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琴已經被吓的尖叫連連,她伸手死死拽着沈清辭的胳膊。
沈清辭亦是頭皮發麻,臉色蒼白如紙。
她從來都沒看到過這麽多蛇。
以前哪怕隻是一條都要吓的她丢了魂。
而眼前,這一眼看過去,起碼數十條,密密麻麻的,直看的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要逆流了似得。
眼看着蛇群近在眼前,沈清辭眸色一冷,沉聲道:“流蘇!”
“你還在等什麽!”
話音才落,一道劍氣不知道從何處斬來。
随着一片月華光芒當頭罩下,才襲到沈清辭跟前的蛇群頃刻間被攔腰斬斷。
一席束身黑衣,紮着高馬尾的青年男子因爲速度太快,都沒叫人看清楚他是從哪裏出來,像從天而降似得,轉眼就如老僧入定一般,擋在了沈清辭的面前。
然而,沈清辭想也不想,直接擡手一指蕭聞晏道:“抓了他,要活的。”
随着她一道令下,流蘇的身形猶如鬼魅,蕭聞晏身邊的輕月才提劍,流蘇的劍鋒已經擱在了蕭聞晏的脖頸上,并同時一掌将輕月擊飛。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也太過迅速,幾乎打了蕭聞晏和對面顧秋離一個措手不及。
而與此同時,顧秋離的人同蕭聞晏的人的打鬥已經停了。
雙方都折損不少,剩下的人也或輕或重的受了些傷。
蕭聞晏臉上的笑意再維持不住。
他冷眼看向沈清辭:“他什麽時候到的?”
外人或許不知道流蘇的厲害,但得了皇族傳承,知道流蘇是東夷族最後一代,也是最爲厲害的聖使的他在看到流蘇的第一眼就已經心生退卻。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沈清辭還保持着抱膝坐在原地的姿勢不變,她眉眼彎彎:“一開始他就在啊。”
流蘇的輕功已經登峰造極,若非提前給了她暗号,她都發現不了。
而對流蘇能出現在這裏,沈清辭并不意外。
畢竟,當初在淼川碼頭一别,流蘇是追着顧秋離去的。
而至于她爲何笃定顧秋離會出現在這裏……
“很好。”
才結束了一場激烈戰鬥,身子都有些站立不穩的顧秋離拍了拍手,笑着看向沈清辭:“難怪我說這一路上都有被人跟蹤的感覺,原來,才是他。”
“殺了他。”
顧秋離看向沈清辭。
不曾想,面對前腳才要殺了自己蕭聞晏,沈清辭卻搖了搖頭。
“我這人睚眦必報,也是很想立刻殺了他,不過在沒弄清楚女君中毒一事之前,他的命得留着。”
蕭聞晏是死是活她并不在意,她現在隻想調查女君中的是什麽毒,受的是何種脅迫。
聞言,顧秋離卻冷笑了一聲,“那可由不得你了。”
話音未落,他手下的人竟直朝流蘇殺去,而蕭聞晏的人也緊随其後。
前者隻爲取蕭聞晏性命,後者卻還要擋着顧秋離的殺招。
流蘇再厲害,卻還要護着蕭聞晏的命,一時間三方纏鬥在一起,局面竟有些亂。
“都别動。”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女聲突然打破了這場混亂。
之前一直唯唯諾諾貼在沈清辭身後的王寶琴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似得。
不知道她從哪裏摸出來的一把匕首,就在沈清辭的目光放在蕭聞晏和流蘇身遭的時候,她趁其不備将匕首擱在了沈清辭的脖頸間。
而與此同時,剛剛還一副要殺了蕭聞晏洩恨的顧秋離突然勾唇一笑。
顯然,他是故意虛晃一槍,隻爲轉移沈清辭的注意力。
“阿姐。”
沈清辭眨了眨眼睛,想要側頭去看王寶琴的神色,可那閃爍着寒芒的匕首卻貼得更緊了些。
“王寶琴。”
沈清辭自嘲的笑了笑:“我真的是……錯看了你。”
聞言,之前一直嬌弱不能自已的王寶琴冷哼了一聲,不以爲意道:“做戲這麽久,我也是挺累的。”
說完,她甚至都不去看沈清辭,隻一臉期待的看向已經款步過來的顧秋離:“蕭公子,怎麽樣,我就說我能辦到的吧!”
顧秋離贊許的笑了笑,“嗯,不錯。”
說着顧秋離瞪了一眼還拿捏着蕭聞晏的流蘇,沉聲吩咐:“要不想她血濺當場,就殺了他。”
可流蘇卻不爲所動,隻轉頭看向沈清辭。
顧秋離冷冽的眉眼裏似是有些不耐,他冷哼一聲:“不知死活。”
說話間,他就朝王寶琴遞了一個眼神。
然而,已經領悟到了他的意思的王寶琴哪怕已經将鋒利的匕首架在沈清辭的脖頸上,稍稍用力,就能割破沈清辭的喉嚨,但她卻紋絲未動。
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她動不了。
沈清辭攏在袖子下的手早已經卡住了她手腕上的命脈。
王寶琴冷汗直流,驚呼道:“怎麽會這樣!你不是……”
聞言,沈清辭微微一笑。
她指尖翻轉,再沒半點兒客氣,直接反手咔嚓一聲卸掉了王寶琴的胳膊。
“啊啊啊啊……”
一聲慘叫随之響起。
沈清辭沒有半點兒憐香惜玉,回手又卸掉了她另外一直胳膊。
兩隻手臂脫臼的劇痛叫她疼的幾乎要暈死過去。
但眼前的沈清辭卻還笑的雲淡風輕道:“我确實中毒了。”
“你不是再三确認過嗎?”
隻一瞬間,王寶琴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濕,原本嬌俏的臉頰更是蒼白的如同雪色。
對面的顧秋離剛要有所動作,沈清辭已經撿起了王寶琴手腕脫力掉在地上的匕首,轉而就将那匕首擱在了王寶琴的脖頸上。
“别動哦。”
她笑着看向顧秋離:“再往前一步,你這顆棋子就是顆死棋了。”
顧秋離的臉色罕見的白了幾分。
沈清辭站直了身子,她一腳踹在王寶琴心口,語氣平靜道:“我最恨人背叛。”
想當初,她同姜玉緻是最親的姐妹,最後卻慘遭背叛不說,連被姜玉緻背後通了刀子至死都不知道。
如今卻又遇到一個王寶琴。
沈清辭語氣嘲諷道:“你們倆真不愧是當初玩在一起的表姐妹。”
王寶琴咬牙忍着劇痛,想從沈清辭的腳下爬出,但沈清辭分明沒用什麽力氣,卻是她掙脫不了的存在。
她罵道:“你一早就知道了!”
沈清辭淡淡一笑:“也不是很早。”
在被顧秋離從雲州将她們兩人擄走的時候,沈清辭就有所懷疑。
她這人生性敏感,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這一路上她都沒有表現出來,甚至比之前更體貼入微的照顧王寶琴。
淼川碼頭同顧秋離一戰之後,在沒确定王寶琴的站位,沈清辭原本想将她先送去千窟嶺的。
一則是爲了救她,二則也是想試探一下她。
若她當真爲顧秋離所用,那她絕對會想辦法留在她身邊,不肯就這樣輕易被送回去。
一開始,沈清辭還以爲是自己誤會了她。
直到看到她又被孫知禮給“抓”了回來。
盛庭烨的暗衛再不濟,也不可能沒有留下半點兒訊号遞回來。
然而,那兩人卻就此蒸發了似得,盛庭烨留在沈清辭身邊的暗衛也沒有收到他們留下的線索。
至此,沈清辭越發懷疑是王寶琴動了手腳。
那兩人拼死護着她離開,哪裏能想到她在背後暗算了他們。
如果這還不算,那麽接下來王寶琴的一系列小動作,在已經起了疑心的沈清辭面前,就更是暴露無遺了。
她會時刻留意沈清辭的身體變化,尤其是在她從仁和堂回去之後。
沈清辭便猜測,她應該是得了顧秋離的授意,知道她去仁和堂會中毒,也知道她中毒之後的症狀。
不僅如此,沈清辭還趁着她熟睡,在她身上找出了當初顧秋離喂給她的,能叫她内力全失的藥丸子。
這是怕那些毒物不能完全限制她,才又做了第二手準備。
在顧秋離同蕭聞晏兩邊你死我活鬥的最厲害的時候,顧秋離根本就沒分神去看沈清辭。
無疑是笃定了沈清辭現在的狀态根本翻騰不出什麽浪來。
倒不是因爲沈清辭的演技夠好,而是王寶琴已經将那藥丸子悄悄下在水壺裏,讓沈清辭服下。
可沈清辭早就已經有所防備,将那藥丸子換做了補氣養血的丹藥。
對于外行的王寶琴來說,根本就看不出兩者的區别。
她還在爲成功的算計了沈清辭而沾沾自喜。
甚至笃定沈清辭四肢乏力,她還時刻的守在沈清辭身邊,随時準備将她拿下。
可是,并無半點兒功夫傍身的王寶琴,又哪裏是沈清辭的對手。
隻一瞬間,沈清辭腦子裏掠過這諸多的畫面,最後她的目光落在王寶琴蒼白的面上。
“我也待你不薄,爲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聞言,王寶琴非但沒有自省,反而罵道:“沈清辭你卑鄙無恥!”
“你既然早就識破了我的意圖,卻還能陪着我演這麽久的戲,你好生叫人做嘔!”
她的話音才落,沈清辭直接松開了踩在她胸口的腳,轉而踹到了她的臉上。
“王寶琴,你怎麽有臉說出這種話來的!”
“你背信棄義,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反倒怪我将計就計了。”
“明明是你利用我的同情心,設計我在雲州救你,然後一步步接近我,同顧秋離演戲将我帶到淼川,倒頭來,卻還好意思說我一句卑鄙。”
“你這張臉也沒有留着的必要了,看着就叫人惡心。”
沈清辭半點兒不留情,這一腳重重的踩下去,疼的王寶琴慘叫連連。
隻轉眼的功夫,這一腳下去,就讓王寶琴臉上血肉模糊。
沈清辭還覺得不解氣,轉而問向已經被流蘇完全拿捏住不能動彈的蕭聞晏:“我倒是很好奇,像她這種程度的臉皮若是做成人面蠱,是個什麽模樣。”
話音才落,劇痛之下的王寶琴竟然昏死了過去。
“你!”
顧秋離忍不住上前一步,卻被沈清辭的眼神釘在了原地。
她用腳尖掂了掂王寶琴的腦袋,看向顧秋離語氣冰冷道:“沒看出來,你倒是對她有兩分真心。”
說完,沈清辭嫣然一笑:“那這就好辦了。”
這段時間的彎彎繞繞,也已經叫她捋的差不多了。
顧秋離一開始的目的,是要将她帶去楚國,用她拿捏那一位。
而後卻發現楚國生了變故,他發現了蕭聞晏的意圖,便利用王寶琴,順勢将她和盛庭烨引到淼川。
好利用她和盛庭烨打破蕭聞晏的計劃。
利用完她和盛庭烨對付了蕭聞晏之後,甚至還想借着她的手殺掉蕭聞晏。
這一路上,王寶琴都有幾次故意将話題往她身上引。
眼看到了這片顧秋離埋伏好的密林,王寶琴故意崴了腳,想讓蕭聞晏停下來,好叫蕭聞晏身上揣的雪貂發現沈清辭的秘密,從而識破沈清辭的身份,引的沈清辭和蕭聞晏對峙,最後叫顧秋離坐收漁翁之利。
而蕭聞晏應該也是察覺到了王寶琴身上依然帶着顧秋離下的追蹤蠱,猜出顧秋離會借着他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來堵截他,所以他才提前安排了青衣來。
這一場混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各懷心思,各有算計。
卻不知道,被視做“蟬”的沈清辭早已看破了一切。
她從袖子裏掏出兩粒毒藥來,一粒抛給了流蘇,叫其強行給蕭聞晏服下。
看着蕭聞晏那張已經猶如羊皮紙一般的臉,沈清辭覺得好笑。
“太子殿下,被人喂毒的滋味兒如何?”
誰能能想到,就在半天前,她才被蕭聞晏身邊的輕月強行喂了毒藥。
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他們現在的境遇卻隻用了半天,就掉了個兒。
對上蕭聞晏那雙幾乎要殺人的眸子,沈清辭嫣然一笑:“不過,我有璃火珠護體,你就沒那麽好運了。”
“你懂醫術,斷藥理,應該能感覺到這毒藥的藥性,若想活命的話,不需要我再多言吧?”
蕭聞晏一口心頭血差點兒被氣了出來。
他雙手緊攥成拳,可肺腑裏的灼熱叫他不得不冷靜。
更何況,他的項上人頭還擱在流蘇的劍鋒上。
蕭聞晏隻得咬牙切齒道:“算你狠!”
沈清辭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解決完蕭聞晏,沈清辭才将另外一粒毒藥抛給顧秋離,并看向他沉聲道:“我不殺你,但你要跟我走。”
他的生死她說了不算,她要帶他去見女君。
察覺到了沈清辭的意圖,顧秋離冷哼了一聲:“你做夢!”
說話間,顧秋離飛身推開數丈,就要離開。
幾經纏鬥,他這邊已經是窮弩之末,要對上一個流蘇實在沒什麽勝算,沒何況,他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青衣。
見他要走,沈清辭一腳踹醒王寶琴:“看吧,這就是你選的男人,爲了自己,也能丢下你不管。”
之前是做戲,眼前卻是真的抛下了王寶琴。
沈清辭眼見着王寶琴的身子一僵,她朝顧秋離笑道:“你可想好了,真的不同我走嗎?”
言外之意,王寶琴的命就别想要了。
顧秋離清冷的眸子裏似是有過掙紮。
但也隻是一瞬。
下一刹,他甚至都沒看地上的王寶琴一眼,直接帶着剩下幾人毫不遲疑飛奔而去。
流蘇清冷無波的目光轉向沈清辭,詢問沈清辭的意思。
沈清辭搖了搖頭,“不必追,他跑不掉的。”
一旁已經面如土色的蕭聞晏忍不住出聲嘲諷:“你倒是自信。”
聞言,沈清辭笑笑,“是呢。”
說話間,她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并看了一眼不遠處漸漸暗下來的天際。
語氣裏帶着幾分自豪和驕傲道:“是你們小看我了。”
“畢竟有那麽厲害的爹娘,我怎麽能給他們丢臉。”
這時,一隊人馬自沈清辭的視線盡頭走出。
一開始還看不清模樣,但很快蕭聞晏就認出來人。
爲首的正是“林煜”。
她這一路過來,盛庭烨的人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因爲沒有她的吩咐。
沈清辭一早洞悉了蕭聞晏和顧秋離的動作,才想着要将計就計。
她自己不僅可以應敵,還有流蘇,還有一路跟過來的盛庭烨的暗衛。
她隻是沒想到盛庭烨來的這麽快。
青衣見顧秋離逃走,蕭聞晏這邊形勢也幫不上忙,也轉身催動着蛇群追着顧秋離而去。
在不遠處,還有盛庭烨的暗衛已經布置好的天羅地網,顧秋離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
而且,沈清辭知道,他志在皇宮。
即使現在她不帶他回去,顧秋離即使跑了,也一定會再找機會回去。
她等着便是。
在絕對的實力和算計面前,顧秋離再多的陰謀詭計也是徒勞。
以前她怕顧秋離,是因爲自身太弱。
若不借助外力,她隻有挨打的份兒。
可現在,哪怕她一個人對上他,她也有不輸于他的實力。
念及此,沈清辭笑着上前一步,走近了蕭聞晏些許。
見到他懷中鼓鼓囊囊的,她才擡手要去掏,卻被流蘇搶了先。
他直接從蕭聞晏的懷中掏出了那隻幾次陷沈清辭于危險之中的雪貂來。
看着被流蘇掐着後頸,雙眼發直完全失去抵抗的雪貂,沈清辭擡起指尖點了點它的鼻息,淡淡一笑:“小東西。”
“我是将你剝了皮做副護腕來的好呢,還是直接烤了吃更好?”
話音才落,卻換得那雪貂一聲慘叫。
沈清辭忍俊不禁:“果然是通了人性,能聽懂我說的話。”
“這樣一來,就好辦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