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有些不對勁。
不僅僅是因爲突然得知盛庭烨的蠱毒一事。
而是真真切切的不舒服。
這種感覺,之前隻有在她中毒的時候才會有。
沈清辭這才驚覺,青禾本就精通各種巫蠱之術,哪怕被殘害成這般模樣,也不該被小瞧了去。
顧秋離之所以能害他成這般模樣,是因爲顧秋離了解東夷一族。
而他們現在,顯然是輕敵了。
沈清辭動了動指尖,就算她這身子能抵抗一般的蠱毒,但這會兒也有些乏力。
可盛庭泾還沉浸在盛庭烨将死的狂喜中。
絲毫沒有發現危險将至。
這蠱毒對沈清辭來說,可能解開隻是時間問題,但對盛庭泾也許就是緻命的。
雖然這人罪該萬死,但卻不該在這時候死。
且不說,他一死她自己難辭其咎,是否能平安脫身,就連盛庭烨都有可能被牽連。
畢竟現在沈清辭還不清楚帝後放盛庭泾來雲州的目的。
更不知道聖人是否原本就存了拔出張家殺了盛庭泾的心。
畢竟也是他曾寵愛過的親兒子。
可就這樣讓他死在雲州,那負責徹查此案的盛庭烨不但難逃責罰,還會在聖人那裏落下殘害手足的印象。
這對盛庭烨的奪嫡之路,幾乎是緻命的打擊。
就算不爲了盛庭泾這條狗命,爲了自己和盛庭烨,沈清辭也不能坐視不理。
她就要出聲提醒,卻見那青禾突然轉頭“看向”沈清辭的方向。
有那麽一瞬,沈清辭感覺到他那已經看不出五官的臉上出現一絲困惑和驚詫。
下一刹,就見他啞聲道:“剛剛才說眼見爲實……”
那一瞬,沈清辭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
她再不猶豫一個箭步上前,作勢要擋在盛庭泾面前,并對一旁還未反應過來的楊益大聲道:“他的血有毒!”
被沈清辭這麽一驚呼,盛庭泾和楊益才如夢初醒。
楊益距離青禾最近。
在青禾那句話還未說完之前,他猛地一腳将青禾殘軀一腳踹出老遠。
砰地一聲悶響,直砸在門闆上。
可青禾非但沒痛呼,反而哈哈大笑。
“别以爲我不知道柳兒已經死了!”
“你們都得給柳兒陪葬!”
“都得死!”
随着最後一句話喊出,他那僅剩的一團身子突然炸開。
碎裂的屍塊四濺。
濃稠的血霧瞬間彌漫了整間屋子。
但好在沈清辭的及時提醒,楊益在踹開青禾之後,就已經拽着盛庭泾飛身跳向了窗戶。
而沈清辭雖然已經反應了過來,但因這身份使然,不得不表現得慢了半拍。
她雖然未成功逃離屋子,但好在慌亂間随手拽來一樣東西擋在了身前。
才不至于淋了一頭一臉的血水。
等她從窗口跳出,才發現自己拽着的竟然是之前裝着青禾的麻袋。
沈清辭一把丢開那麻袋,轉而去看盛庭泾。
這時候盛庭泾的臉色已經說不出的難看了。
面對沈清辭的及時提醒,他的态度非但沒有半點兒好轉,反而用更加陰冷狠絕的目光看向她。
“你怎麽知道?”
畢竟就連站在青禾跟前的楊益都還未反應過來。
在盛庭泾質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楊益已經俯下了身子跪在了地上。
沈清辭在出聲提醒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說辭。
她斂眸道:“奴婢之前在镖局做事,跑過堂口,嗅覺又天生比一般人更靈敏些。”
“剛剛那人說的話奴婢完全聽不懂,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打量他身上,然後就發覺屋子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而且還不是王爺手中的香囊發出來的。”
沈清辭這一番話說得巧妙。
既說出自己聽不懂盛庭泾剛剛同青禾所交談的秘密,更提醒了盛庭泾,他是因爲太過投入所以才忽略了那些旁枝末節,從而佐證了她這個丫鬟作爲局外人,要比他和楊益反應更快的原因。
可盛庭泾的面色依然沒有好轉。
即使有楊益及時護着,他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污。
就連那過分美豔的面容上,都帶着絲絲血水。
再加上他那樣陰鹫的眼神,越發讓人覺得陰晴不定,猙獰可怖。
他陡然一擡手,直接一把卡住了沈清辭的脖頸。
“本王還輪不到你這樣的賤婢來救!”
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麽瘋。
明明沈清辭已經洗清了嫌疑,他也不像是發現了端倪的樣子。
可那一刻,他眸子裏劃過一抹兇狠毒辣。
這是他第二次對沈清辭起了殺心。
不過這一次卻沒有王寶琴在一旁求情。
沈清辭的脖子都被卡得通紅。
她淚眼朦胧膽戰心驚的看向盛庭泾。
“王爺……饒命……”
不料對上她那樣一雙眸子,盛庭泾的殺氣更甚。
就在沈清辭都已經替自己琢磨退路的時候,剛剛還冷硬狠辣的要直接掐死她的盛庭泾突然松開了手。
她被摔到了地上。
而他嘴角微揚,卻帶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别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本王,本王怕當真一個控制不住會殺了你。”
聽到這話,沈清辭心中緊繃的弦這才蓦地一松。
看樣子,他是沒打算殺她了。
至少,現在不會。
可即使是這樣,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也讓沈清辭不敢有半點兒掉以輕心。
屋子裏爆出這麽大的動靜,早已經驚擾了院外候着的守衛。
隻是,還沒等他們到了跟前,不知道從哪裏突然蹿出幾個蒙面黑衣人來,直朝着盛庭泾擊殺而去。
不僅盛庭泾,就連沈清辭都被這一變化給驚住了。
盛庭泾這是犯太歲嗎?
怎地才到雲州就遇到了刺客?
他就連進張家都是用軟轎遮掩的,可見這一行也是秘密趕來的。
這些刺客又是如何在他前腳剛到,且遇到了青禾這樣的事情之後就立即出手的?
按說他們提前洞察了盛庭泾的行蹤,若想要殺盛庭泾,不該是在他來雲州的路上嗎?
就連袁氏都說了,這一路大雪封山,懸崖峭壁,極其危險。
若在這中途設伏……可遠比在這張家暗殺強多了?
爲何一定要等他到了雲州……
這念頭才冒出來,沈清辭後脊梁骨直冒冷汗。
她突然意識到,這些刺客是爲殺盛庭泾而來,但針對的也是盛庭烨!
就如她之前面對青禾的殺招時候所想。
盛庭泾不能死在雲州。
更不能死在盛庭烨的手上!
隻短短一瞬,沈清辭腦子裏已經滾過了諸多念頭和利害關系。
而她腳下的步子也沒有耽擱半點兒,在察覺到刺客的行動的時候,她就如之前同盛庭泾保證的那般,會爲他“出生入死”。
她擋在了盛庭泾的身前,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攥緊了拳頭,一副要同傷盛庭泾先從她屍體上踏過去的架勢。
那在不經意轉頭掃向盛庭泾的一瞬,沈清辭看到了他眼底流露的一絲詫異。
楊益已經抽刀迎敵。
盛庭泾院外的護衛不過四人。
刺客卻有七八個。
而且這些人的身手看起來并不比他手下的親衛弱。
但好在,他們尚且還能抵擋住這些黑衣人的攻勢,将盛庭泾護在最後,不受半點兒刀光劍影的影響。
隻要再拖延一些時間,就算盛庭泾的暗衛沒有及時趕來,張家的護院暗衛也該來了。
沈清辭一臉緊張渾身顫抖的盯着局勢。
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敢有絲毫放松,依然是那副怯懦卑微的模樣。
盛庭泾的手下和刺客你來我往,皆有傷亡。
甚至還有好多次那劍招都已經挑到了盛庭泾面前,但好在被楊益及時攔下。
眼看着院外有紛至沓來的腳步聲,援軍到了!
沈清辭暗暗松了口氣。
盛庭泾的護衛也是因此而放松了下來。
可就是這一刹那,變故突生。
一個黑衣人突然越過楊益的刀網,長劍一挑直朝盛庭泾胸口刺來。
而這時候,距離盛庭泾最近的楊益招式已老,再提刀上前,卻已經晚了半步。
遠看着那長劍距離盛庭泾不過三尺,看那勢頭,勢必要讓盛庭泾血濺當場!
就站在盛庭泾身邊的沈清辭甚至都有那麽一瞬的猶豫。
要不要出手救下盛庭泾。
畢竟,這一招可不是一般人能擋得住的。
必然會暴露她的身法和功夫。
這不是一個在镖局裏的普通姑娘能做到的。
可還沒等沈清辭得出結論,她的手臂突然一陣劇痛。
卻原來是被盛庭泾直接一把拽了過去,用她做盾牌擋在了他身前。
沈清辭:“……”
這狗東西!
她本有機會反制的。
可幾乎是在刹那間,她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不遠處屋脊上蓄勢待發的弓箭手。
沈清辭強忍住了下意識要出手的動作,決定賭一把。
當然,她的身子也故作驚慌的顫抖着,不動聲色避開了那一劍刺向的要害處。
叮!
一道利器響徹在眼前。
那刀劍入肉的聲音随之響起。
千鈞一發之際,那原本要給她刺一個窟窿眼的長劍被一支箭羽射偏,幾乎擦着沈清辭的手臂而去。
那刺客的長劍隻偏頗延遲了這一瞬,楊益的刀已經到了他的後心。
那刀劍入肉的聲音是這刺客發出的。
噗通!
一聲悶響,他的身子朝下直挺挺的栽倒了下去。
心弦已經緊繃到極緻的沈清辭終于敢呼出這口氣。
還好,她賭對了。
之前就聽盛庭泾的語氣,沒打算要殺她。
所以,在看到不遠處已經蓄勢待發的弓箭手的一瞬,本能的要出手避開的沈清辭,突然反應過來,這會不會是盛庭泾的又一番試探?
看看她生死當前會不會真如她所說甘願爲了他賣命,會不會躲。
看看她是否還隐藏了身手或者有其他目的。
得虧了沈清辭眼尖,反應夠快。
要不然的話……她又被算計了去!
面對盛庭泾這接連的試探,沈清辭幾乎身心俱疲。
而正好,作爲一個小丫鬟,她也該“受到驚吓過度”。
所以沈清辭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在她身邊就是那倒地不起已經氣絕的刺客的屍體。
剩下的幾個刺客也很快被趕來的暗衛解決。
盛庭泾居高臨下的看着沈清辭,眉宇間帶着不屑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盛庭泾冷嗤了一聲,滿臉嘲諷。
沈清辭本來以爲他不會再搭理自己,畢竟他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可誰曾想,他竟朝沈清辭俯下身來。
他身上熏着極品沉水香,還有一縷奢靡浮華的氣息混在其中。
随着他的靠近,那香味越發濃郁。
讓沈清辭頭皮都有些發麻,心裏反胃。
可眼下,卻隻能硬生生忍住不說,還得迎向他那張逐漸湊近放大的臉。
雖然不知道這狗東西又要做什麽。
但這種感覺讓沈清辭十分不适。
她努力擠出一抹讨好的笑意來:“奴婢沒見過什麽世面,本就沒什麽出息。”
可還沒等她這一笑完全綻開,卻被盛庭泾掐住了下巴。
沈清辭裝出一副滿臉驚恐,眸中帶着懼意看向他。
但這一次,盛庭泾卻不是要掐死她。
隻見他一手卡着她下巴,另外一隻手卻撫上了她的臉頰。
之前青禾發生變故的時候,沈清辭雖然及時披上了麻袋,但臉頰上還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血水。
瞧見盛庭泾這樣的眼神,沈清辭心裏是真的有那麽一瞬的慌亂。
旁的倒沒什麽。
她怕青禾的血水會不會傷了她的面具,讓盛庭泾瞧出破綻來!
所以,盛庭泾此時湊得這麽近,還這般專注的眼神盯着她的臉上瞧,才越發讓沈清辭不安。
但萬幸的是,這種不安并沒有持續多久。
因爲很快,她就見盛庭泾突然勾唇一笑。
他冰涼的指尖撫過沈清辭占了血水的臉頰,似笑非笑道:“别笑,你笑了就不像她了。”
沈清辭:“……”
提着一口氣擔驚受怕了這半天,才原來是爲了這個!
沈清辭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還能被人當做她自己的替身。
甚至因爲一個笑,都要被限制!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陰晴不定的臉,沈清辭心裏隻想罵……死瘋子,臭禽獸,狗東西。
但她也就隻是敢在心裏罵罵罷了。
面上,她立即斂了那讨好乖巧的笑意,正着一張臉看向盛庭泾。
盛庭泾的手指輕撫過她的眉眼,淡淡一笑:“這就對了。”
說完,他這才起身,轉而看向已經沒有一個活口的一衆刺客,陰恻恻道:“就憑這點兒小伎倆還想要了本王的命?”
可話音才落,他的臉色蓦地一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