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眼神的一刹那，仲偉容隻覺得自己好似堕入冰窟一般。
他們這部劇大多是根據真實案例改編，在開拍之前，他們還特意去過雲南邊境實地看過，見過毒販、見過殺人犯的無所顧忌和冷血。
可那些殺人犯沒有一個能像姜白一般。
在姜白看過來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好似草原上的食草動物被天敵鎖定了一般，汗毛倒豎，脊背發涼。
手上得有多少條人命才能養成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眼神啊！
十幾條肯定是不夠的，因爲邊境那些人大多也就殺過幾個，多的也就十幾個。
但姜白這種漠視，就像是屠戶面對豬一樣。
這得有幾百條人命吧？
要不是身在劇組，外面都是人，他都差點報警。
想到這裏他都覺得有些荒謬，在這種社會，殺幾百個人？
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沁出來的冷汗，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徐慶冬：“徐導，你看……”
徐慶冬在看到這令人遍體生寒的眼神後，雖然也是心頭一跳，但畢竟他出生于美利堅，也見過幾次真人槍戰的大場面，所以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就你了！小趙回頭把他那一部分劇本給他看看。”徐慶冬當場拍闆。
但這時仲偉容卻有些遲疑：“徐導，他長得挺帥的。”
但徐慶冬渾然不在意：“到時候讓化妝師給他化醜一點就行，再說了，長得帥和殺人犯并不沖突，對吧？用他的話，到時候他的形象和他的所作所爲更能形成一種鮮明的沖突，也更能對社會起到警示作用。”
徐慶冬當場拍闆敲定下來讓姜白來扮演劇中的變态殺人狂王道雲後，他本人對姜白也不禁來了興趣，好奇地問道：
“你年紀輕輕的怎麽會有這種眼神？真殺過人啊？”
“導演，瞧您說的，這哪能啊。”姜白一聽到自己被選中了，當即就收了神通，瞬間轉換成笑臉擺了擺手，“就算是做群演也需要提升自己，這些都是我自己個兒學來的。”
“學？伱從哪學的？你也是美籍華人？”
姜白頓了頓：“我之前買了一本書，叫做《演員的自我修養》……”
徐慶冬一愣，并沒有注意到其他人臉上露出的古怪神色：“這本書我倒是聽過，回頭也買來看看。”
但既然角色定下來之後，姜白還是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徐導，那片酬……”
徐慶冬感覺自己這一次好像挖掘到了一個寶貝。
雖說是龍套，而且劇中姜白的出場前後也不過十秒鍾左右，但爲了抓到這個兇手他們也要鋪墊一整集。
如果這個角色能出彩，那絕對能抓住觀衆們的眼球。
再加上他這部劇一集的成本大概二十萬左右，就算花超了大不了再讓金主多投點就好了，所以稍微多給點也沒什麽大問題，因此他又把這個問題抛了回去。
“你想要多少？”
姜白想了想，自己以前幹群演，一天能掙二十五。
雖然這部劇自己還沒看劇本，但估計戲份不多，考慮到自己是來試戲的，于是鬥膽伸出一隻手掌。
徐慶冬一看笑了。
“500？雖然依照你的戲份500多了點，但如果你能把你剛才那個眼神放在戲裏，500反倒還少了，這樣吧，我再給你加100，600塊，等一下拿了劇本之後回去看看，明天早上過來報道！”
聽到徐慶冬如此果決地答應了下來，姜白心頭劇震。
心想道：“我本來以爲我在原本的基礎上翻了一倍就夠大膽了，沒想到徐導居然如此豪爽，上來就是600！”
整整翻了二十多倍！
“果然我還是不夠了解這一行啊，我一個小角色一場戲就能賺這麽多，聽說其他一些更火的明星都是一場戲上萬，香江那邊更不用說，一部電影拍下來上百萬的都有。
還有著名打星李連結，在這個人均月收入幾百塊的年代，一部電影的片酬能高達千萬刀樂兒！戲子在這個時代都能有如此地位，這可比打家劫舍賺錢多了，也就是朝廷的一些貪官才能與之媲美。”
就這樣，姜白拿了劇本離開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姜白才知道自己要演的第一部電視劇叫重案六組。
就在姜白走後，徐慶冬馬上叫人。
“叫一下保潔，把這裏打掃一下。”
徐慶冬有潔癖，他自己不抽煙，自然也見不得自己所在的影棚裏有煙頭。
可他的話剛說完，眼神忽然瞥見剛才姜白抽過的那根煙此刻隻剩下了煙灰
心頭一震。
不自覺地說道：“老仲，你覺得這小子怎麽樣？”
”挺好的，眼神相當到位，進入角色也很快，是個好苗子，剛才把我都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臨時叫來的，角色都定了，給他安排個戲份多一點的角色也行。”
但徐慶冬卻搖了搖頭：“你再看看地上的煙頭。”
仲偉容順着徐慶冬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同樣愣住了。
“發現了嗎？如果他是殺人犯，這樣抽煙是不會留下任何唾液和指紋的。”
瞬間，仲偉容又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而徐慶冬說完，最後思來想去，還是打了一通電話。
“喂，馬局啊，我想讓你幫我查個人.沒有沒有，就是幫我看看就行.叫姜白.不是不是，沒惹我，就是招了個演員進來，畢竟我們這也是和官方合作的，總要查清楚才是.好的，晚上我叫人去你那取資料，謝謝啊，回頭請您吃飯。”
這個姜白，他不查查心裏總是有點不得勁。
但姜白不知道這些，從片場出來後他直接打了個出租回家。
好歹也是曾經武林盟主的義子，來到這裏之後，天天坐公交的日子他早就受夠了，
“師傅，燕郊，翻鬥花園。”
說完，直接靠在後排座位的靠背上閉目養神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出租車一腳刹車踩死停在小區門口。
“多少錢？”
“一共103塊9，給103得了。”司機師傅指着車子前面的數字說道。
姜白心中一緊，心想怎麽這麽貴？
“大意了，這一下就花出去一百多。”
就在他肉疼地準備掏錢的時候，忽然眼睛旁光瞥到了計價器上，當場就氣樂了。
收起錢包問道：
“師傅，你再說說多少？”
“一百零三塊九，給一百零三，零頭給你抹了，别說咱們老百京沒有人情味……”
可還不等對方把話說完。
姜白直接指着前面的收音機說道：“你特麽當我瞎是吧？我頭一回老百京開出租是按收音機頻道收費的！”
說着直接從鼓鼓囊囊的口袋裏掏出一樣黑色的東西。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
“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第幾聽着這話心中一驚，通過倒車鏡看到姜白手中那黑色物體，還挺大的。
上面還有孔洞。
好像是……頭罩？
可他的視線上移，和姜白那殺過人的眼神對上。
心中一沉。
“這貨說的活兒怕不是殺人越貨！”
“他腰上好像還有點血……”
一想到這裏，他連忙露出笑臉：“嗨，您說的這哪兒跟哪兒啊，我跟您開玩笑呢兄嘚，咱們今兒碰見也是緣分，車費什麽就免了。”
姜白聽到這話也沒說什麽。
隻是在下車之後，敲了敲對方的車窗：“你的車牌号我記下了，下次别讓我碰見你，滾吧。”
說完，出租車司機如蒙大赦，一腳油門就竄了出去。
幾秒鍾後就不見了影子。
“呵，什麽東西！”
姜白冷哼一聲，這種人也就幹幹欺負外地人的勾當，放在以前，這種人都不值得姜白拔劍，得罪了自己這個武林盟主的義子，多的是人上趕着去給自己出氣。
不過如此一來，自己也省了一部分車費。
至于過後對方找上門來？
他敢嗎？
就算是鬧到派出所也不怕，你說我坐車沒給錢，證據呢？
我還說你漫天要價呢。
這時，姜白才發現自己自己的褲腰帶斷了，左右看了看，也沒人發現自己穿着紅色的内褲。
于是連忙裝好頭套提着褲子快步回家去了。
回到家裏之後，姜白沒有再出門，而是翻開了後來趙哲給自己的劇本。
一共有兩頁。
但翻來翻去，其中大部分都是關于這案子的描述、現場的慘狀以及主演們推理破案的過程。
輪到自己的隻有一個鏡頭。
也就是被劇中的主角季潔和江漢從單元門裏戴上手铐押了出來，然後在上車之前，殘忍而又不甘地回頭看了一眼，之後就被推上了車。
“玩呢！”
“這鏡頭能有十秒鍾嗎？”
“就這還是徐慶冬和趙哲所說的【特别重要】的角色？”
姜白頓時有些氣餒。
他還以爲自己要在劇中複現殘忍殺害八名妙齡女子的場景，然後描述一番自己在殺人時的心理曆程，最後被警察追捕時經過一番殊死搏鬥才被制服。
“唉。”
“也罷。”
“十秒鍾的鏡頭就有六百塊，也算不虧了。”
最後姜白如此心裏安慰着自己。
就算自己以前被武林盟主看重，那也是在一次一次的殊死搏鬥中殺出來的。
“慢慢來吧。”
姜白歎氣道。
就這樣，姜白在家裏先寫了會小傳，然後又看書看到晚上。等到姜月買了許多菜回來之後，姜白接過直接把菜放在桌子上瞄了一眼。
“又是這些家常菜啊？”
姜月瞥了一眼弟弟：“怎麽，這就嫌棄上啦？要請你姐我吃大餐？”
姜白哂然一笑，從兜裏掏出三十塊塞進姜月手中：“今天托你的福，我從幼兒園出來以後碰到個學生家長，人家是編劇，看我壞人演得好給我介紹了個大活，明天去演一天，六百塊！這個錢還你，就當是介紹費。”
“六百塊！”姜月驚了，以往姜白都是二三十的往家裏拿，就這還是累得渾身是土，這次居然一天就有六百！
“你該不會是演那種片去了吧？”姜月說到這裏心中有些心疼，她這個弟弟從小就懂事，成績也不錯，後來父母出事後家裏斷了收入來源，弟弟爲了讓自己上學，毅然從高中辍學出來打工供自己讀大學。
現在居然爲了能讓家裏過得好一點，去演那種角色。
想到此處，姜月眼眶都紅了：“弟，咱家雖然沒錢，但也是要骨氣的，聽姐的，這種片咱不演，啊，實在不行姐幫你問問學生的家長，看能不能給你找個廠裏的工作，我班上學生的家長都挺有錢的……”
聽着親姐的話，姜白的臉都給黑了：“姐，你說什麽呢，我演的可是大導演拍的正兒八經的刑偵片！大制作！導演都很看重我呢。”
“真的？”
“當然是真的，劇本我都拿回來了，你看看。”
姜月接過劇本翻開看了幾眼。
《重案六組》
看名字和大緻劇情，這似乎确實是一部正經電視劇。
“那咱也不能亂花錢啊，得攢錢，你以後還得娶媳婦呢。”姜月苦口婆心說道。
可姜白渾然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攢錢的事情以後再說，這次一天就賺了600塊，還在家裏吃個雞毛啊，走，出去請你涮羊肉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