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爲着證明什麽似的,棗紅色纏枝牡丹紋亮緞裁剪的褙子光耀異常,發髻上的赤金點翠芙蓉仙鶴步搖綴着拇指大的珍珠,耳上是紅彤彤的水滴形的大寶石墜子,妝容豔麗,因爲久病剛愈,雙頰瘦削,愈加顯得淩厲。
乍一看不像是去做客的,倒像是去給人下馬威、擺威風找茬兒的。
見了謝雲姝母女,戚氏鼻孔裏冷冷一哼,拉着謝雲倩上了馬車。
蘇氏輕輕拍了拍謝雲姝的手柔聲道:“咱們也走吧。”
“嗯,娘!”
車輪滾動,辘辘而行。
蘇氏歎道:“是我想錯了嗎?我怎麽覺得戚氏越發恨咱們了似的。”
謝雲姝笑了笑。
她懂她娘這話的意思,這話的意思是,爲什麽戚氏會越發恨她們娘倆了?
“娘,過年的一應交際應酬、對内對外,您都做的極好,阖府上下無不心服。我又砸了銀子,大夥兒越發歡天喜地,沒口子的誇贊咱娘倆。這不等于奪了戚氏的權收買人心?她自然恨的。娘放心,咱提防着便是,有我呢。”
蘇氏不覺笑了,點點頭:“嗯,有你呢!”
拿到手的東西,她也絕不會讓出去就是。戚氏恨便恨吧。就如同姝兒說的那般,遲早的事兒
她們到的時候,已有好些賓客來了。
謝雲姝沒想到,大皇子妃竟帶着丫鬟婆子親自迎接。
蘇氏、戚氏顯然也沒料到,受寵若驚,險些兒手忙腳亂。
大皇子妃卻是笑得十分和氣親切,柔聲細語的與她們說着話,又看了謝雲姝、謝雲倩一眼含笑道:“這便是府上大小姐、二小姐吧?果然出衆,叫人不知怎麽誇了!”
蘇氏、戚氏滿臉笑容連忙謙遜。
做母親的聽到人當面誇贊自己的孩子,那笑容總情不自禁便真切幾分。
謝雲倩勾着頭面露嬌羞,心中暗喜,對大皇子妃親近好感油然而生,思緒已經放飛到将來自己指婚嫁給了三皇子、定會與大皇子妃這個大嫂好好相處上去了.
謝雲姝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大皇子妃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探究。她很不喜歡這種探究,心下更是納悶。
大皇子妃親自将她們領到花園中宴客之處的納景堂,堂中寬敞,兩面安裝了一長排半透明的琉璃排窗,光線極好,很是明亮,又燒了地龍,十分暖和。
正坐着喝茶聊天的夫人們見大皇子妃親自送了蘇氏、戚氏進來也都很意外,紛紛起身,笑着打招呼。
大皇子妃命人将謝雲姝、謝雲倩送到一旁東耳房與各位小姐們一處,笑着應酬了幾句場面話,表示還有客人要迎接,便離去了。
許多夫人與戚氏本就熟悉幾分,這一個年前年後下來,與蘇氏也熟了些,大夥兒落座說笑閑話,卻也活絡。
不多久,柳夫人、方夫人等也來了,與蘇氏愈加熟絡。
戚氏看着蘇氏滿臉笑容的跟人說話,實在覺得刺目,心中氣悶,懶懶的低下頭不語。
孫夫人帶着孫芳菲、杜夫人與杜媛跟着,又有窦夫人帶着窦南雙、窦南珠偶遇,一塊兒到了,廳中越發熱鬧。
孫芳菲自打秋狩出事兒,這還是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露面,看起來似乎性子沉靜了些。
孫夫人一來,氣氛似乎也随之一變,好些夫人下意識朝蘇氏、戚氏看了過去。
兩家女兒之間的沖突,看來在圈子裏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果然,杜夫人一落座,便笑着朝戚氏看了過去,招呼道:“順安縣主,許久不見呀!”
戚氏臉上微僵,笑了笑:“杜夫人好。”
她引以爲傲的縣主身份,她也漸漸明白了,其實不過就是個稱号。不是因爲家族血脈而得到,更不是娘家父兄給她掙來的,是丈夫已經封候,不可能更進一步,所以賜了她一個縣主封号,除了每年上内務府領一份相應的俸祿,其實并沒有什麽用。
真正的皇親國戚壓根兒不買賬,買賬的小官吏夫人們,她又不稀罕。在家便是想拿這個身份壓蘇氏都做不到——蘇氏是元配、是侯府大夫人,比她可要高半截呢。
這會兒聽人這麽稱呼自己,戚氏沒覺得引以爲傲,反而感覺有些尴尬。
杜夫人可不管她尴尬不尴尬,笑着又道:“聽說順安縣主年前便病了,不知是什麽病,怎的這麽久才見好?”
戚氏強撐着神色勉強笑道:“也不是什麽大病,就是風寒罷了,也不知怎的忽好忽壞,纏纏綿綿竟病了這麽些時日。”
杜夫人便看了蘇氏一眼笑道:“原來如此!順安縣主一向來身體好,從未聽說過病成這樣,這倒是不巧了。怪道人總說呢,這許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生了病卻不容易好。說起來幸好府上有蘇夫人在,年下裏一應事務料理得整整齊齊、周周全全,順安縣主也好安心養病,萬事不必操心!這正是順安縣主的福氣呀!若是别的府邸,這當家主母年下病倒了,還不知怎樣亂了套呢哈哈哈.”
好些夫人忍不住“撲哧!”掩口偷笑。
戚氏臉都要綠了,微微冷笑:“本縣主的福氣,杜夫人也不必羨慕,有的福氣杜夫人羨慕不來,有的卻也可以實現的,就看杜夫人自己樂意不樂意了。不如杜夫人也爲杜老爺再娶一個,将來杜夫人若是病了,也省得府上缺了當家管事的人!”
蘇氏也十分無語,微笑道:“正是這話,光是羨慕有何用?杜夫人不如盡早辦起來才是。”
杜夫人變了臉色,“原本聽說蘇夫人和戚夫人不大和,沒想到傳言有誤,兩位倒如好姐妹一樣,呵!”
蘇氏看過去,極認真問道:“不知杜夫人聽誰說的這話?”
杜夫人一梗。
蘇氏卻不放過她:“杜夫人聽誰說的?”
杜夫人惱羞成怒:“不過是閑聽來的,我哪裏還記得!”
“杜夫人既記得這般閑話,如何又不記得誰說的,可是有趣了。”
“你——”
柳夫人含笑道:“既是閑話,聽過一笑了之也就罷了,當做正經話說,卻不妥當了。咱們這些人,誰哪天不聽幾十句閑話呢,若都當了真,那還了得?”
衆夫人都笑起來,“說的正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