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第296章 296偷聽

沈清辭想到前幾日,她過來在後花園涼亭的時候,見到餘氏同那孫知月,相處得還算好的。

而且,當時孫知月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端倪,身體也是康健的。

這人……怎麽就沒了?

關鍵是,還就是在她自己家。

沈清辭之前瞧着孫知月的模樣,并非對孫知敬在籌謀的事情毫無所知,甚至她和孫知禮兩人還有可能是孫知敬的跑腿的。

既是一夥兒的,又怎麽會突然出了這樣的變故。

而且,很顯然她的死法還不一般,碧玉碧桃都像是被吓傻了。

沈清辭追問道:“怎麽沒的?突發惡疾?”

這兩丫鬟連連搖頭,更多的信息卻不肯透露了。

沈清辭走到了窗邊,看了一眼院門外遠遠守着的家丁,一擡手就将窗戶關了起來。

隻有半開的房門,可以看到外面的光景,但外面的人卻很難窺得裏面的情形。

沈清辭壓低了聲音道:“我隻不過好奇問一句,聽過就算了,不會到處宣揚,你們若是有知道内情的,不妨跟我說說,我絕不同孫家其他人提起。”

聞言,碧玉和碧桃面露遲疑。

最後是膽大的碧玉轉頭看了一眼外面,才湊近了沈清辭些許壓低了聲音道:“奴婢聽說是……中邪了。”

“昨天五姑娘從外面回來就不大好了,聽清芳院的人說,是受了驚,當時還請了大夫過去瞧。”

“隻是她畢竟年輕,而且大夫也沒說旁的,再加上昨晚暴雨,這事兒就沒多少人知道。”

“不曾想,昨晚半夜她突然就起來鬧騰了,說些亂七八糟的話,還把她身邊的丫鬟都被折磨得不輕,後來總算消停了,丫鬟們累極了,也就睡得比較沉,沒想到……今兒個一早起來,就看到五姑娘懸挂在了房梁上……”

這樣的事情,不管對于誰家而言都是諱莫如深的。

因昨晚那一番鬧騰,所以孫府知情的人不少,但一聽說是中邪,而且人還就這麽沒了,是以人人談之色變,再加之上面的主子們也已經吩咐過了要封鎖消息,所以哪裏還有人敢提這一嘴。

對外,隻說是突發惡疾。

就如沈清辭之前說的那般。

要不是記挂着沈清辭之前在孫知敬面前的相救之恩,碧玉也不敢往外說。

“周娘子,奴婢就在您這裏提一嘴,您聽過也就算了,可莫要說是奴婢們說的。”

碧玉膽戰心驚,并不忘朝旁邊的碧桃遞眼色。

沈清辭點了點頭,轉身就從自己的包袱裏抓了一把金瓜子,給她兩人一人分了一半。

她這次是被顧秋離綁出來的,哪裏帶什麽首飾,而且那些東西都太打眼,也不适合眼下用來打賞人。

這包袱裏的東西,還是後來盛庭烨的人準備的。

這分量可不輕,尤其是對她們這種月銀才幾貫錢的丫鬟。

碧玉碧桃自是受寵若驚。

碧玉之前也得過沈清辭的好處,所以知道沈清辭大方,雖然驚喜,但也沒太過意外。

倒是碧桃,捧着手裏的金瓜子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沈清辭笑笑,好心提醒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其他大額的銀票或者首飾我賞了你們,反倒會給你們添麻煩,但這金瓜子倒還好。”

“你們隻管藏好,不要輕易露财,以後若有機會就贖身出去,做個小本生意,或者嫁人做壓箱底的添妝也好,總比在這府中當牛做馬的強。”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當然看出來這孫家對奴仆的嚴苛。

若是家中有能力的,又怎會将家中女兒賣進這虎狼窩來。

此言一出,剛剛還爲金瓜子狂喜的兩個丫鬟瞬間紅了眼眶。

她們哪裏會聽不出來沈清辭這是好心在爲她們考慮。

比起伶俐的碧玉,寡言的碧桃淚如雨下,哽咽道:“奴婢本來也是好人家的丫頭,隻是天災年間,家裏鬧了饑荒,弟弟又生了重病請不起大夫,無奈之下,阿耶才将我賣進了孫家。”

即使情非得已,但賣掉一個而救另外一個的做法,身爲被賣的那一個,心裏多少有些怨怼的。

更何況,這些年來,家裏條件逐漸好了,除了時不時的過來問她要月錢,也從來沒有人提起替她贖身一事。

倒是沈清辭這個外人這般爲她考慮。

說到最後,碧桃幾乎泣不成聲,但又怕被外面的看守聽見,便擡手努力的捂住了嘴,并盡量将身子往門後靠,不叫外面人瞧見她。

碧桃也說起了上一次被沈清辭所救一事。

說到最後,兩人捧着金瓜子,朝沈清辭齊齊跪下:“奴婢謝周娘子大恩大德!”

籠絡了人心的沈清辭笑着上前,一手攙扶了一個。

“好了好了,小心外面有人瞧着。”

“就像剛剛碧玉對我說的,當沒這回事就是了。”

碧玉碧桃連忙起身收好了金瓜子,也迅速抹掉了臉上的淚痕,生怕叫外面的人瞧見。

暴雨已經停了,但天陰沉沉的,似乎還在醞釀下一場狂風驟雨。

沈清辭吃過早飯之後,提步走出了屋子:“在屋子裏憋了兩天,怪悶的,我出去走走,順便……”

去瞧瞧孫知月。

孫家肯定是不會叫她看見人的。

沈清辭作爲賓客,卻是該去吊唁慰問一番。

孫知月就住在偏南邊的清芳院裏。

因尚未出閣,又是小輩,按風俗,她的喪事不宜大操大辦。

但清芳院裏也挂起了招魂番,一院子的丫鬟披麻戴孝,遠遠的就已經能聽到哭聲。

還有匠人運了木材過來,就在院子裏打造棺木。

沈清辭還未走近,就被人攔了下來。

“周娘子,法師說,五姑娘去的時辰不大好,怕沖撞了旁人,所以除了她院子裏丫鬟,旁人都不能近身。”

餘氏遠遠的叫住了沈清辭。

沈清辭的那一腳雖然重,但也沒下死手,孫知言除了手背上的口子,身體倒也沒什麽大礙了。

所以,再見到沈清辭,餘氏也已經能擺出之前那副溫婉親和的面容。

沈清辭歎息道:“人既然已經去了,夫人節哀。”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來,餘氏就紅着眼眶不住的抹眼淚。

“這孩子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一直視如己出,我們娘倆的感情也是極好的,不曾想……不曾想……怎麽就天人永隔了呢……”

餘氏哭的傷心。

沈清辭又開口勸了兩句,才叫她終于緩過勁兒來。

“對了,周娘子,那一日的事情,我事後也才了解了,是我那糊塗兒子的錯,可憐當時我這個做母親的一看到兒子受傷就失去了理智,險些冒犯了周娘子,還請周娘子不要同我一般計較。”

說着,她躬身要對沈清辭行禮。

沈清辭連忙擡手打住,“都是誤會,夫人也是愛子心切,而且也是被蒙在鼓裏,而且我如今寄居在貴府,已經承了夫人極大的恩情,感恩都還來不及,哪裏還可能心生怨怼。”

聽到沈清辭的這一番話,餘氏才微微松了口氣。

那邊有管事有事在等着餘氏做決斷,沈清辭同她寒暄了兩句便起身離開。

下過暴雨的花園如同獲得新生。

長青的綠植被水洗過後,越發蒼翠欲滴。

許多光秃秃的迎春花樹也抽出了枝桠,再加上這撲面而來的風,混合着滿園的泥土氣息,隻叫人覺得神清氣爽。

隻是稍微有些冷。

沈清辭隻帶了碧玉一人出來。

兩人從清芳院那邊出來,直接去了後花園。

涼亭的椅子上還有積水。

孫家的下人都在爲孫知月的喪事忙活着,即使不用風光大葬,但作爲孫家的五姑娘,也不能草草葬了。

所以,這後花園的打掃沒人顧得上不說,也根本就沒人來。

沈清辭站了一會兒,隐約聽到南邊回廊那頭有腳步聲傳來。

她幹咳了一聲,對碧玉道:“我有些冷了,你去替我取件大氅來。”

說着,沈清辭頓了頓,又道:“送去湖心亭吧,那兒景緻好,我一路走過去,在那裏等你。”

得了她好處的碧玉自是盡心盡力的,沒有半句怨言,當即就快步轉身從北邊的月牙拱門出去,快步朝着錦繡軒而去。

沈清辭随後也跟着出了月牙拱門。

但她卻沒急着離開,而是繞過了假山,趁着一叢文竹做遮擋,巧妙的甩開了後面暗中跟着她的那個影子,又再出其不意的折返回了花園。

這一番動作下來,等她再回來,南邊的腳步聲才堪堪停在回廊出口。

沈清辭确定周圍沒了跟蹤她的人的氣息,這才一貓腰,躲到了腳邊的灌木叢裏。

才下過雨的枝葉上都沾着水,沈清辭才稍稍一碰,水珠子四濺。

得虧她動作快,耳朵靈,而且她所藏身的位置距那回廊的出口還有一段距離,就算對方再眼尖,一眼也看不到這叢灌木,更何況藏在後面的她。

這邊她才屏住了呼吸,就聽到那腳步聲停了。

來的是兩個人,腳步一輕一重。

若是旁人,當然不值得沈清辭這般大費周章的聽牆角,她是因爲遠遠的,隐約聽到了孫知敬的聲音。

所以,猜測是孫知敬同人來了這園子。

不知道他帶的人是誰。

但反正也不能随便接近怡園,更想不到其他方式打聽孫知敬的底細,在這裏聽聽也無妨。

沈清辭心下稍定,那邊的人卻已經開了口。

“爲什麽?”

“是你對不對?”

此言一出,沈清辭有些意外,但想着這幾日在孫家的所見所聞,倒也沒什麽奇怪的。

開口的是餘氏。

而她這兩句質問……說的是孫知月的死嗎?

還沒等沈清辭細想,餘氏已經咬牙繼續道:“除了你誰還有這樣的本事!她好端端的怎麽可能中邪!”

話音才落,卻聽的孫知敬冷淡開口:“是,又如何?”

雖然已經料到了孫知月的死應該跟孫知敬有關,但親耳聽到他口中的答案,還是叫沈清辭意外不已。

餘氏的反應更加大:“她可是你親妹妹!”

聽到這話,孫知敬一聲嗤笑。

“母親可能忘了,躺在仁和堂動彈不得的,還是我親爹。”

這話聽的沈清辭小心髒都快要跳了出來。

她之前料想孫懷安的病有蹊跷,但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是孫知敬的手筆。

他能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下手,對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下手,對孫知言和餘氏也沒有半點兒心慈手軟。

這孫知敬……到底是怎樣的人!

就算皇家那兩個心狠手辣的兄弟,盛庭泾和盛庭昭比起他來,都是小弟。

雖然心驚,但沈清辭也依然屏住了呼吸,哪怕他們就在咫尺,她隻要稍稍擡起眼皮子就能透過灌木叢樹葉的縫隙看到他們的身影,但她不知孫知敬此人的深淺,更不知道他在暗中是否有比她更厲害的高手護衛。

爲防暴露,除了耳朵,沈清辭屏住了其他五識,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時,孫知敬的話也叫餘氏的呼吸一窒,她身子幾乎都有些站不穩,氣喘籲籲道:“是啊,我忘了,你連你親爹都能下得去手!”

“孫知敬,是不是哪天我和知言也會步他們後塵?”

餘氏也許未必是真心替孫知月的死傷心,但對兔死狗烹這一結局的恐懼卻是真的。

憤怒驚懼之下,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孫知敬微微一笑,語氣一如人前的溫潤如玉:“母親說哪裏的話,這孫家還靠母親支撐,而且,我已經在護着三弟了。”

餘氏還未反應過來,孫知敬提醒道:“否則的話,以他冒犯周氏一事,還有他活命的機會?”

話音才落,餘氏的面色蒼白如紙。

孫知敬看向餘氏,仿似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似得,一如既往的溫和體貼道:“我知道,五妹的死叫母親悲痛欲絕,幾乎失了分寸,但人死不能複生,這偌大的孫府還靠母親支撐,三弟那邊也還等着母親來替他籌謀未來,母親可要堅強些。”

這番話,再加上這語氣……這哪裏是在寬慰餘氏。

這分明是用孫知言威脅餘氏。

餘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孫知敬卻已經不再說什麽,他掃了餘氏一眼,提步轉身離去。

可還沒等走出幾步,卻見一道黑影翻過院牆落在他跟前。

“主子,那周氏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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