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起她的裙擺,襯着她整個人翩翩若仙。
“小九那孩子很是聰慧,隻可惜太小。”
“而且,雲嫔的娘家實在式微,放在京中根本不夠看的。”
“所以,所有人把目光放在了我家王爺身上。”
“當然,這裏面也少不了姚家的……推波助瀾。”
說是推波助瀾,其實或許用“從中作梗”更爲合适。
端王妃苦笑了兩聲。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沈清辭:“但是,我家王爺卻說,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最适合那個位置的,隻有三弟。”
“他相信三弟一定能平安歸來。”
說到這裏,似是怕沈清辭多想,她笑了笑,又道:“三弟妹不必回應我,我隻是向你表明我們的立場。”
“如今的一切,非我們所願,我家王爺身在局中,也是無可奈何。”
“不管三弟妹信與不信,此時此刻,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三弟能平安歸來。”
“若是……”
說到這裏,她眼睫輕顫,眸中有淚意湧動。
“若情況真的非我們所願,我想,到時請三弟妹護我家王爺周全。”
聽到這一番話,沈清辭心裏隐隐升起不好的預感。
她上前一步,疑惑道:“若真如皇嫂所說,且不說我沒那個能力,就算有,屆時端王大權獨攬,又何須用得上我這樣的小人物。”
然而,端王妃卻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看人一向很準,三弟妹不必過謙。”
“我知道,三弟妹還是不信我。”
說着,她仔細聽了聽外面,确定隻有兩個丫鬟遠遠的守在門外,沒人偷聽,這才走近了沈清辭些許,用隻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曾不經意聽到外祖父同幕僚的密談。”
“聖人中毒,恐撐不了多久。”
所以,在這個當口,若盛庭烨還沒有回來,那皇位就毫無懸念,隻能是端王的了。
“我家王爺志不在此,可也身不由己。”
說到這裏,她擡手輕撫腹部,紅着眼道:“我已經有三個月身孕了。”
沈清辭瞬間明白了她今日邀她來此的目的。
同時,她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了起來。
“皇嫂,你的意思……”
端王妃擡起頭來,對沈清辭凄然一笑:“我不想我們母子,成爲我家王爺的軟肋和拖累。”
“同時,也不想叫姚家人得逞。”
自雲州之變的消息傳來,端王被捧上了雲端,連帶着她的身份也水漲船高。
姚家人原就不喜歡她,如今她又占了端王妃的位置,應該更加看她不順眼才是。
可結果卻恰恰相反。
他們捧着她,縱着她,甚至到了謹小慎微的地步。
一開始她怎麽也想不通,直到那日姚家家宴,她因困乏便在躲在花廳的屏風後面打盹兒,無意中聽到了姚家老太爺同幕僚的對話。
聖人身子熬不住多久,他們姚家想全力扶持端王是不假,但他們更大的謀劃,卻是想等端王順利登基,再等她腹中的孩子生下之後,去父留子!
畢竟,比起一個胸有丘壑又願意受他們擺布的端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顯然更好掌控也更符合他們的期許。
挾天子以令諸侯。
屆時的天下,就是姚家的天下。
所以,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生下來!
而她也不能活。
隻要她活着,她家王爺便會被姚家威脅和束縛。
而且,再不濟,也能給她家王爺争取些時間。
沒有子嗣,姚家人就不敢輕易害了端王的性命。
他們之間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我今日聽到三弟妹進宮見過父皇,便想着求到三弟妹這裏。”
“我一言一行都有人監視,也隻這會兒,借着他們叫我來從三弟妹這裏套話,怕打草驚蛇撤下了暗衛的功夫才敢如實相告。”
“還請三弟妹救救我家王爺!”
說着,她就要跪下,卻被沈清辭一把扶住了胳膊。
“皇嫂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但是你們夫妻情深,你可有想過,你若真走了極端,沒了妻兒,大皇兄他豈會獨活?”
沈清辭的六識過人,在說這句話之前就已經聽到了有竹輪滾過地面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她扶着端王妃的手,認真且堅定道:“我今日見過父皇,他的氣色雖然不大好,但絕不像是姚家人猜測的那般嚴重,宮中那麽多能人異士,未必就不能替父皇解毒。”
“父皇若身體恢複康健,皇嫂的擔心就是多餘的。”
“若真這樣,姚家表現的這般急功近利,可未必是好事。”
不管端王妃到底是爲了試探,還是推心置腹,爲了謹慎起見,沈清辭都沒有洩露半點兒關于盛庭烨的消息。
隻将一切引到了聖人身上。
反正聖人身上的毒能解,這時候誰敢去試探,去觸這個黴頭,就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可是……”
端王妃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那可是姚家老太爺親口說的。
沈清辭扶着她往外走,并輕聲道:“好與不好,咱們都不知道,不妨再等等看。”
“皇嫂也千萬要将養好身子,你擔心的那些,不急在這一時。”
聽到她們的腳步聲,門外守着的兩個丫鬟這才打開了院門。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開始揚起了細雨。
淅淅瀝瀝,又濕又冷。
随着院門被打開,不遠處的回廊盡頭,坐在竹椅上的端王盛庭昀出現在幾人的視野。
他着一襲寶石藍家常錦緞袍子,頭上束着羊脂玉冠,面容俊美,眉眼溫和。
哪怕他雙腳不便,隻能靠着小厮推動竹椅前行,但那周身的矜貴和優雅氣質卻分毫不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看到他的第一眼,沈清辭的腦子裏下意識的跳出這句話來。
也正是因爲他的君子無雙,才叫人想到他的腿疾時才越發心痛惋惜。
然而,在他面上卻無半點兒自怨自艾,也無半點兒壓迫感。
他從容不迫,神色溫柔,尤其是看向端王妃的時候,眼底裏的笑意叫人感覺像是吃了一口饴糖。
“下雨了,我來接王妃回家。”
盛庭昀對端王妃笑了笑,轉而很有禮貌的對沈清辭點了點頭:“這位是三弟妹?”
沈清辭扶着端王妃上前,“大皇兄。”
他懷中抱着兩把油紙傘。
他将其中一把遞給了沈清辭身後的秋雲,叫秋雲替沈清辭撐了傘。
另外一把他自己撐開,擋在了端王妃的頭頂。
“這雨雖小,但很容易叫人着涼,三弟妹身子骨弱,要仔細才是。”
端王妃很自然的接了過來的,并溫柔道:“是我的不是,下雨還拉着三弟妹出來說體己話。”
“耽擱了三弟妹不少時間,改日我一定登門緻歉。”
盛庭昀倒也沒說什麽,隻叮囑了沈清辭莫要淋雨早些回去。
那寬厚溫柔的語氣,像極了兄長對弟弟妹妹的關切和說教。
他顯然也知道沈清辭現在的處境,和他們現在各自的立場,所以對盛庭烨一事,他絕口不提。
不像其他人千方百計想從沈清辭這裏探聽到消息,他這是半點兒不想給沈清辭帶來困擾。
至此,沈清辭也終于有些理解爲何盛庭烨都會高看并尊敬他這位大哥了。
送走了他們,沈清辭才要帶着秋雲去找秦嬌嬌。
不料還沒走出多遠,卻看到秋水從另外一條岔路口急匆匆跑來。
“小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