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肚子話的姜知舟沒好氣的瞪了盛庭烨一眼。
見狀,盛庭烨上前一步,對姜知舟抱拳深深作了一揖。
“嶽丈大人。”
“既然有了法子,此事倒也不急。”
話音才落,姜知舟一挑眉:“你不急?”
向來從容自若八風不動的盛庭烨也不由得冷汗涔涔。
“急的,自然是急的。”
可這話叫姜知舟想到自己養了這麽多年的寶貝丫頭,心裏越發的堵,他臉上更難看了些。
盛庭烨怕再說下去,定然又要吃好幾記白眼,他連忙解釋道:“嶽丈大人,我其實是想說,我有一事相求。”
這不是急不急的事兒。
既然他的蠱毒已經有了眉目和方向,而且也用不着沈清辭用命去搏,他自是稍稍放下心來。
比起這些,他眼下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想當初,因着他不知要娶的是她,對這樁婚事百般抗拒,不但沒有親自上門迎親,兩人甚至都沒有拜過堂。
這也是爲什麽沈清辭明明都嫁給了他,兩人也已經交了心,她卻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想将大婚那日欠下的都補給她。
正好爹娘都在。
盛庭烨說出了心中所想,正好戳中了姜知舟的心思。
他敲了敲案幾,不無感慨:“也好,當初未能送她出嫁,也成了我和阿甯的遺憾。”
正好一起補全了。
即使時間倉促了些,有蕭青岚在,在這皇宮裏哪裏還有她辦不到的事情。
念及此,原本因爲女兒這朵嬌花被人采摘走了而郁悶不已的心情,在這一瞬間被提了起來。
姜知舟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蕭青岚分享這個消息。
“你放心,剩下的交給我去辦。”
說着,姜知舟轉身要走,可看到盛庭烨噙着笑意的眉眼,以及他要轉身去找沈清辭的動作,姜知舟心神一動,忙叫住了他:“既然重新來辦,那按照規矩,大婚前男女雙方不宜見面。”
說着,他連說帶拽的拉住了盛庭烨往外走。
“你先打住,等我跟阿甯商量一下,再找人算算日子……你這身子撐不了多久,日子倒是不必細算了,但吉時還是得算算,在此之前,你先住去别處等我消息。”
“還有喜服,現做怕是來不及,隻有去找已經做好的成衣,照着你們的尺寸改改。”
“還有喜娘……”
一向話不算多的姜知舟突然變的絮絮叨叨起來。
盛庭烨不但沒有半點兒覺得不耐煩,反而還在一旁認真記下,并時不時的提出些建議。
一直等兩人走遠,聲音再聽不見了,沈清辭才從窗口探出頭來。
她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春光,隻覺得自己這一天的心情都跟被拍在浪頭上了似得。
忽上忽下,起起落落。
前腳才要面對生離死别,痛徹心扉,後腳竟突然又撥開迷霧如坐雲端,喜不自勝。
以至于蕭青岚過來的時候,沈清辭還坐在窗前傻笑。
一看到蕭青岚,沈清辭面上的笑意頓消,取而代之的是慚愧和無措。
繼之前母女倆的針鋒相對,這還是她們倆頭一次碰面。
彼此都有些尴尬。
沈清辭垂下了眸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之前以爲她和盛庭烨在一起蕭青岚會反對到底。
明明之前都把話說的那樣冰冷和絕對。
可她最後到底是心軟了,放任了他們在重華殿。
沈清辭站起身來,“阿娘。”
蕭青岚身邊并未帶宮女随行。
偌大的屋子裏就她們母女兩人。
看着眼前像做了錯事一般低着頭的沈清辭,蕭青岚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她走上前去,牽起了沈清辭的手,拉着她在一旁的貴妃榻上坐下之後才道:“身體好多了?”
沈清辭點頭:“已經恢複了不少。”
估摸着蕭青岚的面色,沈清辭垂眸道:“阿娘可還在惱我?”
蕭青岚看向沈清辭:“你說的是顧秋離還是盛庭烨的事?”
沈清辭将頭垂的更低了。
她用自己做誘餌殺顧秋離,這裏面的小算計又怎麽可能逃得過蕭青岚的眼睛。
看着她的發頂,蕭青岚伸出手去,像兒時一般,拍了拍她的後腦勺,語氣裏帶着幾分無奈道:“我承認,在知道顧秋離身份的一瞬間,我确實動過要饒他一命的心思。”
“不過,也隻是一瞬。”
“蕭氏皇族的血脈固然重要,但也不及你在阿娘心中的分量,所以你根本無需用自己的性命做筏子。”
想到那一日盛庭烨抱着昏迷過去的沈清辭從屋子裏出來的模樣,想到沈清辭那毫無血色的臉,蕭青岚至今都心有餘悸。
那時候,她也終于醒悟,比起将女兒圈在身邊,讓沈清辭自己選擇,沈清辭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她……
縱然再不舍,也不能困女兒一輩子。
她身邊已經有了姜知舟做陪,她也該放沈清辭去追求她想要的。
楚王宮這座牢籠已經囚了她大半生,若沈清辭不願,她不該自私的強迫她。
這是連盛庭烨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她這個做娘的還後知後覺。
一想到之前自己對沈清辭說的那些冷冰冰的話,蕭青岚便有些後悔。
“阿菀,阿娘是真的……舍不得。”
“對不起。”
說到這裏,東楚最尊貴的女君也在這時候紅了眼睛。
沈清辭蓦地擡起頭來,她一下子撲進蕭青岚的懷裏,哽咽道:“阿娘沒有錯,是女兒不孝。”
母女倆抱在一起,将之前的事情說開了,心結解了,這茬兒也就過去了。
“你阿爹在忙着替你籌辦婚禮,你怎麽看?”
說起這個,沈清辭的臉頰就火辣辣到的燒起來了。
但她也知道,本來就瞞不過蕭青岚,便将自己同盛庭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招了來。
蕭青岚本就瞧着盛庭烨不錯,隻是因爲舍不得沈清辭才故意冷落疏遠了他,想叫他知難而退。
如今已經決定要放手成全他們,再聽到這些,丈母娘看女婿,自是越看越滿意。
在蕭青岚問及沈清辭還有什麽需要準備的,沈清辭卻隻搖了搖頭。
“女兒其實最想的,隻是一起給爹娘敬茶,磕個頭。”
能得到爹娘的祝福,對她來說,這樣的婚事才算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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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很快就操辦了起來。
時間定在兩日後,地點就在重華殿。
盛庭烨這兩人被安排在距離重華殿最近的玉泉宮。
這兩日姜知舟會就之前給蕭青岚用藥的心得同盛庭烨讨論。
每日雖然也會取用沈清辭的血,但就算加上分出去給蕭聞安的,也都算不得多。
那點兒分量對于之前他們設想的那般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
一轉眼,就來到了兩日後。
重華殿距離甘泉宮極近,而且宮裏的守衛都已經被蕭青岚梳理了一遍,負責這外圍看守的也都是蕭青岚的親信。
喜堂已經布置好了,整個重華殿裏外幾乎都被大紅的喜字和紅綢包裹。
喜娘将早已經梳妝打扮好了,蓋着大紅喜帕的沈清辭交到了盛庭烨的手上。
蕭青岚和姜知舟端坐在主位上,看着相攜而來的兩人,眼角都紅了起來。
蓋頭之下的沈清辭亦好不到哪裏去。
之前那次,她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所嫁是他。
她以爲阿娘不在,阿爹生死未蔔,嫁進甯王府對于她來說,是身不由己,也是爲了能找到一些關于阿爹下落的委曲求全。
如今卻不同。
身邊人是心上人。
爹娘就在眼前,受了他們的禮,喝了他們敬的茶。
這一刻,沈清辭真真切切的感覺自己嫁人了。
而且,一想到等盛庭烨的蠱毒一解,他們還要馬不停蹄的趕回大齊從此遠離爹娘……
她心中便生出濃濃的不舍。
這股子悲傷勁兒一直等禮成都沒緩和過來。
等到有人高唱送入洞房,沈清辭才如夢初醒。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其他的情緒,她暫時便顧不得了。
坐在喜床上,聽着喜娘不住的說着的吉祥話,沈清辭的心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直到聽到他開口将其他人都打發了下去。
屋子裏落針可聞。
而他轉身拿了早已經備好的金秤杆。
這是第二次,盛庭烨用金秤杆挑了她的蓋頭。
不同于上一次,在不知道大紅錦帕下的那張芙蓉嬌面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當時他動作匆忙又敷衍,郁悶又不耐煩。
如今的他對她似是有這無盡的耐心。
随着喜帕被挑起,她含羞帶怯的嬌顔瞬間躍入他的眼簾。
她容貌妍麗,即使不施粉黛,亦有傾國之姿,更何況如今盛裝打扮之後的模樣。
那一瞬,盛庭烨幾乎挪不開眼。
因爲動情,他心口的疼痛一陣緊過一陣。
然而,這對他來說,已經沒甚要緊。
此生還能擁她入懷,已經成全了他所有的奢望。
隻是他再不在意,那越發蒼白的面色也叫沈清辭看出了端倪。
“可是蠱毒又作祟了?”
她下意識伸出手去,要查看盛庭烨的脈息,卻不料反被他抓住了手腕。
“無礙。”
他随手将金秤杆和被挑開的喜帕丢到了一旁,垂眸深深的看着沈清辭,就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似得。
沈清辭被他熾熱的眼神看的有些難爲情,她别過了頭去,“若是你的身子撐不住……”
還沒等她說完,盛庭烨已經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沈清辭隻覺得腦子裏暈乎乎的一片,就連胸腔裏的空氣都要被他卷走了似得。
滿頭珠翠随着他的動作清脆作響。
好不容易才等他松開了她,還沒等沈清辭平複下來,卻突然間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她被他打橫抱上了喜榻。
他的身子随之**了上來……
他嘴角微揚,滿眼都是她。
“夫人,在洞房花燭夜說夫君撐不住,可是不行的。”
沈清辭的老臉更是紅的快要滴出血來。
聽着他越發**的呼吸,她想到他身上的蠱毒,之前還覺得這法子可行,可真的到了這一步,她又有些怕了。
萬一這個也不行……
沈清辭心中無限擔憂:“若是不行……”
盛庭烨修長如玉的手指壓在她嬌豔欲滴的唇上,他俯下身來,淺嘗辄止。
“若是不行,我此生也無遺憾。”
“隻怕委屈了夫人。”
龍鳳燭影輕搖,簾帳低垂,一身喜服的他容顔絕勝。
沈清辭下意識擡手放在他狂跳不止的心口,她搖頭道:“不委屈,我樂意。”
下一瞬卻被他捉住了指尖。
他的手指穿過她喜服上的系帶……
“世人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盛庭烨俯身,“我不要**,我隻要你。”
這一夜,外面下起了一場春雨。
窗外驟雨打芭蕉,一夜未歇。
所有的愛意,都藏進這一場紅影搖曳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