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但帶着一股子狠辣和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聽到那聲音的一瞬間,走在沈清辭旁邊的翠喜幾乎有些腿軟。
“三……三公子……”
她勉強扯出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轉頭朝着那人見禮。
沈清辭也同她轉身,一擡眼就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子。
他俊美的面容上還帶着一絲尚未退去的情/欲之色,頰邊一抹绯色,再加上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越發襯着他這人多了幾分妖冶。
他胸前的衣衫大敞,露出一片玉色肌膚,就連那兩朵紅梅也大咧咧暴露在日光之下。
隻一眼,就叫翠喜羞紅了臉并迅速低下了頭去。
就連沈清辭都覺得有傷了眼睛。
她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等苟且之事的人竟然還敢堂而皇之的走到人前。
而且,連衣服都不好好穿。
一眼掃過他那雙桃花眼,眼底帶着幾分肆意張狂的笑意,卻唯獨沒有半點兒該有的羞赧或者惱羞成怒。
沈清辭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放蕩又無恥的人。
翠喜叫他三公子……這孫家的人丁不算太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模樣,又排行老三的……應該就是她前腳才在花園裏見過的那位填房餘氏的親生子,孫知言。
孫家這三子,孫知敬如玉樹芝蘭,深藏不露,孫知禮不學無術,裝模作樣,而這孫知言之前倒是沒什麽傳聞,如今看來,簡直就是無恥放蕩。
沈清辭别過了頭去。
而孫知言的目光卻已經掠過翠喜落到了她的面上。
隻一眼,他眼底猶如煙花炸開,瞬間綻放出無限驚喜。
“這位姑娘是……”
不曉得是想在美人面前挽回那已經丢到爪哇國的顔面,還是被這冷風吹得刺骨,他擡手迅速的穿好了衣衫,望向沈清辭。
沈清辭沒吭聲,一旁的翠喜紅着臉低頭道:“這……這位是今日府裏貴客的娘子。”
“哦……”
一聽是别人家的娘子,已經成過親的,孫知言眼裏劃過一抹失落,隻是他的目光依舊落在沈清辭的面上。
一邊慢條斯理的系着腰帶,一邊随口問道:“既是客人,這往後宅去做什麽?”
翠喜忙答:“夫人留了客人在府上暫住,吩咐奴婢帶她下去安置呢。”
許是因爲緊張,翠喜的聲音裏竟隐隐有些顫抖。
“哦。”
孫知言淡淡應了一聲,也不說讓她們走,也不說别的話,隻提步朝沈清辭走來。
他身姿颀長,幾步就走到沈清辭面前。
見沈清辭的目光投向了别處,沒有要正眼瞧他的意思,他啧啧兩聲。
“你說,你這麽标緻的美人兒,怎的早早就成了親呢?”
說話間,他擡起手來。
一想到他剛剛躲在假山後頭才同人做了那種事情,看到他,沈清辭就仍不在作嘔了。
這不要臉的還往她身前湊,而且那臭豬蹄子竟然還敢來摸她的臉。
還沒等他的指尖碰到她,沈清辭急忙退開一步,冷聲道:“赴宴的女眷們離這裏不過一個庭院,我隻要一嗓子喊出去,三公子覺得,會怎樣?”
孫知言原本嗤之以鼻的。
沒曾想,沈清辭一擡眼,直望進他眼底,“三公子不懼人言,是無所謂,可夫人可就未必受得住那些閑言碎語了。”
她也看出來了,餘氏看似溫婉可親,可能把持得了這麽大一個孫家的中饋,而且還叫張揚跋扈的原配子女都服服帖帖的,怎麽可能是善茬兒。
而孫知言還是餘氏親生子。
就眼下沈清辭看到的孫知言的性子,而之前從未聽說過他半點兒傳言,必然是孫家替他遮掩得嚴實。
今日這宴席,又是餘氏一手操辦的,若叫人傳出去了,她親兒子在這後院白日宣Y不說,還企圖染指赴宴的女眷,不但孫家顔面掃地,也等于是當衆打了餘氏的臉。
果然,此言一出,孫知言眼底的笑意一僵。
他眸色轉冷,皺眉看向沈清辭嘲笑道:“我就不信你真敢宣揚出去,女子名節高于一切,你要敢喊人,你的名聲也毀了。”
聞言,沈清辭不怒反笑道:“那不妨我們來賭一把。”
“孫家上下的臉面,和我一個人的名聲比起來,倒也不虧。”
孫知言揚起來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沈清辭見鎮住了他,轉頭便提醒翠喜:“還不走?”
已經快要六神無主的翠芽猛地驚醒,她甚至都不敢去看孫知言的臉色,匆忙行了個退禮,轉身就帶着沈清辭快步離開了這院子。
走出來沒多久,沈清辭還聽到一道嬌滴滴的女聲。
“阿言……”
還沒等她那句含嬌帶嗔百轉千回的話說出來,卻突然聽到她一聲驚呼,同時響起的還有孫知言一聲冷嘲:“庸脂俗粉。”
那聲冷酷無情,誰能想到不到一刻鍾前,他還同人****風流快活。
等走出了好遠,沈清辭才聽到翠喜長出了一口氣。
瞧着她憋紅了的一張臉,沈清辭關切道:“你家三公子回頭不會爲難你吧?”
聞言,翠喜搖了搖頭,“奴婢在夫人跟前當差,三公子多少會……會顧及一些的。”
隻是,一想到那個人,她就又緊張又害怕,就連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沈清辭循循善誘:“看樣子,三公子很怕你家夫人?”
翠喜還沒從剛剛看到的畫面中回過神來,她有些驚魂未定,随口答道:“算是吧,在這宅子裏,也就夫人和大公子能壓住他了。”
“你家大公子,看起來倒是個很溫和的人,竟也能壓得住他?”
聞言,翠喜連連搖頭。
許是剛剛同沈清辭一起經曆了那遭,所以她倒是同沈清辭親近不少。
說起她家大公子,她下意識的湊近了沈清辭些許,避開了來往忙碌的丫鬟,壓低了聲音道:“不知道爲什麽,大公子明明是笑着的,但大家都怕他,在這個府裏,就沒有人不怕他的。”
沈清辭挑眉:“也包括老爺和夫人嗎?”
翠芽用力的點了點頭,“旁的我不敢說,但每次夫人見到他時,那态度都算的上是恭敬了。”
說到這裏,翠芽才驚覺自己似乎是失言了。
她連連擺手:“我真是糊塗了,竟然在背後也敢議論主子了,我就随口那麽一說,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沈清辭淡淡一笑,“怎會,你我不過說笑。”
見她這般,翠芽才算放松下來。
孫家給她和盛庭烨安排在靠南邊的一處小院,錦繡軒,還指派了兩個丫鬟,碧玉,碧桃。
這邊才引她看了住處安頓好了,前院就有丫鬟過叫她,開宴了。
沈清辭再經過之前遇到孫知言所在的院子的時候,兩位當事人已經不在了。
前面宴席已經開始,沈清辭趕過來的時候,女眷們都已經落座。
因她是最後一個到場的,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餘氏笑吟吟的将她叫到跟前,把她介紹給了一衆女眷。
男女賓客雖然分席而坐,且中間還隔着屏風,但依然可以透過那朦胧的屏風看到男賓席那邊的光景。
觥籌交錯間,有一人即使不苟言笑,依然是全場的焦點,那容貌宛如一塊無暇美玉熔鑄而成的玉人,即使坐于人聲鼎沸之中,也如高在雲端的神祗。
聽的旁人喚他林煜,林公子。
女眷中,有許多尚未出閣被家中母親帶來露臉的小姑娘,隻遠遠瞧見一眼,就已經紅了臉頰。
所以,待聽到說沈清辭就是男賓那邊最爲出衆的林公子的夫人,一時間那些原本看向她的眼神裏還帶着驚豔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多了幾分羨慕。
即使知道對方已經成親,難免心生失落,但還是有不少膽大的姑娘同沈清辭套近乎,十句裏九句不離林煜。
打聽他的喜好和家世。
當然,還有人已經在拿自己同沈清辭比較,甚至悄悄向餘氏打聽沈清辭的家世。
這因盛庭烨容貌氣度引起的“麻煩”倒也不是全沒有好處,至少沈清辭從她們的閑談中大緻能知道她們身份,以及同孫家關系的遠近。
一場宴席,她将眼觀鼻,鼻觀心的本事發揮到了極緻。
等宴席散了再回到錦繡軒,沈清辭整個人都累癱了。
盛庭烨還沒回來,沈清辭有些犯困,就要倒頭先去午睡一會兒,卻聽外間丫鬟來報,餘氏來了。
沈清辭隻得打起了精神起身應對。
餘氏親自來,說是來看看丫鬟婆子們有沒有怠慢,看她這裏還缺什麽,但言語間都在打探她的家世背景。
畢竟隔得遠,而且又不屬同一派系,孫家雖然知道青州林家,但也沒有詳細到連林煜他夫人的身世背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地步。
他們自會派人去查,但那需要時間,遠沒有從沈清辭的言談舉止中考量來的快。
好在沈清辭之前了解一些,所以應付起來也算遊刃有餘。
隻是叫沈清辭萬萬沒想到的是,餘氏身邊還帶了個女子。
聽餘氏介紹,說是孫懷安的柳姨娘,平日裏幫襯着餘氏打理後宅的,瞧着倒是個溫婉娴靜的模樣。
她笑吟吟看向沈清辭,聲音如黃莺婉轉:“日後若有什麽需要,你隻差了丫鬟叫我就是。”
隻是,在聽到她的聲音的一瞬,沈清辭感覺一陣惡寒。
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這聲音跟她之前聽到的,在假山後面同孫知言厮混在一起的那道嬌滴滴女聲……如出一轍。
意識到這一點,沈清辭再擡眼看向柳姨娘,隻覺得她原本親和溫婉的眼神裏,也似是藏了幾分寒芒。
想到她一個姨娘,竟同孫知言**到了一起,沈清辭不由感慨,這孫家還真是……一言難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