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郡同雲州西邊接壤是不假。
但是,就如沈清辭說的,調兵遣将絕非易事。
她若去了,以她和林雲峥的交情,那傻小子肯定會不計後果。
但這兵,她能去調嗎?
不能。
若是沒有手持聖人的手谕或者兵符,私自調兵會承擔什麽後果?
哪怕對方是有封地有親兵的郡王。
他最多也隻能在自己的封地調兵遣将,一旦他擅自率兵踏出封地,即使不給他扣上一頂謀逆的帽子,那也是大不敬。
就算這次雲州之危非同尋常,但若沒有聖人的準許,林雲峥擅自插進來一腳,焉知在聖人眼裏他不是第二個要被除掉的張宗耀一行?
林雲峥乃長公主嫡子,又背靠林家,那般身份,本就已經引得聖人猜疑和忌憚,否則這麽些年也不會一直拘着他在京都,不放他去封地。
若再有這麽一遭。
雲州之危或許解了,但沈清辭卻是在害了他。
再有,結合之前對青州王家一些事情的處理方式,沈清辭分明能看出來,盛庭烨目前,至少明面上是聖人手上的一把刀。
指哪兒殺哪兒。
既然在江北貪墨案的時候,盛庭烨就對雲州有所懷疑。
那麽,這一趟看似秘查青州王家,實則更深一層是順藤徹查雲州張家豢養私兵一事,聖人就不知情嗎?
不可能。
既如此,聖人也不可能不做安排。
順着這個思路往回想下去,那是不是在江北貪墨案前後,林雲峥被聖人指了去封地巡查,也并非偶然?
說不定,隻等着那傻小子到了封地,就有一封調兵的密旨,讓其配合雲州這邊的動向。
沈清辭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不管是與不是,盛庭烨此舉,如果不是在騙她離開雲州,而是她猜錯了,聖人沒有給林雲峥調兵的旨意,那麽就是明明還有後手安排的盛庭烨挖了坑給林雲峥跳。
借她的手坑林雲峥一把?
如果是這樣,他這行爲可以說是足夠惡劣了。
不管是哪一條,無論聖人有沒有調兵的密旨,沈清辭都不能去找林雲峥。
如果有,根本無需她畫蛇添足的跑這一趟,這時候,林雲峥可能就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如果沒有,她會害慘了林雲峥。
林雲峥爲了她可以赴湯蹈火,她又如何能讓林雲峥背負罵名和君王的猜忌。
一口氣說完心中的猜測,沈清辭皺眉看向盛庭烨。
“所以,王爺是哪一種?到底是騙我,還是在坑我害我?”
盛庭烨不語。
他随手抛了面具到一旁,手肘也随意的撐在了側壁之上,手指托着俊美出塵的側臉,目光幽幽的看向沈清辭。
“林雲這那邊确實有道調令是不假。”
聽到這話,沈清辭之前懸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還好,林雲峥師出有名。
她沒猜錯。
所以,盛庭烨其實就是騙她離開雲州。
沈清辭心底的怒火還沒完全被澆滅,皺眉就要開口,卻聽盛庭烨又道:“但我也想看看,你會怎麽選。”
聞言,沈清辭一怔。
盛庭烨嘴角微揚,勾勒出了一抹帶着些許苦澀的笑意。
“想送你離開雲州的同時,我原是一時興起,想看看你在知道我被困雲州的情況下,舍不舍得讓林雲峥涉險。”
他分明有其他的借口支開她,卻非要用這一個,無非就是知道在他情況不好的情況下,看她願不願意爲了救他,而拖林雲峥下水。
事實證明,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林雲峥在她心頭的分量。
她生怕拖累了林雲峥,壓根兒就沒有要去找林雲峥調兵的意思。
這念頭才冒出來,盛庭烨心口就湧出一陣陣酸楚。
可下一瞬,那鋪天蓋地的噬骨之疼瞬間将那股酸楚給掩蓋了下去。
隻短短一刹,他的額頭甚至都有青筋暴起。
就連面色也蒼白無比。
不過,比起這肉體上的疼,他心理上的疼顯然更甚。
沈清辭自然看出了他的情況不對。
但也不知其中緣由。
“王爺?”
再細想他剛剛這話,沈清辭突然覺得有些荒唐。
盛庭烨怎麽會問她這種問題。
就好比小時候她和林雲峥秦嬌嬌玩在一起,林雲峥突然來上一句,他和阿嬌落水,她救誰?
二選一?
幼稚不幼稚?
沈清辭越發看不懂盛庭烨。
但她知道,這話如果不說明白,可能會成爲他們兩人之間的一根刺。
所以,她沒有半點兒猶豫,直言道:“我承認我在賭。”
“我原本就猜測平西郡王那邊有調令,你是故意支開我的,隻是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再者,就算沒有,我也不想成爲禍害了平西郡王和林家的罪人,但是,雖然我沒有爲了救王爺而将他們拖下水,我卻甘願留下來,把這條命都搭在王爺身上,難道還不夠嗎?”
不然的話,她沒必要回頭,不管她猜得對不對,她假意上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是了。
她陪他賭上自己這條命,生死與共,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沈清辭的話讓盛庭烨原本陰沉的眸子一亮。
他突然擡手扣住了沈清辭的手腕,強勢的一把将她拉至跟前。
在沈清辭掙紮之前,他皺眉道:“所以,他之于你來說,遠沒有我這般重要,是嗎?”
沈清辭頭疼。
這個選擇題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她的手腕被抓得生疼。
眼前的盛庭烨既熟悉又陌生。
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以爲她多少也能摸清楚他的脾氣了。
可今日他這一番言語,實在讓她看不明白。
沈清辭皺眉,擡頭迎向他幽深的眸子,不解道:“王爺爲何一定要同林雲峥比?”
在她這裏分明是兩個人。
平白無故的,爲什麽要比。
盛庭烨這模樣,莫名的讓她想起話本子上那些争風吃醋的橋段。
見盛庭烨薄唇緊閉,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意思,沈清辭開玩笑似得打趣道:“王爺這般,該不會是爲了我而吃醋吧?”
像盛庭烨這般驕傲的人,當然經不起她這般說笑。
沈清辭就等着他惱羞成怒松開她的手,好讓她得到自由,能夠喘息。
這般距離,兩人之間呼吸可聞,沈清辭要喘不過氣來了。
可誰曾想,話音才落,卻見盛庭烨蓦地将她往懷裏一拽。
猝不及防的,沈清辭一腦門兒磕在他胸口,她還沒來得及擡起頭來,就聽他俯身湊在她耳畔,聲音低沉道:“是了。”
“我在吃醋。”
“而且,嫉妒得發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