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說,我大不了再花費些時間去找,可是你夫君那邊可未必等得及了。”
“如何?”
顧秋離一臉淡然的看向沈清辭,仿佛他現在說的事情對他而言,無足輕重。
可沈清辭知道,若王寶琴對他而言當真沒什麽分量的話,他也不會冒這麽大的風險。
那一日在幽冥谷外,當她用王寶琴威脅顧秋離,顧秋離在選擇離開時候的眼神叫沈清辭記憶猶新。
她當時就猜測,王寶琴對他而言也許并非全然是利用,是有些分量的,但這分量到底還是沒有他自身性命那麽重罷了。
沒有叫顧秋離等太久,沈清辭幹脆利落道:“就關在東宮南苑最裏面的一個偏僻院子裏。”
這還是之前她叫蕭聞晏的人去辦的,因爲她就猜到顧秋離不會輕易放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顧秋離的面上卻并無半點兒喜色,他挑眉道:“我如何判斷你所言真假?”
沈清辭敲了敲桌子,差點兒要翻白眼。
“東宮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其他人被抓的抓,殺的殺,你的眼線那麽多,想要去打聽那麽一個偏僻的小院子是否安然無恙,應該不難吧?”
顧秋離微微一笑,他喝了一口茶才繼續道:“你說的不錯,我姑且先信你一回。”
言罷,他手指一動,打出一道勁氣在窗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很快窗外就有人影晃動。
顧秋離對着那道人影說出了沈清辭給的地址,便沉下心來等着。
沈清辭也不吭聲,她用手托着腮幫子,有氣無力的靠坐在案幾前,仿似對顧秋離的人稍後探查的結果了然于胸。
“你倒是鎮定的很。”
顧秋離放下茶盞,面上帶着一絲好奇道:“你就不怕這中間出了岔子?”
沈清辭聳了聳肩:“我給的地址沒錯,剩下的事情既然閣下都已經安排妥當,不是我所能左右的,我焦心又有什麽用?”
顧秋離眼尾上挑:“早知道今日,你可曾後悔蹚楚國這趟渾水?”
這次沈清辭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想當初不計後果要将我拉入這泥潭的人,是你。”
不管她想不想來,顧秋離都一定要将她拉來。
說到這裏,沈清辭皺眉看向顧秋離:“我說你也真是執拗,明知道當年的事情并非我娘所爲,可爲何還要像瘋狗似得,逮着不放?”
“清河王伏法定罪了,東夷族也被你滅了,你的仇也算是報了,你還追着我不放,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就算我抓了王寶琴,那也是你傷我算計我在先,對你而言,咱們之間似乎不至于不死不休的地步吧?”
顧秋離笑了笑:“是啊,你說的有道理。”
“所以,等确定了她沒事,我自會幫你救盛庭烨。”
沈清辭也學着他的樣子,笑了笑:“那我可先謝謝你了。”
兩人再不說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屋子裏燃着的香越發濃郁。
比起有氣無力的沈清辭,顧秋離似是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難爲他還能氣定神閑的喝茶。
這種叫人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氛圍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才終于以窗外三聲鳥啼結束。
聽到那聲音,顧秋離眼底的笑意倒是多了幾分溫度。
“很好。”
他擱下茶盞,站起身來。
“你确實沒騙我。”
他的人已經找到了王寶琴。
沈清辭撐起腦袋,眼看着他越走越近,他臉上的笑意也越發的冷。
沈清辭揚了揚手,“你答應我的呢?”
顧秋離沒有立即作答,他手腕一轉,掌心裏便多了一把閃爍着寒芒的匕首。
他掂着那匕首笑笑:“别急,我這就告訴你救盛庭烨的法子。”
說着,他又朝沈清辭走近一步。
“其實,很簡單,青禾的那法子,就是取了你的心頭血做藥引,再厲害的蠱毒也能化解。”
“不過,用心頭血去救他實在是浪費了。”
“用你這顆心煉藥,可不止是延年益壽,還是伐經洗髓避毒驅邪的奇藥。”
“這麽好的東西,我怎麽能浪費。”
說話間,顧秋離的步子已經停在了沈清辭跟前的軟榻上。
她坐直了身子,語氣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嘲笑道:“你要殺了我?”
顧秋離一手去抓沈清辭的肩膀,同時攥着匕首的指尖用力,将匕首對準了沈清辭的心口就要刺下,并回道:“這不是很明顯?”
然而,還沒等他的指尖碰到沈清辭分毫,她身子突然往後一仰,急急翻進了軟榻。
看到她近乎狼狽的掙紮模樣,顧秋離嗤笑道:“你中了專門針對蠱毒的離魂香,你是有璃火珠附體,隻能抑制你片刻,但這離魂香一直燃着,你身體解毒的速度可是跟不上被你吸入到體内的離魂香速度的。”
在中毒與解毒反複拉扯間,沈清辭的内力亂串,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根本不可能反抗的了。
說話間,顧秋離的眼神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還在燃着的博山爐。
匆忙滾進軟榻,好不容易撐起身子半坐起來的沈清辭冷冷一笑:“看樣子,爲了殺我,你倒是費了不少心思。”
顧秋離并不否認。
他俯身上前,看向沈清辭的眼神也如同看一隻掙紮的蝼蟻。
“有句話你說錯了。”
“你說,我的仇已經報了。”
“可是,在我看來遠遠不止。”
“你問我爲何要針對蕭青岚,爲何要追着你不放。”
“是!當年的事情不是她策劃的,你們這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都不認爲她有錯。”
“可是,于我而言,她才是我家破人亡的根本。”
“若是皇祖父沒有将那璃火珠給了她,那最後得到它的會是我父皇。”
“如果沒有她作爲最後的退路,當初的蕭氏皇族會破釜沉舟,孤注一擲,而不會給箫青祁那樣的敗類鑽了空子。”
“她明明收到了我父皇的密信,知道了楚國皇族面臨的局勢,卻并未将璃火珠送回,而是給了你。”
“你說,我該不該恨?”
顧秋離一口氣說完,他俊朗的五官看起來竟有幾分扭曲和猙獰。
沈清辭啐了他一口,回嗆道:“你是腦子被門夾了?”
“且不說那破珠子是你皇祖父給了我阿娘的,既然是我阿娘的東西,該如何處置,決定權就在我阿娘,憑什麽我阿娘就欠了你父皇的?”
“其二,你當時還小沒有腦子,事後你沒有去推斷當時的朝局嗎?你父皇根基不穩貿然對上攝政王必敗無疑!就算有璃火珠,他多了一條命,就能反敗爲勝了?可笑!”
“其三,以當時你父皇派了暗衛不遠千裏尋到我阿娘,甚至不惜用我的性命做威脅的做派,就算我阿娘給了璃火珠,他能放過我們一家?”
“再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條。”
“你以爲那璃火珠是想用立刻就能用上的?”
“就我這個殼子,都是被璃火珠蘊養了這麽些年,才算勉強能适應神魂,剛醒來的時候,幾乎又丢了大半條命的,你覺得,以當時楚國皇族面臨的局勢和你父皇的行事風格,攝政王會給他十年八年等他養好一個殼子出來?”
“顧秋離,哦……不對,蕭聞景,你可真夠蠢的。”
話音才落,顧秋離被激的額頭青筋暴起。
“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字,看向沈清辭的目光越發陰冷。
“你既然這麽伶牙俐齒,就到地底下同我父皇母妃說去吧!”
說完,他一把扣住了沈清辭的肩膀,指尖翻轉間,那匕首直刺向沈清辭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