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不甚寬敞的一道門,沒想到穿過之後裏面卻别有洞天。
放眼看去,竟是一間同外間差不多大的房間。
裏面的布局同外間看起來也沒什麽兩樣,唯一不同的是屋子中間有一旋轉樓梯。
樓梯口有人把守,而他們正是之前圍在趙佶身邊的糙漢子中的三人。
沈清辭和盛庭烨才站定,那道密門就在他們身後應聲合上,同時,那三個漢子躬身朝沈清辭見禮。
“我家将軍就在閣樓上恭候兩位,請。”
沈清辭應了一聲,便同盛庭烨提步一前一後踏上旋轉樓梯,到了他們口中所說的閣樓。
這地方倒是神奇,竟然在這喧嚣熱鬧的百花樓裏獨辟一隅。
這周圍都是來尋歡作樂纨绔子弟,鼓樂笙箫,淫詞浪語不斷,但自踏上了這閣樓,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像是被屏蔽了似得。
這裏安靜的就隻能聽到銅爐上煮開的茶水冒出來的咕咚聲。
除了那茶香,還未走近,沈清辭就已經聞到一股血腥味,還有一縷淡淡的草藥味道混雜其中。
等他們完全踏上閣樓,一擡眼就看到站在一幅紅梅傲雪圖前負手而立的趙佶。
這幅畫同遮蓋住密道入口的那幅畫意境相當,筆力相當,應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唯一不同的是,這傲雪圖的右下角多了一名戴着帷帽踏雪而來的紅衣女子。
因落墨的距離太遠,畫中并未将那女子的具體容貌勾勒出來,隻寥寥數筆描摹了她窈窕的身形和神韻。
漫天飛雪中,一樹樹紅梅傲然綻放,哪怕未見真容,那一襲紅衣的她也是天地間最爲耀眼奪目的好顔色。
那欺霜傲雪的高傲凜然力透紙背,叫人過目難忘。
沈清辭才看了一眼,還未來得及細看,原本面朝着畫卷的趙佶突然轉過了身來。
他氣質沉穩内斂,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股濃濃的書卷氣,雖然身爲武将,卻半點兒也不輸那些文臣的儒雅。
沈清辭才準備擡手,就要摸出身上阿娘給的玉佩,趙佶卻先她一步,朝她抱拳道:“姜姑娘。”
沈清辭手上的動作一頓。
她有些意外。
畢竟,對外她用的化名是周曦,哪怕秋娘,在沒有她的吩咐之前,也不會将她是姜玉菀這一層身份洩露出去。
趙佶是如何知道的?
這些年,她阿娘不想将他們父女倆暴露,連她阿娘自己都不敢去打聽,又怎會輕易将這種秘密洩露出去。
更何況出宮之前,她問過秋娘,整個東楚除了秋娘和她阿娘身邊另外兩名暗衛,幾乎再沒人知曉。
顧秋離知道,應該隻是個意外。
當年顧秋離父皇想要用他們父女拿捏沈清辭阿娘,威脅她阿娘回楚,那時候的顧秋離六歲,已經有了記憶,或許從大人的言談中聽到過這些消息。
但這些年來,一直在蟄伏的顧秋離應該沒有将這秘密洩露出去,否則的話,姜玉菀不可能過了這麽多年的安逸日子。
至于蕭聞晏,那也是在姜玉菀被害死,沈清辭重生去了雲州之後,顧秋離才透露給他的。
而且,從蕭聞晏在境澤郡知道沈清辭真實身份時候的反應來看,蕭聞晏對此都并不十分相信。
畢竟過了這麽多年了,已經無從查起,焉知顧秋離是不是故意設計坑他的。
但不管怎麽說,本來就還沒有坐穩儲君位置的蕭聞晏除非腦子進了水,否則絕對不會将女君尚有一女且還身懷璃火珠一事說出去。
可是眼下趙佶卻直接開門見山叫了她“姜姑娘”。
而且,沈清辭看他那神情,顯然不僅僅隻是知道她姓甚名誰這麽簡單。
“趙都尉。”
沈清辭回了一禮,直接說出了心中的困惑:“趙都尉認識我?”
趙佶擡手一引,請了沈清辭和盛庭烨落座。
他起身親自替兩人倒了茶,才在沈清辭對面的太師椅上坐下,才道:“有所耳聞。”
他端起茶盞,用蓋子撇開上面的浮沫,卻并沒有急着飲下,而是緩了緩才看向沈清辭道:“我隻知道姑娘從前的身份罷了,如今卻不知。”
言罷,還沒等沈清辭開口,他卻主動替沈清辭解圍道:“不過,也沒什麽要緊,不管姑娘現在如何,隻要姑娘願意,永遠都是姜玉菀。”
見他沒追問自己現在的身份,沈清辭才要稍稍松一口氣,卻聽出他這句話中有話。
沈清辭隐隐有些不安。
她下意識擡眸多看了趙佶一眼。
卻越發覺得此人深不可測。
雖然此人是阿娘親信,說明可信,但時局會變,人心也會變。
沈清辭同他交涉不深,不知此人是何品性。
她自是不敢放松心中緊繃的那根弦,但面上,她假意沒聽出趙佶的弦外之音,隻怅然道:“可是,不管我願不願意,姜玉菀都已經死了。”
趙佶喝了一口茶,這才道:“姑娘此來,是爲蕭聞晏?”
沈清辭點頭:“趙都尉覺得太子如何?”
趙佶直接說出了沈清辭最在意的一點:“蕭聞晏此人心狠手辣,不擇手段,而且他的野心不隻在楚。”
有蕭聞晏在位一天,齊楚邊境的百姓就很難有安生日子。
趙佶的話已經擺明了他的立場。
但沈清辭卻并未因此而感到輕松。
因爲很快就見他轉頭,清冷無波的目光直看向沈清辭眼底深處。
“可除了蕭聞晏,姑娘覺得蕭氏一族還有誰能擔此重任?”
沈清辭沒有立即作答。
趙佶又喝了一口熱茶,才道:“姑娘可願?”
沈清辭才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差點兒被嗆到。
“趙都尉,你開什麽玩笑?莫說現在的我跟蕭氏的血脈沒半點兒關系,就算有,我這憑空冒出來的,誰會承認?”
然而,趙佶卻一本正經道:“就算姑娘換了個跟蕭氏皇族無關的殼子,但璃火珠被用在了姑娘身上,就已經能解決一切問題。”
“璃火珠非蕭氏皇族嫡系不能用,用姑娘之前的神魂和血爲引,再用璃火珠蘊養出來的身子,早已經同蕭氏嫡系無異,在楚國無人敢不承認,更何況還有女君爲證。”
趙佶擡眼看向沈清辭,一字一句道:“若姑娘願意,楚國也不是不能再出第二位女君。”
聽到這話,沈清辭突然意識到,之前自己心中的那縷不安是因何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