒了，就讓我替了她，已經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原來如此，我說那白色裙子看起來怎麽那麽大，都能把伱整個人罩住了。”
兩人在路過李塵光班級駐點的時候，李塵光順便拿了兩瓶飲料。
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當的苦力，拿兩瓶飲料犒勞一下不過分吧。
然後兩人坐到了看台上的觀衆席，看着底下的人在那跑5000米。
栀子薇指了指其中跑第一的那個人呢，“那個好像是你們班的？”
“你怎麽知道？”
“因爲剛剛那個女生不是在給他加油嗎。”
“好像是。”
話說那圓臉女生叫什麽來着，剛剛真該看看她志願者銘牌的。
栀子薇驚訝，“什麽叫好像？你連自己班的人都不認識嗎？”
“沒認識幾個吧，”李塵光打開那什麽人參飲料喝了口，感覺味道不太行，望着跑道上跑第一的人，搖搖頭道，“……也不太想認識。”
“爲什麽？”
“因爲遲早要走的吧，總會有離别，關系越近，離别的時候就會越痛苦。”
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靠近，不想念。
“也省卻了雙方的痛苦。”
栀子薇微微一愕，有些詫異的望着李塵光，“你說的很對，這樣的話，從一開始就不親近最好。”
“所以啊，我跟班上的人都接觸不深，走了就走了。”
栀子薇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望着台下的人們奔跑，“那你什麽時候會出去呢？”
說起這個，李塵光也隻能歎氣，“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明白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信息湧進來，總讓我感覺哪裏可能搞錯了。”
說話間，就聽到隔壁觀衆席傳來異樣的聲音。
一對父母，站在一個穿着短袖，短褲，坐在觀衆席的男生旁邊。
媽媽穿金戴銀，看起來就相當富貴的樣子，父親也是穿着一身昂貴的西裝，身上還挂着一副徕卡相機。
在給那男生拍照。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們别來嗎。”
“怎麽能不來啊，這可是我家寶貝大學第一個運動會，媽媽肯定要來給你加油的嘛。”
那略顯富态，戴着金耳環的母親，挂着一副親切幸福的笑容，一邊拿毛巾給男孩擦汗，一邊遞過水去。
父親則是拿着相機在旁邊拍照，“從你小學到大學，爸爸每一年都給你拍，以後這都是滿滿的回憶啊，怎麽能不拍呢，再遠爸爸都得過來給你加油不是。”
“爸，你公司剛上市，那麽忙呢。”
那爸爸就哈哈笑道，“錢沒了可以再賺，雲兒運動會過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說着，又是咔咔拍照。
那母親就說道，“其實可以更早來的，都怪他，起那麽晚，一路上開車還開錯地了，都沒趕上雲兒開幕禮。”
“你們自己開車？司機師傅呢？”
“他說司機師傅也得回家參加自己孩子運動會呢，就自己開。”
“從咱們家開到這得4個小時吧，爸，注意身體啊。”
“沒事沒事，爸身體硬朗着呢。”
那母親也說道，“我們5點就開車出門了，就是爲了來看雲兒奔跑的身影，話說雲兒，爲什麽一直要跳欄杆，媽有個好辦法，下次咱直接從外邊跑，不就跑更快，能超過那些人了。”
“媽，我參加的是跨欄，從外邊跑就作弊了。”
“原來是這樣，算了，反正雲兒是最厲害的，來先把雞湯喝了，媽昨天炖了好久，老補了，還是長白山老母雞，一隻要幾千呢。”
“……我隻聽說過長白山人參，還有長白山老母雞的？你不會被人騙了吧。”
“……好吃的嘞，媽這麽精明的人怎麽會被人騙，隻要爲了雲兒，多少錢都值，來，快嘗嘗。”
“……”
大學運動會上，也有不少家長到場，不過比較少，因爲大家基本都是去外地讀書，像這樣淩晨4，5點爬起來，自己開車過來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一時間，李塵光跟栀子薇都愣愣的望着隔壁在父母寵愛下的那個俊俏的小男生。
兩人眼神中皆是露出了幾分羨慕的神色。
其實栀子薇跟父親栀禮林說過今天是運動會，父親隻是簡單的“嗯”了一下而已。
并沒有任何表示。
栀子薇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說這個。
直到早上才知道，父親跟後媽，今天去參加弟弟的運動會觀禮。
早早走了。
空蕩蕩的大别墅裏，就隻剩她坐着吃早餐。
當然還有她的專屬保姆張姨。
感覺都已經習慣這個孤獨的場景了。
直到此時，看着那邊和樂融融的一家三口，栀子薇才反應過來，她可能潛意識裏，還是希望爸爸來看看自己的吧。
猶記得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父親跟母親還來到學校裏看自己參加運動會。
五十米跑。
栀子薇跑了第一名。
雖然母親一再勸誡，但是栀子薇堅持。
她向父親母親證明了别人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她會堅持鍛煉，會慢慢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直到，母親走的那麽突然……
現在看着那邊一家三口，忽然間就想起了小時候，在學校裏，那是自己唯一的一次跑步，唯一的一次第一名，也是這樣，一家三口，坐在那開心的吃東西。
爸爸更是高興的說，以後直接買個跑道，專門給自己一個人練習跑步。
媽媽會親昵的抱着她，貼着她的臉頰，父親則會摸着她的小腦袋。
她喜歡那種感覺。
思索間，聽到旁邊李塵光長歎了口氣。
栀子薇問道，“你也想爸媽了？”
“啊？你說這裏的世界，還是外邊的世界，這裏我爸媽從不管我，我已經連他們的樣子都記不起來了，想想也挺好的，互不打擾，省的心煩，以後走了也不用多想。”
“……”
栀子薇知道他在撒謊，他想。
“外邊世界的爸媽呢？”
“爸爸還記得，媽媽已經想不起來了，隻記得他們是在我5年紀時候突然走的，而過去我的記憶，也被吃光了。”
李塵光歎口氣道，“有時候想想，記憶被吃光了也挺好的，不會胡思亂想。”
栀子薇就目視前方，極盡溫柔的語氣輕聲說道，“是因爲不會胡思亂想，還是因爲，再怎麽努力也想不起來。”
所以隻能安慰自己，不去想反而更好。
“……”
李塵光微微垂下視線，沒有回答。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失去記憶的人，就像是從沒活過一樣。
難怪老師叫自己少用鏡花水月，那東西隻會帶來不幸。
忽然間感覺搭在大腿上的手背一暖，就發現栀子薇溫暖柔軟的小手，輕輕搭上了他的手背。
栀子薇沖李塵光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沒有關系的，阿光很厲害，以後一定會再見到爸媽的，就會有新的記憶了。”
“嗯，我一直在努力修煉呢，我相信隻要向前看就好了。”
“我也這麽覺得。”
栀子薇開心的笑道，“我知道，有一天我一閉眼，一睜眼又會看到我親切的爸爸媽媽了。”
現在不親切嗎？
李塵光差點脫口問出去。
不過想了想，還是沒去打聽别人隐私。
“會的。”
隻要這個秘境能無限輪回。
栀子薇就永遠不會死，永遠會回到最初的起點，再一次見到媽媽那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照耀着自己脆弱的心靈。
所以，多虧了李塵光。
隻要想起世界終會輪回，媽媽會再回到自己身邊，自己又能撲到她懷裏撒嬌，她就什麽也不怕了。
所有的荊棘，坎坷，痛苦，都是爲了迎接幸福的明天。
當然，也可能是昨天。
無所謂。
隻要見到就好了。
就是，如果到時候。
還能記得阿光就好了。
李塵光則是心想着，栀子真是太暖了，真想把她抱進懷裏好好暖和下。
如果她不報警的話就好了。
同時，他心中莫名的冒出一個疑惑，栀子真的是李霜在這裏的投影嗎？
明明栀子如此的立體，溫暖，柔軟，眼睛又大又靈動，一說話就讓人感覺渾身都暖暖的。
就像是真實存在的獨立個體一般。
李塵光笑笑，用眼神示意了下隔壁，“就算沒有父母，咱們也可以互相依靠，你說是不是。”
随即張開雙手做擁抱狀。
栀子薇就沒好氣的望着李塵光，“阿光真的是，一眼就能看懂你在想什麽呢。”
“很好懂吧，這是親情的擁抱，絕對沒有其他成分。”
“被那位看到你就死定了。”
“誰，你說殷若笙？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簡單概括就是我知道她一個秘密，算是幫她保密吧，好像也不能再多說了，我答應她不能亂講。”
“……”
栀子薇也沒有多問，想了想，她沒靠到李塵光懷裏，而是保持着一手搭着他手背的姿勢，輕輕歪過小腦袋，靠在了李塵光的肩膀上。
讓李塵光清楚感受到了那小腦袋的重量。
陽光微暖，風兒微醺。
底下人群喧嚣，遠處沸騰歡呼。
但是，那都跟李塵光沒關系了。
他隻覺得，此時此刻，濃淡相宜，遠近相安，時光正美好。
他輕輕翻過手，握住了那小巧的，仿佛稍稍一松，就會從自己手中滑走的嫩滑小手。
能感覺到青春的悸動在掌心跳躍。
有什麽花火，在慢慢點燃。
那在兩人手心所傳遞的，是最爲單純而美好的情感。
李塵光想說點什麽，又怕破壞了此時恰到好處的朦胧美好，說什麽都顯得玷污了。
他也微微往栀子薇這邊傾斜了下腦袋，靠在她的小腦袋上，臉頰貼着她如絲般的秀發，嗅着栀子薇身上淡淡的清香。
心想着，李霜身上也是這味道嗎。
如果栀子薇能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就好了。
感覺每天都會活力滿滿……
李塵光用右手指了指前方，“你看到那邊那個投标槍的沒，投的老高了，最後就投了1米。”
栀子薇抿嘴輕笑，“看到了，好好笑。”
“還有那個跑步的，穿着火影忍者四代目的衣服，衣服都被扒了。”
“什麽火影忍者四代目？”
“就是一部動漫，四代目是裏邊速度最快的忍者，就叫火影，絕招飛雷神，可以從這邊閃到幾百米開外。”
“這麽厲害！”
“還有那個……”
李塵光也不知道兩人這算什麽。
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他不清楚。
不過好像也無所謂。
他隻知道，栀子薇身上很香，手很軟，那吹過她臉頰吹來的風，也帶着幾分栀子身上安撫人心的香氣。
稍稍别過視線，那長長的睫毛以下，一雙人畜無害的純真而柔軟的大眼睛，似繁星般閃繞，其泛着的柔光，能輕易融化人的鋼鐵内心。
那嬌俏精緻的小臉上，細巧而挺直的小鼻子，可愛的讓人想好好逗弄下，那格外小巧的紅唇微彎的柔美弧線，似天邊的晚霞般燦爛美好。
正如李塵光所說，他不太想跟人親近，因爲關系越近，離别就越傷感，那隻是徒增痛苦。
但栀子薇是個例外，可能有她是李霜投影的關系，又或者，她與自己的離開有管，又或者有其他的因素，李塵光不知道。
他是想跟栀子薇更親近點的，哪怕痛苦也無所謂。
直到此時，望着栀子薇那玉石般精緻無暇的小臉，那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如花朵般綻放開來的嬌豔紅唇，李塵光才明白，很多時候，你不是不想親近怕離别傷感。
真在乎的話，其實甯願遍體鱗傷也無所謂。
栀子薇就是那麽一個令他在乎的人。
她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說起來，栀子，你說過，今天下午會穿小短袖，超短裙，舞彩球跳舞給我加油的吧。”
“才沒有這麽說。”
“你昨天明明暗示了，還是容易走光的那種。”
栀子薇就靠在他肩膀上，擡起大眼睛看着李塵光，沒好氣道，“阿光真是大色狼！”
“可那是咱們說好的。”
“那也得是阿光跑第一的情況，也隻有阿光一個人能看。”
想想又補充了句，“因爲很害羞。”
李塵光笑道，“你要這麽一說，我可渾身充滿力量了，别說區區半馬跑第一，你現在就是來隻怪獸我也得把他打趴下，我一定要看到栀子爲我一個人跳的舞。”
“阿光，大色狼！”
“說什麽呢，這叫男兒本色！”
好，現在問題來了。
我該怎麽把吳磊那家夥送到終點，又拿下第一呢。
錢自己肯定不能放手。
栀子一臉羞澀扭捏，抗拒着又不得不給自己跳舞的場景，也是絕對不能放棄的。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