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說這樣的唾沫星子太多,她已然習慣。
這些人被秦嬌嬌壓了許多年,一朝得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其中有一人被衆人恭維着,走在最前頭,是今日宴席的主角,姚老夫人娘家的侄孫女,袁瑩瑩。
“怎麽,秦姑娘是看不起我們嗎?”
袁瑩瑩微微俯身,湊到秦嬌嬌面前,眼神裏帶着嘲諷道:“我看秦姑娘都不願意搭理我們呢。”
此言一出,換得她身後那群捧着她的姑娘們一陣唏噓。
“也不看看她現在什麽身份,還敢在袁姑娘面前擺譜?”
“要不是看在婚約的份兒上,她哪裏配得上我們姚三公子,要我說,她就該有自知之明,姚家有看顧她之情,沒主動提,她就該主動讓位,别在這裏死皮賴臉。”
這些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然而,秦嬌嬌卻始終一言不發。
袁瑩瑩似是被她這樣一聲不吭的模樣給氣着了,她眼神一狠,咬牙道:“秦嬌嬌,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們的話!”
至此,秦嬌嬌這才擡起頭來,面無表情道:“我今日不是來同你們做口舌之争的。”
風吹起她的衣角,襯着她的面色越發蒼白如紙,看起來竟是嬌弱無比,再無半點兒将門之女的英氣和灑脫。
可是,她的退讓卻反而叫她們得寸進尺。
袁瑩瑩一臉鄙夷的看向她,毫不留情道:“裝什麽裝,你今日來這裏什麽目的咱們可都心知肚明。”
“你們将軍府可不就急着抓住姚家這根救命稻草麽。”
袁瑩瑩嘲諷道:“你往日的驕傲勁兒呢?怎麽現在像一條喪家之犬似得,知道夾起尾巴做人了?”
秦嬌嬌臉色越發蒼白,她動了動唇角,但到底沒說什麽。
沈清辭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引路的管事就要出聲提醒,卻被她擡手打斷。
姚家老夫人在主院,按規矩,她進府之後該是先去給姚老夫人打個照面。
端王的生母姚淑妃,便是姚老夫人的幺女。
姚老夫人又有诰命在身,按身份算得上沈清辭半個長輩。
隻是,不曾想在去往主院路過大花園的時候,竟然看到了這一幕。
這大花園裏都是賞花喝茶的女眷,在京中的貴女圈,捧高踩低是常有的事情。
更何況,如今姚家得勢,在姚老夫人跟前得臉的袁瑩瑩自然是被衆人捧着的。
她們鬧出的動靜不小,即使有些人聽見了,甚至看不慣,也選擇視而不見。
沒有人會在這時候去觸姚家和袁瑩瑩的黴頭。
更何況,對方是本就跟貴女圈格格不入的秦嬌嬌。
她驕傲,張揚,特立獨行,不似她們按部就班循規蹈矩。
以前的她有将軍府的庇護,父兄的嬌寵,活的随心随意。
是多少圈中貴女看不慣卻又嫉妒的存在。
如今,看到她一朝從雲端跌落,成爲人人可欺可辱的存在,
沈清辭在不遠處,将這一切看的分明。
身邊的引路管事一臉尴尬,不停的給跟前的婢女遞眼色,可沈清辭極少在人前露面,沒多少人認得她,更何況幾個姚府的婢女,所以并沒有人理解管事的眼神。
一直到沈清辭朝涼亭走了過去。
袁瑩瑩等人圍着秦嬌嬌正得意,卻不料一個巴掌突然扇了過來。
啪啪啪!
幾聲脆響,不但被打的人懵了,原本置身事外做壁上觀的其他人也懵了。
袁瑩瑩幾乎被扇的有些站不穩,一個趔趄之後,才被身後的丫鬟扶住了身子。
她一手下意識撫住火辣辣的半邊側臉,擡頭怒視着突然闖進來的沈清辭。
“你敢打我!”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你敢打我!”
在她看來,既然是參加姚家的宴席,又怎敢不給姚家幾分薄面,敢對她這個姚老夫人的侄孫女動手!
“來人!”
袁瑩瑩擡手一指,“來人!”
她也是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世家貴女,何曾受過這種大庭廣衆被人掌掴的屈辱。
羞憤之下,她的理智幾乎都要被燒成灰燼。
自然也就沒有人注意到打人的沈清辭,一身華貴無雙,頭上帶着隻有王妃品級才能佩戴的八寶琉璃鳳钗。
她已經若無其事的甩了甩手腕,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個引路的管事。
那管事這才冒着冷汗開口道:“甯王妃駕到。”
此言一出,四下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已經有反應快的上前見禮。
就連剛剛被打的幾人中,也有機靈一些的,一頭跪了下去。
袁瑩瑩僵在了當場,難以置信道:“甯王妃?她不是……”
病重要死了嗎?
當然,她到是沒有真地完全失了理智,這後半句到底沒有說出口。
也難怪她們驚訝了,畢竟坊間關于這位甯王妃的傳言少之又少,能探聽到的,也隻有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一類的字眼。
尤其是近幾個月來,她一直閉門不出的,叫人下意識的都以爲她快不成了。
甚至姚家都沒有發帖子去。
可她卻偏偏在這時候出現在衆人眼前。
而且,瞧着那股子精神勁兒,可不僅僅隻是好端端那麽簡單。
一時間,各種小算盤打的飛起。
被打的最重,靠沈清辭最近的袁瑩瑩更是騎虎難下。
王妃她惹不起。
可是,要叫她咽下這口氣,她又咽不下。
在萬般糾結和煎熬中,她想到了沈清辭的身份。
甯王妃,甯王不是已經……
對!
念及此,袁瑩瑩雙眸一亮。
甯王都死了,一個空頭王妃,還能翻出什麽浪來。
她也不過是同秦嬌嬌一樣的喪家之犬罷了。
這樣一想,原本已經六神無主的袁瑩瑩突然多了幾分底氣。
她一邊不動聲色的朝身後的丫鬟比了個手勢,想要人去請姚老夫人來。
同時,她端正了身子,朝沈清辭行禮:“不知甯王妃駕到,瑩瑩多有冒犯,還請甯王妃恕罪。”
她嘴上這樣說着,可眼神和語氣卻并不是那麽回事兒。
完全沒有将沈清辭看在眼裏。
沈清辭睥了她一眼,“你們冒犯的不是我,是秦姑娘。”
說話間,沈清辭已經提步朝秦嬌嬌走來。
面對周圍那些奚落和嘲諷的時候,秦嬌嬌沒有哭,卻在看到沈清辭的一瞬間紅了眼睛。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不隻是秦家,還有甯王府,沈清辭一去這麽久都沒有消息,秦嬌嬌整日提心吊膽,都怕陪在甯王身邊的她也有個好歹。
如今再見面,看到她好好的,秦嬌嬌心裏懸着的石頭才終于落了地。
她有太多的話想同沈清辭說,但當着衆人的面,她也隻是規規矩矩的俯身見禮。
隻是,這禮還沒行下去,卻被沈清辭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拉着秦嬌嬌的手,掃了一眼周圍,語氣清冷,但卻壓迫感十足道:“我今天就在這裏,看看誰能欺負了你去。”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
被晾在一邊的袁瑩瑩面上有些挂不住,還沒等她開口,卻見沈清辭轉頭朝她看了過來。
“把你們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
“說錯一個字,一巴掌。”
“嘶……”
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再次響起。
袁瑩瑩吓的面色蒼白如紙,“甯王妃……我們沒說什麽,隻不過幾個小姐妹之間的……打趣,王妃又何必咄咄逼人?”
因爲仗着是姚家的地盤,沈清辭又不過是個空頭王妃,袁瑩瑩并未看在眼裏。
男賓都在正堂,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而且這種事情,姚家老太爺和姚家長輩都不好出面。
她算着時間,姚家老夫人該來了。
袁瑩瑩不由得多了幾分底氣。
沈清辭尚未開口,她已經站起了身來,并狡辯道:“在場這麽多小姐們,誰瞧見聽見我們欺負秦嬌嬌了?”
見狀,沈清辭勾唇一笑:“我叫你起身了嗎?”
這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叫袁瑩瑩心下也是一慌,但她卻很快鎮定下來,笃定沈清辭這般身份不敢在姚家如何鬧,隻不過是虛張聲勢的紙老虎罷了。
所以,袁瑩瑩揚起了頭,并不懼怕。
算時間,姚家老太太也該來了。
然而,沈清辭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掃了一眼身邊的秋水:“剛剛袁姑娘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秋水立即回應,微微俯身道:“奴婢聽清楚了。”
沈清辭滿意點頭:“去吧。”
得了沈清辭的吩咐,哪怕是在姚家的地盤,知道這樣做不好,秋水也不帶半點兒猶豫和含糊。
她上前幾步,走到袁瑩瑩跟前,先是見禮:“袁姑娘,奴婢得罪了。”
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連袁瑩瑩自己都還是一臉茫然。
秋水已經一腳踹在了袁瑩瑩的膝蓋上。
疼的她當場便站不穩,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這還隻是開始。
秋水繼續道:“袁姑娘剛才說,秦姑娘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說秦姑娘死皮賴臉……”
每說一句,秋水的巴掌就落一次。
整個動作幹脆利落行雲流水,等啪啪啪幾巴掌打完,一衆人才反應過來。
姚家的管事和幾房負責應酬的夫人連忙上前說情。
“甯王妃息怒,是瑩瑩年紀小不懂事,口無遮攔冒犯了秦姑娘和王妃,還請王妃看在姚家的面子上……”
還沒等她們将求情的話說完,沈清辭白了她們一眼。
“那之前她們幾個合夥欺負阿嬌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出面打圓場?”
“畢竟她與你家姚謙禮還有婚約在身,可是你們姚家未來的三房少夫人,你們就是這麽看戲的?”
一番話,怼的那幾人啞口無言。
“甯王妃……”
秦嬌嬌扯了扯沈清辭的袖子,欲言又止。
沈清辭知道她的擔憂,她拍了拍秦嬌嬌的手:“放心吧,有我在,看誰能欺負了你去。”
有些話,她迫不及待的想同秦嬌嬌分享。
比如秦朝還活着的事情,可衆目睽睽之下,卻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一切有我。”
沈清辭隻說了這麽一句話,秦嬌嬌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她們兩人對彼此的信任和了解,一個眼神就足以。
兩人說話的功夫,秋水一頓巴掌已經打完了。
剛剛還嬌俏可人的袁瑩瑩已經腫成了豬頭,就連嗚咽聲都已經斷斷續續的。
這時候,才聽到月牙拱門那邊有動靜傳來。
今日壽宴的主角姚家老夫人,這才在一群貴夫人的衆星捧月下姗姗來遲。
“甯王妃。”
畢竟當了這麽多年姚家宗婦,又獲封一品诰命,即使上了年紀,這一身的威壓猶在。
“不知道瑩瑩犯了什麽罪,竟叫甯王妃動了雷霆之怒。”
對于世家貴女來說,再沒什麽比臉面更重要的了。
如今沈清辭不但當衆打了袁瑩瑩的臉,還打了這麽多下,而且還是選在姚家老夫人壽辰的當口。
這叫姚家人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今日之事,甯王妃務必給我姚家和袁家一個說法!”
所有人女眷在聽到姚老夫人這句質問的時候,心中都多了幾分較量,看向沈清辭的目光裏也多了幾分幸災樂禍。
畢竟,對方可是如今風頭最盛的端王外祖母。
姚淑妃的生母。
昔日風光無限的四大家族,張家傾覆,林家内亂,王家夾起了尾巴。
隻有姚家越發鼎盛。
偏偏在這時候,沈清辭敢捅這個馬蜂窩。
她不但捅了,還踹了一腳。
面對咄咄逼人的姚老夫人,沈清辭微微一笑:“姚老夫人也是一家宗婦,且有诰命在身,怎麽,如今仗着端王的勢,竟然連基本的禮數都忘了嗎?”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論頭銜,論品階,同樣是正一品,但親王妃還是要壓過她一頭。
姚家的背景擺在這裏,就算是端王妃見了,也得恭敬客氣的尊稱一句外祖母,老祖宗。
沒有人在這上頭較勁兒。
可沈清辭偏要較這個勁兒。
尤其還是選在這麽個日子。
看到她一臉冷漠倨傲的模樣,所有人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她可能不僅僅是來給秦嬌嬌撐腰的。
她是來砸場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