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最後的餘晖從遠處的山頭落下,灑在河面上,泛起金光粼粼水波。
原本帶着些許春暖的風也漸漸冷了下來。
出來太久,笑夠了,鬧夠了,确實該回去了。
沈清辭臉上的紅暈未褪,她原是不想管這面厚心黑的家夥,但到底放心不下他的傷勢,隻得攙起了他的胳膊。
說是攙扶,其實盛庭烨沒叫她用什麽力氣。
等回了客棧,關起門來,沈清辭才好奇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這淼川城有些……奇怪。”
之前她的關注點都在盛庭烨身上,守着昏迷不醒的他這幾日不眠不休,現在他僥幸逃跑過一劫,今日出去溜達的時候,她才有閑工夫注意周圍的景緻。
盛庭烨給沈清辭倒了一杯熱水,才拿起了一旁的線報,不答反問道:“你覺得淼川比起雲州如何?”
沈清辭想都不想:“沒什麽可比性。”
雲州是江南腹地,又傍着運河,不僅地理位置特殊,更是重要的經濟、交通樞紐,貫通南北承上啓下之作用。
而淼川因着河寬地勢窄,背後又靠錦屏山,雖是天然的屏障,卻也因這地理原因而限制了它的發展。
而且,河對岸的境澤郡,因其境内大多是沼澤荒地,是楚國邊境最貧瘠的郡縣。
比起與楚國通商互市的另外幾處邊境郡縣,淼川實在不占什麽優勢。
所以,淼川比起雲州來,可不是差遠了,也沒什麽可比性麽。
話音才落,不用盛庭烨細說,沈清辭已經恍然大悟。
她終于意識到哪裏奇怪了。
因爲渡口的貨船流量,人流量,看起來竟比雲州還要繁華熱鬧。
之前被顧秋離攜着逛淼川城的時候,她就感覺城中的繁華喧嚣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所以,被盛庭烨布局的碼頭與之比起來,才越發可疑,當時才叫顧秋離和她看出了破綻。
她之前查看過淼川的線報,對淼川這一帶的商貿往來多少有些了解,而這幾日沒有什麽慶典,又不是什麽節氣等特殊日子。
這繁華熱鬧的似乎有些過頭了。
沈清辭再想到之前在孫知月身上看到的那塊玉璧,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
盛庭烨擡手揉着她的後頸,寬慰道:“我已經叫人去查了,很快會有消息。”
沈清辭點了點頭。
沒想到盛庭烨一早就發現這些異樣了。
夜幕降臨,天氣轉冷,沈清辭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兒竟有些冷。
她禁不住冷,才打了個噴嚏,盛庭烨就去關了窗。
他回身拉了沈清辭,柔聲道:“早些睡吧,明日怕是有些麻煩纏上門。”
累了這幾日,沈清辭确實怎麽也睡不夠。
才靠着枕頭,她就已經昏昏欲睡。
她面靠着床内側身躺着,盛庭烨依然跟從前一般,從後面将她擁入懷裏。
這裏不比京中的日子舒适精緻,下午沐浴過,他身上還帶着一縷若有似無的皂角香。
沈清辭原先還覺得冷,他這才一貼上來,她感覺整個被窩都暖了起來。
沈清辭剛說這樣她一個不小心容易壓着他傷口,他卻更貼近了些許,并語氣沉穩道:“無妨。”
這話聽着從容,但沈清辭還是從他噴灑在自己耳畔灼熱的呼吸,以及那微微顫栗的尾音上聽出了些許不同尋常。
她的睡意全消退,揪着一顆心道:“可是那蠱毒又在作祟了?”
盛庭烨的手抓着她的,護在她身前,聽到這話,隻淡淡應了一聲。
“還好。”
他說是還好,但其實并不太好。
沈清辭感覺的到。
她蓦地想到之前顧秋離那些話。
她同盛庭烨在一起,他情動的時間不少,被蠱毒反噬,壽元定然虧損的厲害。
但感情這東西,哪裏是理智就能克制的。
他要真的能做到對她冷清冷性無動于衷,他們也走不到今天。
他喜歡她,在她動心之前。
而且那時候,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動不得心,卻還是在她身上一頭栽了下去。
她之于他,是每每想起,便深入骨髓的痛,是明知道必死無疑,卻還要飲鸩止渴的毒。
沈清辭心尖兒輕顫,忍不住感慨:“盛庭烨,你是不是蠢?”
“嗯?”
話音才落,沈清辭感覺身後那人的身子都是一僵。
她才意識到在這種“敵強我弱”的情況下說錯了話,她剛要開口找補,卻聽身後那人應了一聲。
旋即卻聽他破天荒的開口承認道:“是了,有些蠢。”
以他這性子……沈清辭有些驚訝。
盛庭烨卻從容捏了捏她的指尖,語氣怅然道:“落鳳坡掉下冰河的時候,本來沒甚大礙,卻偏偏放不下某個狠心的人,怕她擔心怕她出事,想要親自去見她,想将她重新擁入懷裏才安心。”
“是夠蠢的。”
沈清辭:“……”
她隻不過是一句感慨的,他這怎麽還自我檢讨上了?
“拖着重傷的身子幾經輾轉,才總算見到了人,可還沒等養好傷,她又跑了。”
“放着唾手可得的雲州不要,卻偏要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來這裏送命。”
……
聽着聽着,沈清辭就感覺不對味兒了。
這哪裏是檢讨,這厮分明是順勢而爲,以退爲進的在向她聲讨!
盛庭烨還在繼續:“自己九死一生,從身到心飽受折磨,卻換了人家一個蠢字。”
沈清辭:“……”
她下意識低下了頭去,嗷了一聲:“我錯了。”
盛庭烨勾唇一笑:“夫人哪裏錯了,分明蠢的是我。”
沈清辭:“……”
她從前怎麽就沒看出來這人得寸進尺不依不饒來了!
偏偏她說錯話在先,所以多少有些心虛,所以硬氣不起來。
沈清辭隻得裝鹌鹑,故作迷糊道:“哎呀!好困,我先睡了!”
她當然曉得,盛庭烨沒那麽好糊弄過去,感覺到身後之人擁緊了她些許,他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近。
沈清辭的心跟着一跳。
她都做好了又要被他得寸進尺“輕薄”一番的準備,可這人卻隻是抱着她,并沒有下一步動作。
有些意外的沈清辭微微一怔。
卻聽得盛庭烨一聲輕笑,顯然已經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夫人不是困了嗎?難不成想等我做點什麽?”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沈清辭一個激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困了困了!”
救命,這人渾身上下八百個心眼子,她根本不是對手。
沈清辭心裏哀歎。
這時卻聽得盛庭烨一聲輕笑,他的下巴擱在她的發頂,語氣裏滿是寵溺道:“沒辦法,在夫人身上,我總不受控制的犯蠢。”
沈清辭心尖兒一暖,臉上也跟着一燙。
“睡吧。”
這一夜好覺。
隔天醒來,跟昨日一樣,身邊的被窩已經空了,沈清辭轉頭看去,盛庭烨已經坐在桌前處理公務了。
沈清辭的動作很輕,卻還是叫他察覺到了。
她一擡眼,就對上了他那雙清冷無波的眸子。
原本如幽潭波瀾不興深不可測,卻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綻放出纏繞了缱绻深情的笑意。
沈清辭伸了個懶腰,一邊迅速穿上外衫,一邊随口問道:“什麽時辰了?你起來怎麽也不叫我?”
她還惦記着孫家的事情。
孫知禮的人遲遲打探不到她和盛庭烨的身份,必然坐不住。
這也就是盛庭烨昨日說的,麻煩會纏上來。
可眼看着外面日頭已經起了,他們這裏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不知是那孫知禮沉得住氣,還是說另有打算。
盛庭烨放下了手上的線報,遞了一杯熱水給沈清辭。
“不打緊,若有消息,暗衛很快會遞回來。”
這一次出來,因爲匆忙,盛庭烨帶的人不多。
而孫家和淼川各個勢力關系緊密又複雜,調查起來頗費些人手和功夫。
他隻留了幾人在這客棧保證他和沈清辭的安危,其他人都派了出去。
沈清辭才捧了茶盞在手,還沒來得及喝下,卻聽到笃笃笃三下敲門聲。
盛庭烨應了一聲,才有人進來匆忙道:“主子,王姑娘不見了。”
王寶琴不見了?!
有那麽一瞬,沈清辭和盛庭烨看向對方的眼裏都帶着一絲詫異。
确實等來了暗衛的消息,但惟獨沒想到竟是就在他們身邊的王寶琴出事的消息。
留在客棧的暗衛不多,但前後門,各個有可能出去的地方都有他們的人明裏暗裏盯着。
王寶琴怎麽就在這些暗衛的眼皮子底下被擄走了?
不等盛庭烨追問,那暗衛躬身繼續道:“就在不久前,王姑娘去了樓下後廚,說是昨夜見王妃胃不大舒服,她要親自做一碗山藥南瓜粳米粥,就在這客棧後廚,屬下便由她去了,可遲遲沒等到她回來,屬下不放心跟過去才發現,後廚被人點了迷香,藥倒了一大片,而王姑娘不在裏面。”
恰巧那時候已經過了早飯時間,樓下大堂也沒什麽食客,自然也就沒有人發現後廚的異樣。
“可這客棧前後門我們都有人守着,卻并未瞧見她被人帶走。”
這就奇了怪了。
那不成,還能打了密道将人擄走?
沈清辭就要叫人再在客棧上下搜一圈,她自己也站起身來,想去後廚看看。
可還沒等她開口,卻聽外間又響起敲門聲,家仆裝扮的暗衛在門外提醒:“主子,孫公子來了。”
這個時機倒是巧了。
沈清辭和盛庭烨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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