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令牌,沈清辭在宮裏幾乎通行無阻,到了東宮才被攔了下來。
不過,知道是她來,蕭聞晏很快将她請進了書房。
沈清辭過去的時候,蕭聞晏正坐在案幾前處理一堆折子,身爲小厮的盛庭烨就坐在一旁。
對外說是伺候他筆墨的小厮,可實際上,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盛庭烨看起來更像是個高高在上的監工。
除非召見屬臣,這書房周圍都是蕭聞晏的親信,自然也沒什麽可避諱的。
沈清辭才進門,盛庭烨深情的目光就投了過來。
蕭聞晏也放下了紙筆,他微微蹙眉,語氣裏帶着幾分沒什麽感情的笑意道:“不過才兩個時辰,就能憑空坐上旁人求之不得的女君身邊掌印的位置,姜姑娘好生厲害。”
沈清辭微微一笑:“殿下過獎了,這宮裏什麽都逃不過殿下的眼睛,我這才新官上任,官印都還沒捂熱和呢,就叫殿下看穿了老底。”
早上在太極殿才見過,還不到半日的功夫,蕭聞晏一時間也拿不準沈清辭登門的目的。
他掃了一眼旁邊像陰魂不散的盛庭烨,又看了一眼不懷好意的沈清辭,皺眉道:“有什麽事,不妨直說,我們之間似乎用不上拐彎抹角。”
沈清辭哈哈一笑,不理會一旁眼神陰冷的蕭聞晏,隻看向盛庭烨道:“也沒什麽,隻不過是想我夫君了,就過來看看。”
此言一出,雖然明知道她是爲了噎蕭聞晏,盛庭烨還是覺得心頭一甜。
他一貫清冷無波的眼神都亮了幾分。
蕭聞晏冷哼了一聲,咬牙道:“你也别太得意,就算你是她親生女兒又如何?都已經重生換了個殼子,身上早就沒有了蕭氏皇族的血,難不成還妄想染指楚國朝政?”
“而且,若叫人知道他這樣的身份摻和進來,你覺得會發生什麽?”
沈清辭在他對面的太師椅上坐下,不以爲然道:“我想你是搞錯了。”
“我對楚國的朝政權勢半點兒興趣都沒有,至于我夫君。”
說到這裏,沈清辭頓了頓:“他在齊國不過是個閑散世家子,半點兒實權都無,就算被人知道了又如何?”
“與其操心我們,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
沈清辭擡手指了指蕭聞晏的心口:“百蟻噬心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蕭聞晏的臉色黑幾分,不吭聲了。
沈清辭才道:“你是皇儲,将來楚國的君主,得罪你對我來說沒有好處,若非你步步緊逼,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畢竟……”
沈清辭拖長了尾音,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蕭聞晏,對上對方略帶困惑的目光,她才繼續道:“這楚國的天下遲早是你的,等以後我們夫妻二人回了齊國,我還盼着你能善待我阿娘。”
話音才落,蕭聞晏似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他冷笑道:“你覺得,我之前做的那些,女君會放過我?眼下她不過是身體才不成力不從心,沒有辦法的權宜之計罷了。”
沈清辭微微蹙眉,反問道:“你這話說的有意思,雖然你之前錯的離譜,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眼下除了你,蕭氏皇族還能找出能扛起江山社稷的人?”
若是有合适的人選,也不會在出了五服之外挑到了蕭聞晏。
其他的族親,同輩的,年齡都太小,最大的也不過是清河王世子,今年才十一歲。
再往上一輩,也就隻剩下那麽兩三個,而且年齡都還不小,莫說立皇儲了,壽元可能都還熬不過女君。
再者,培養一個皇儲不易,稍有不慎引起朝堂動蕩,那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這些蕭聞晏自是清楚。
沈清辭的手指勾着腰上系着的令牌穗子,悠悠道:“而且,你也知道的,我阿娘向來以楚國爲先,就算你之前做了些傷害我的事情,但在家國大義面前,她也不是不可以網開一面。”
蕭聞晏微微眯起了眸子,嘲笑道:“既如此,你還給我下毒?”
沈清辭攤了攤手:“沒辦法,在我阿娘好起來能護住我之前,我要是不用這個拿捏你,隻怕你第一時間就會下令殺了我們。”
這話倒是說中了蕭聞晏的心聲。
沈清辭繼續道:“所以嘛,我們之間互相提防,試探,不是情有可原?”
說着,見蕭聞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見時機差不多,沈清辭擡手一抛,朝他丢出了一粒朱紅色的藥丸子。
“這是一半的解藥,十天之内,可保你無虞,十天之後,等我阿娘醒來,我再給你另外一半解藥。”
蕭聞晏輕松接過,隻是語氣越發冰冷道:“你耍我?我怎麽知道你沒在這上面動手腳?”
沈清辭聳了聳肩:“哪有,我這分明是自保,不信的話,你可以不吃。”
聽到這話,蕭聞晏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即使知道這解藥有問題,但比起兩日之後毒發身亡,眼下他沒的選。
在仔細觀察了那藥丸子一番之後,他才服下。
果然,很快肺腑裏那種噬心的痛楚減輕了幾分,他對沈清辭的話也信了一兩分。
在他屏氣凝神感知身體變化的時候,沈清辭轉頭看向盛庭烨:“青玉回來了?沒有抓到人?”
剛剛她進院子的時候,隐約看到院牆上掠過的一道天水之青的身影。
盛庭烨淡淡的掃了一眼蕭聞晏,見沈清辭沒有要避着對方的意思,便開口應了一聲。
沈清辭有些意外,但很快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她皺眉道:“問題出在那雪貂的身上?”
不然的話,就當是顧秋離那樣的狀态,青玉雖然費些功夫,但也能追的上。
怎麽會有了雪貂這麽一個得力的幫手反而還沒追到人?
話音才落,盛庭烨尚未開口,一旁的蕭聞晏連連撇清,“這可怪不得我,那日小白看到你們抓了我,自然是不肯替你們出力的。”
沈清辭冷笑一聲:“所以那小東西是表面歸順了我,實際上卻是陽奉陰違帶着我們的人兜圈子,故意壞事?”
蕭聞晏不吭聲了,顯然是被沈清辭說中了。
沈清辭微微一笑:“很好。”
“我當時就該剝了它的皮毛做副護腕的,不過現在也不遲。”
話音才落,在外面揪着雪貂後頸的青玉聞言,一擡手就将雪貂從窗戶外朝沈清辭丢了進去。
“吱吱吱……”
縱然它手腳并用翻滾着圓滾滾的身子想要逃離,也被沈清辭一個箭步上前抓個正着。
“吱……吱……吱!”
被沈清辭一把扼住了後頸動彈不得的雪貂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叫聲。
見沈清辭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冷意,不似在說笑,蕭聞晏的語氣難得的透着幾分焦急。
“你别動它!”
沈清辭轉頭看向蕭聞晏,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道:“主仆情深呢!”
“我倒是沒看出來,沒将東楚兩國和平放在眼裏,沒将黎民百姓的生死放在眼裏的太子殿下竟然會在意一隻雪貂的生死。”
蕭聞晏難得的沒有反駁她的話。
他的語氣沉了沉:“你既然還想着以後我們能和解,就知此事不該同我鬧的這麽僵。”
沈清辭一手提着雪貂後頸,另外一隻手擡起了巴掌,對着雪貂的腦袋就啪的一耳光,打的它兩眼冒金星。
“你說的是沒錯,但我這人睚眦必報,哪怕它是隻小畜生,壞了我的大事,也得付出點兒代價。”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不然,你這個做主子的替它找補回來?”
蕭聞晏的眼神裏頓時帶上了幾分警惕,“你要做什麽?”
沈清辭拽着雪貂,随手朝着窗外一抛,見其被青玉接住并帶了下去,她才看向蕭聞晏道:“倒也沒什麽,你想坐穩那個位置,不是也容不下顧秋離嗎?”
蕭聞晏眸光一沉。
沈清辭站起身來,一改之前的吊兒郎當,正色道:“畢竟,比起他來,我更希望你能坐上那個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