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周娘子嗎?”
孫知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此時就站在不遠處的花壇一角。
他面上帶着笑意,隻是那眼神怎麽看都叫人不舒服。
沈清辭也轉頭朝他微微一笑。
“孫三公子。”
她生得美豔無雙,這一笑越發叫孫知言心旌蕩漾。
自之前見了兩眼,他就惦記上了,沈清辭的模樣在他腦子裏怎麽也揮之不去。
因着内心深處某種強烈的渴望,所以在聽到林煜前腳離開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趕過來了。
看到沈清辭對自己笑,孫知言幾乎有些飄飄然。
他提步朝沈清辭走去,面上的笑意越深,“周娘子放心,這幾日林公子不在,我一定替他好好照顧你。”
幾乎同樣的話,從他和孫知敬口中說出來,卻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見她沒有拉下臉來,面上依然帶着笑意,孫知言越發興奮和得意。
他腳下的步子也邁得飛快。
因沉迷酒色,年紀輕輕的他身子幾乎都要被掏空,腳下的步子也是肉眼可見的的虛浮。
就在下一瞬,看到沈清辭笑吟吟的拿出一把匕首的時候,他整個人一怔,差點兒一個趔趄撞了上去。
“你……你要做什麽?”
不僅孫知言愣住了,就連沈清辭身邊的兩個婢女碧桃碧玉都傻眼了。
沈清辭卻笑道:“沒什麽,我夫君臨行前交給我防身的,看哪個蠢東西沒有規矩,敢冒犯我。”
“不過,我倒是覺得他多慮了。”
“好歹我夫君也是有官職在身,又出身士族,應該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往上撞,你說是吧,孫三公子?”
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沈清辭分明是在笑着的。
那絕美的容貌因着這明豔的笑意越發美的驚心動魄。
隻是,在聽清楚她這一番話的瞬間,孫知言猶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在大齊,士農工商有着較爲嚴苛的等級化分。
而他們孫家,即使家業再大,即使同皇商有姻親又如何,始終擺脫不了最末等的那個“商”字。
而林煜。
雖然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旁支所出,但依然有着顯赫的士族身份,再加上他又有官職在身……
這樣的人,哪裏是他們孫家能惹得的。
之前他被美色所蠱惑,一時間色膽包了天,被豬油蒙了心,都忘了這茬兒。
如今沈清辭手上那匕首折射的寒芒幾乎要刺傷了他的眼。
再見她的笑容,也讓他膽顫不已。
孫知言甚至懷疑,此刻他敢上前一步,這匕首就能刺入他胸膛。
他心有餘悸。
可就這麽算了,又心有不甘。
不過,他向來膽大妄爲慣了,雖被震懾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靜下來。
強龍還難壓地頭蛇呢。
在淼川,是他們孫家說了算!
就那郡守周勤有把柄在他們孫家手上,現在都要看他們臉色行事。
而且,沈清辭他們身邊帶的人不多,再加上“林煜”前腳還走了,剩下她和幾個仆從,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這樣一想,剛剛才被沈清辭那一盆涼水澆滅的火苗又在他心裏燃了起來。
“是嗎?”
孫知言笑了笑,腳下的步子慢了下來,但依然在朝沈清辭走近。
“周娘子說的這般,倒是驚到我了。”
“不過,這裏可不是青陽,不是你們林家說了算。”
說話間,他擡手朝沈清辭攥着匕首的手腕奪來。
對付這種人,沈清辭自是不跟他客氣。
他當沈清辭是虛張聲勢,一把抓過來,還沒等碰到沈清辭手腕,他手背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他甚至都沒看清楚沈清辭是怎樣翻轉了手腕刺過來的。
直到那鑽心的疼痛傳來的瞬間,他才反應過來。
而沈清辭半點兒機會不給他,她一擡腿,直接一腳踹向了他身下某處要害。
“嘶……熬……熬……”
孫知言被她這一腳踹出去了老遠,疼的在地上抱着下身打滾。
那底下的劇痛甚至比他手背上被刺的那一道口子更甚。
他都顧不得手背上的傷,死命捂住底下的那二兩東西。
轉眼功夫,他手上那道口子不斷冒出來的鮮血就染紅了他的褲裆,看起來格外的瘆人。
不知情的人見了,怕是以爲沈清辭用匕首直接将他底下那玩意兒給廢了。
他的兩名小厮就站在旁邊,面對這一幕,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有個機靈一點兒的,已經扭身要去找餘氏了。
沈清辭可不給他去告狀的機會。
她直接叫了自己這邊的小厮,“給他綁了,我們去找餘夫人。”
她的小厮是盛庭烨留給她的暗衛,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
所以,即使孫知言的小厮在攔,但在她這兩名小厮面前,又哪裏夠看的。
沈清辭轉頭看了一眼碧玉碧桃:“還愣着做什麽?我們走。”
她帶着一衆人直接去了餘氏所住的梅園。
一路上,有丫鬟仆人看見,已經早早的跑去給餘氏報了信。
所以,沈清辭還沒等走進院子,餘氏倒是帶着人親自急匆匆迎了出來。
看到被五花大綁還一褲裆血的孫知言,餘氏臉上一白,幾乎要暈厥過去。
她忙叫人給之孫知言松了綁,又差人去請了大夫過來。
安排完之後,她臉上再沒有之前那種虛假的溫和笑意,隻冷眼皺眉看向沈清辭:“周娘子,到底怎麽回事?!”
沈清辭上前一步,将早已經擦幹血迹的匕首在餘氏面前晃了晃。
“餘夫人不要誤會了,我隻是用這匕首傷了他的手背而已。”
并非是命根子。
而餘氏眼裏的驚慌倒是褪去了幾分,但她的臉色卻并未因這句話而有半點兒緩和。
孫知言是她唯一的親生子,卻被沈清辭傷成這樣,可想而知此刻的她有多憤怒了。
可還沒等她發作,沈清辭已經挑眉道:“餘夫人要不要先問問孫三公子做了什麽,才會叫我出手傷了他?”
對孫知言的品行,餘氏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最清楚不過。
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她哪有不維護的。
她也聽說孫知敬将林煜送走了,她料定沈清辭孤身一人在這孫府不敢把事情鬧大。
更何況,這種事情,最後身敗名裂的還是女方。
她冷笑了一聲,咬牙道:“那周娘子倒是說說看,我兒到底做了什麽?”
沈清辭眼神一冷,“我夫君前腳走,他就妄想溜進我院子……圖謀不軌,我那一刀若是沒插在他手上,這會兒我的清白怕是不保了,就算這樣,餘夫人也覺得我做的不對嗎?”
眼見着餘氏眼神一暗,就要開口,沈清辭将那匕首往她眼前晃了晃。
“餘夫人見多識廣,不可能認不得此物吧。”
那匕首上刻着皇族才能用的螭紋圖騰,尾端還鑲嵌着瑪瑙,一看就非凡品。
林煜再厲害也隻是世家子弟,他妻子又如何敢堂而皇之的用皇族才能用的東西。
除非……這東西是禦賜之物。
想到這個可能,餘氏吓得倒退了兩步,但孫知言的傷又不能就這麽算了。
恰巧這時,大夫提着藥箱趕了過來。
與那大夫一起過來的,還有孫知敬的貼身小厮孫旺。
“夫人。”
哪怕是小厮,在面對餘氏的時候,禮數也做的足,但那神色間卻少了幾分謙卑和恭敬。
孫旺指了大夫去給已經疼暈過去的孫知言看傷,才對餘氏道:“大公子說,幸虧周娘子及時出手,才沒叫三公子釀下大罪,還請夫人對三公子嚴加管教。”
餘氏皺眉,下意識壓低了聲音道:“大公子如何知曉得這般快?”
明明隻是一個小厮傳來的話,卻叫餘氏的臉色越發蒼白如紙,比發現沈清辭的匕首是禦賜之物更叫她心驚膽戰。
沈清辭看的分明。
至于孫知敬那邊爲何會知道這麽快且還派了小厮來,不過是因爲她在對孫知言出手之前,就已經悄悄對手下的暗衛比了個手勢,叫他将這事帶去給孫知敬。
她當然也知道,在人家地盤不好把事情做這麽絕。
但沈清辭這麽做也是有道理的。
其一,這孫知言賊心不死,若她不出手狠一點,這兩日保不齊還要被他騷擾,雖然他這樣的,根本就碰不到沈清辭分毫,但蒼蠅雖然不咬人但夠惡心人。
其二,算時間,盛庭烨那邊還沒走遠,不管孫知敬願不願意護着她,他都不能叫這個事兒鬧出去,影響他全盤計劃。
其三,她也是想看看孫知敬的分量對餘氏這些人來說,到底有多重。
如今看來,毫無疑問,孫家已經牢牢地被孫知敬把持在手上。
哪怕身爲長輩的餘氏,也得看他臉色行事,甚至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這麽一鬧,這兩日她在錦繡軒可算是能落得清靜了。
餘氏也好,孫知言也好,孫知月也罷,有了孫知敬的敲打,至少這兩日是不敢再來“叨擾”她了。
孫知言這是送上門來的梯子,她當然要好生“教訓”了。
等她熬過這兩日,就準備離開,絕不給盛庭烨惹麻煩拖後腿。
孫旺沒有回答餘氏的話,卻轉頭看向沈清辭,一躬身道:“大公子說,是孫家管教無方,叫林夫人受驚了。”
“他同林夫人保證,此後隻管安心在孫府住着,再無任何人敢傷林夫人分毫。”
“他還有族中庶務要忙,等得了空必然親自來同林夫人賠禮。”
沈清辭猜測,這話多半是當着盛庭烨說的場面話。
但卻足夠震懾全場了。
再沒有任何人敢在這時候吭一聲。
有人很快将昏早已經疼暈過去的孫知言帶了下去,沈清辭淡淡掃了一眼,同心有怨恨卻半點兒不敢表露的餘氏道了别,便帶着碧桃碧玉回了錦繡軒。
天色這會兒已經暗了下去。
孫家人已經在準備晚飯。
因着之前那一番鬧騰,倒也沒人再請沈清辭去前堂用飯,不過也不敢怠慢,而是将滿滿一桌子飯菜送到了沈清辭房裏。
沈清辭自是也不客氣,吃飽喝足,又梳洗了一番,時間就已經不早了。
沈清辭打發了兩個丫鬟去睡,自己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
她不禁在想,盛庭烨聽到她懲治孫知言的事情,該是什麽表情。
一想到,她之前不過是“不小心”看到了孫知言衣衫不整的樣子,就叫那人打翻了醋壇子。
如今那人被她親手整治了,而且這幾日都不可能再來騷擾她,盛庭烨該要更安心才是。
夜色漸深,他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對岸了吧?
也不知孫家爲何要照着模樣找人,而那個被找的人又是誰,怎會同盛庭烨有八九分相似?
沈清辭滿腦子疑問。
但到底架不住困意來襲,想着想着,最後睡了過去。
隔天起來,孫府并沒有什麽動靜。
餘氏沒鬧,孫知言那邊也沒消息,說是要來賠禮的孫知敬也沒見人影。
就如同沈清辭所期望的那般,安安靜靜。
她當然也不會沒事找事。
頭天半夜的時候,就已經下起了暴雨,而且一下就是兩天。
這兩日,她就在這錦繡軒哪兒也沒去。
到了第三日,同盛庭烨離去的日子。
沈清辭才一起床,算算時間,隻覺得肩上輕松了不少。
她生怕這兩日生出什麽事端來。
如今,就算天大的事情,她都能提步開溜。
算起來,盛庭烨也該到幽冥谷了,就算這會兒她這邊出了狀況,等孫知敬派了人去幽冥谷,還得耗費兩天的時間,那時候,盛庭烨都該到平城了。
沒有了重重顧慮,沈清辭收拾妥當起身準備去外面轉轉。
橫豎是要走的,在離開之前,她打算再探探孫家的底。
可她這邊才起身,還沒等叫碧玉傳飯,卻見聽到動靜的碧玉碧桃慌慌張張的從外間進來。
兩人都是蒼白着一張臉,仿似發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沈清辭挑眉:“這是怎麽了?昨兒都好好的。”
怎麽一早起來,就是一副死了人的表情?
這後半句話沈清辭自是沒說出口。
誰曾想,碧玉下一句話卻叫她意外不已。
“周娘子,我家五姑娘昨夜沒了。”
孫知月……沒了?
沈清辭微微一怔。
還真的是死了人。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死的竟然是孫府那個嚣張跋扈的孫知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