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曦你沒事吧?”
“寶珠!寶珠!你怎麽樣?”
反應過來的王寶瑩這才沖過來要攙扶兩人。
門外聽到動靜的聽蘭也跟着跑了進來。
在兩人将王寶珠從沈清辭身上拉起來之後,沈清辭才一口濁氣吐出,然後立即屏住了呼吸,并朝着聽蘭指了指那幾支臘梅。
聽蘭會意,連忙起身将其拿到了窗外,并迅速關上了窗戶。
至此,沈清辭稍稍松了口氣。
“先看寶珠。”
剛剛寶珠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聽蘭作爲盛庭烨手底下最爲出色的線人之一,不但功夫好,還懂一些醫術。
她在迅速的給王寶珠切了一把脈之後,皺眉道:“好像是……中了迷藥。”
說話間,聽蘭轉身出了屋子,繞到窗外,将剛剛拿出去的那幾支梅花小心的嗅了一下。
她畢竟是習武之人,身子比王寶珠不知道好了多少。
再加上已經有了戒備,所以隻輕輕嗅了那麽一下,但還是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隻是沒王寶珠反應那麽嚴重罷了。
但若在不知不覺間多吸入了些……
聽蘭屏住了呼吸,迅速将那幾支梅花纏繞在一起,朝院子裏丢遠了些。
“阿曦。”
再折返回來,說出了自己的結論之後,聽蘭沉着臉道:“有人想對公子不利。”
此言一出,沈清辭尚未做出反應,倒是一旁的王寶瑩先驚呼一聲。
“什麽?”
“有人要害張公子?”
“什麽人這麽大膽!”
沈清辭招了招手,示意她先冷靜。
這梅花早上都還沒有,是在她和盛庭烨都離開了房間之後,才被擺上去的。
因爲她本身就不怕毒物,所以對這些也就沒怎麽上心。
再者,大花園那邊突發狀況,她都是被盛庭烨給抱回來的。
當時隻顧着和盛庭烨說話,誰能留意到屋子裏突然多出來的幾支梅花會有問題。
也虧得王寶珠來得及時。
不然的話,她不知不覺間吸入了進去,雖然她的身子也能自行解毒,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萬一就在這時間段裏,叫人算計了?
沈清辭心裏百轉千回。
但其他的暫時也顧不上了,因爲腳腕上的疼痛一陣強過一陣。
沈清辭才稍稍一動,就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聽蘭聽到動靜,在将王寶珠扶上了軟榻之後,連忙來看沈清辭。
就這會兒的功夫,沈清辭的腳腕已經又紅又腫。
傷得還不輕。
聽蘭直皺眉。
一旁的王寶瑩急的團團轉,“怎麽傷成這樣,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夫。”
沈清辭卻攔住了她的動作。
“王五姑娘,不必了,我這裏有跌打損傷的藥,等下抹上即可。”
“隻是寶珠這裏,她才退燒,又經曆了這麽一遭,怕是更得仔細了,還得勞煩王五姑娘先送她回去,再請大夫來瞧瞧。
“而且,還得好生跟鄭姨娘解釋一番。”
至此,王寶瑩也不好說什麽,她點頭應下,就叫了外面候着的她的兩個貼身丫鬟輪流背着王寶珠走了。
待她們走後,沈清辭沉下了臉來。
她擡眸看向聽蘭:“查下去,看看今天都有誰進出過這屋子。”
左右不過是這院子裏的丫鬟。
查出來很容易,但就怕揪不出那幕後指使之人。
聽蘭轉頭吩咐下去之後,很快又拿了一瓶藥酒進來。
屋子裏沒有旁人,聽蘭才低聲道:“可能有點兒疼,王妃忍忍。”
沈清辭點了點頭。
她知道會有點兒疼。
但沒想到那麽疼!
雖然聽蘭已經很小心了,可當她的指尖将倒在她紅腫的腳腕上的藥酒揉散開來的一瞬,沈清辭感覺自己腳腕上的骨頭都要碎了。
這叫什麽來着。
自己咒自己嗎?
誰叫她之前在湖邊用自己扭傷了腳當幌子來着。
現在可倒好,一語成谶。
盛庭烨聞訊趕回來的時候,沈清辭就是這樣一副欲哭無淚生無可戀的模樣。
她腳上已經上好了藥。
整個都有氣無力的靠在軟枕上。
聽到動靜,她才懶洋洋的看了過來。
盛庭烨款步上前,在軟榻邊上站定,垂眸看向她。
雖然她這模樣讓他好笑又心疼。
但還是忍不住打趣她。
“我知你心急,竟也沒曾想,你竟急成這般。”
沈清辭:“……”
她這分明是爲了救王寶珠,才不小心扭傷了腳,被他這麽說起來,倒像是她有多急色……似得。
沈清辭越發心梗了。
但好在盛庭烨也隻點到即止,沒再揪着這個話題不放。
他拈了一朵梅花在手,攤開來給沈清辭。
“你覺得會是誰?”
沈清辭搖了搖頭。
在青州的地界,沈清辭實在想不通什麽人會對張家的人動手。
若沒有王寶珠王寶琴突然來這一遭,她若真的中了招,也不全是壞事。
倒可以将計就計,順勢而爲,揪出那幕後指使。
如今既然鬧開,就已經打草驚蛇了,那人若是再想行動必然慎之又慎。
就在這時,聽蘭帶回來一個消息。
之前在這院子裏伺候的,一個名叫香玉的丫鬟,投井了。
而聽蘭前腳才在她的屋子裏找到了迷藥。
偏這丫鬟還是王家的家生子,其父母以前都在王家的莊子上當差,幾年前沒了,剩她一人,平時雖然孤僻寡言,但做事倒是認真勤快,所以才被王啓賜挑中在這院子伺候貴客。
香玉一死,線索就這麽斷了。
沈清辭壓低了聲音,有些不确定道:“會不會是……皇後的人?”
畢竟她想害盛庭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然而,這次盛庭烨卻搖頭否認。
“她暫時不會動手。”
說話間,他在沈清辭旁邊坐下,
“我之前問過你,你覺得張家要做什麽?”
沈清辭皺眉。
張家要錢,要糧,還要占着青州這地方……
“難不成是要養兵造反?”
隻有這個,需要的才像是燒錢一樣,哪怕百年世家,也未必輕易養得起。
盛庭烨的眼神暗了暗。
“差不多。”
他垂眸看着掌心裏躺着的那朵梅花。
“她既想利用我一起對付張家,對付盛庭泾,就不會在這時候出手。”
“相反,她還會提供給我一切她能做到的便利。”
畢竟,比起他這個沒什麽背景和根基,隻靠着聖人的寵信的皇子,盛庭泾和張家的威脅顯然更大一些。
盛庭烨輕描淡寫的說完這些話,仿似對皇後的涼薄和狠辣絲毫不放在心上。
沈清辭卻覺得心口有些堵。
盛庭烨當她是爲這一次的暗算擔憂,還主動寬慰了她兩句。
“也不全是壞事,至少在青州鬧出這樣的事情,原本還有些顧慮的趙振林等人更加不敢怠慢,已經籌了一部分物資,這幾日會分批次去雲州。”
若是養兵,絕非一朝一夕可以達成。
雲州。
沈清辭想到那個自幼因爲體弱就被送去雲州的張家三子,張宗耀。
也就是現在盛庭烨頂着的這個身份,張錦程的親爹。
是真養病,還是多年前就已經開始着手布局了?
沈清辭覺得後背有些冷。
“公子打算如何?要去雲州?”
盛庭烨既然按兵不動,應該就是還沒有掌握核心證據。
他在等趙振林的這批物資,然後跟着去雲州?
而這批物資,也就是之前才一照面,趙振林口中所說的,安王吩咐的“那件事”。
盛庭烨斂眸。
“是。”
可沈清辭還是有些想不通。
“可咱們跟去雲州了,公子的身份……”
不就暴露了?
“而且,我還有個疑惑,那張錦程既是公子的人,以他這般身份,之前就沒調查出什麽嗎?”
盛庭烨明白沈清辭的意思。
“不用懷疑,他這人可用。”
“至于我這身份,倒也簡單,等去了雲州,就說我其實是奉了他的命,代替他走了一趟青州,再叫他親自出來做個證。”
這樣一來,他去雲州的身份也有了,之前冒充張錦程一事也不會有人追究。
确實簡單。
但張家若真如盛庭烨和沈清辭懷疑的那樣,一旦查出來了,無疑是滅頂之災。
張錦程畢竟是張宗耀嫡子。
她實在沒有理由相信張錦程會毫不猶豫的站在盛庭烨這邊。
但盛庭烨既然這麽笃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沈清辭原沒打算刨根問底的。
沒想到盛庭烨倒主動同她解釋。
“因爲此張錦程,非彼張錦程。”
沈清辭有些沒聽懂。
他也是假的?
可這怎麽可能?!
盛庭烨之所以能冒充張錦程,蓋因這是在青州。
離雲州不說千裏之遙,但也不是一兩天路程能到的。
這裏沒什麽人認識從未離開過雲州的張錦程。
可在雲州就不同了。
張錦程本家。
要如何不被人識破?
除非他長着一模一樣的臉。
這念頭隻一閃而過,卻被沈清辭抓住了。
盛庭烨也沒賣關子,仔細與她說來。
原來,這人是張錦程的孿生弟弟,隻因剛出生時體弱,更有道士斷言,二者隻能擇其一,否則皆會早夭,而且,在張家祖上傳下來的觀念裏,雙生子也被視爲不祥。
所以,他成了被放棄的那個,被人投了井,甚至連名字都未曾擁有。
待族人走後,他被一老嬷嬷撈起準備帶出去安葬了,誰料他竟是個命大的。
那老嬷嬷一時心軟,就悄悄将他留了下來,并送去了府外,找了一戶人家寄養。
一開始,那戶人家無兒無女,再加上老嬷嬷會時不時的過來看他,帶些銀錢,他的日子過得倒還順遂。
可沒幾年,那對夫婦有了自己的兒女,老嬷嬷也因年邁,在差事上還出了錯,被打了個半死,趕出了張家,斷了經濟來源。
他也被那對夫婦嫌棄,并被趕了出去同那還吊着一口氣的老嬷嬷相依爲命。
老嬷嬷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告訴了他的身世。
他爲了救老嬷嬷,本想跑去張家要錢,結果卻撞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回府。
馬車上坐着一年輕貌美的夫人,正一臉寵溺的拿着帕子給一錦衣華服的小公子擦着額頭上的汗。
在他身邊,還有數不清的丫鬟婆子,衆星捧月一般将他呵着護着。
而反觀同他長着同他一模一樣一張臉的他,蓬頭垢面,一身褴褛。
再尋過來之前,他已經半個月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他聽着那金嬌玉貴的小公子叫那夫人“娘親”。
他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思考,腳下的步子已經朝着她飛快的跑去。
可還沒等他跑到跟前,就被家丁一腳踹開。
“哪兒來的臭乞丐!不知死活!”
那一腳正中心口,他吐了一口血,好不容易爬起來,張了張嘴,踉跄着要跟過去。
可還沒等他發出聲來,卻聽那夫人溫柔清雅的嗓音說出來的一句冷冰冰的話。
“打發點兒銀子轟出去,莫要沖撞了誠兒。”
那一刹,他胸腔裏原本沸騰叫嚣着的血液,瞬間涼了徹底。
那一日他錢沒有要到,還挨了一頓毒打,回去的時候老嬷嬷也撒手人寰。
走投無路的他隻得又去找了之前收養他的那戶人家,卻被人轉手賣給了人伢子。
那一年,他才六歲,嘗盡人見辛酸冷暖。
至此,沈清辭也終于能理解之前盛庭烨爲何如此笃定張錦程可用。
說到最後,盛庭烨語氣清冷道:“仇恨的種子早就在他心底埋下,隻需給他一個機會。”
而他,給了他這個機會。
在盛庭烨的幫助下,他利用那張跟張錦程一模一樣的臉取代了張錦程混進了張家。
隻是,張錦程本人之前也隻是個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兒,并未插手張家的事情。
而且他取代張錦程的時間也尚短,還未能取到盛庭烨需要的證據。
但有他這麽一個對張家來說措不及防的暗裝在,已經是給盛庭烨添了極大的助力了。
說完正事,盛庭烨的目光順着沈清辭的面上滑到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腳腕。
“以免打草驚蛇,王家暫且不動,過兩日我去雲州,你這傷可還能同行?”
這一趟雲州之行定然不簡單。
聽盛庭烨的意思,是想将她留在王家養傷。
可沈清辭沒有半點兒猶豫,直接搖頭:“我養兩日就好了,不礙事。”
雖然雲州那邊跟她要查的王家一事已經沒多少關系了。
她完全可以不必去操心。
但沈清辭放心不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