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原本要脫口而出的關切就這樣卡在了喉頭。
她剛剛還納悶兒,這人明明不喜旁人靠近,怎麽就攥着她的手不放了。
現在看來,應該是他剛剛陷在回憶裏,沒有回過神來。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被人這般嫌棄的感覺當然是不好受的。
不過,本身沈清辭也沒對他報以過高的期望。
她又不是頭一次發現他嫌棄甚至厭惡她的靠近。
所以,也說不上惱。
隻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得注意些才是。
念及此,沈清辭不動聲色的退開了半步。
就在這時候,有一小太監急匆匆自鳳儀宮的方向朝他們這邊趕來。
“甯王,甯王妃。”
“安王夫婦已經到了,皇後娘娘請二位過去呢。”
盛庭烨已經恢複了常色,他應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沈清辭,示意她跟上,便跟着小太監走在了前頭。
因爲要打起全部精神應付盛庭泾姜玉緻,所以沈清辭也沒旁的心思去想其他。
兩人随着小太監過去,還沒等走進大殿,就聽到裏面傳來陣陣笑聲。
“還是母後高明,這麽厲害的一步棋都能想到。”
“也難怪王爺總是說我愚笨了,兒臣連看都看不懂。”
盛庭泾正在同皇後下棋,姜玉緻作陪,幾人有說有笑,倒像是一家人。
可這其樂融融的氣氛随着盛庭烨和沈清辭的到來而冷了下來。
“兒臣給母後請安。”
沈清辭也跟在盛庭烨後面見禮。
皇後揚了揚眉,“烨兒,你來得正好,看看你二哥這步棋。”
盛庭烨依言上前。
幾人說起了棋局。
一旁的姜玉緻笑吟吟的将沈清辭迎了過去。
“阿辭,昨兒個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她俏麗的臉蛋上帶着一抹歉然,“我家王爺本也是一番好心,才想試試你身邊護衛的身手,沒想到竟讓人誤會了去,你别放在心上。”
她還是那一副人前乖巧可人的模樣,沈清辭早就司空見慣,
演戲嘛。
誰不會。
沈清辭一把攥緊了姜玉緻的手,柔柔弱弱道:“二嫂,我知道的,不怪二哥,昨日我實在被吓壞了,看到那些刺客……難免害怕。”
說着,沈清辭的身子都控制不住的顫抖。
就像真的被吓傻了似得,心有餘悸。
此時,眼睛盯着棋盤上卻還是分了些注意力過來的盛庭泾:“……”
他嘴角都控制不住的抽了抽,掌心更是下意識攥緊,被他拿在手上的墨玉棋子都險些要被他捏碎了。
“二哥,該你落子了。”
盛庭烨不冷不淡的聲音響起,盛庭泾這才被拉回了注意力。
姜玉緻又拉着沈清辭說了些旁的話,後面包括皇後在内,再沒有人提起之前兩邊在街上鬧得不快。
一切都好似沒發生似得。
一直等到用過了午膳,皇後說了些兄友弟恭的場面話,又叫高嬷嬷分别給沈清辭和姜玉緻送了些調理身子的補品,語重心長的叮囑了她們要早日爲皇家開枝散葉。
聽到這話的時候,姜玉緻紅着臉,低着頭,嘴角的笑容都要壓不住了。
最多半月,就要有大夫宣布她有孕的消息了。
一想到她當初爲了瞞住自己的肚子要将婚期提前,甚至不惜謀害祖母,沈清辭就恨不得親手了結了她。
她還能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裏,陪着她演戲,已經用上了她全部的自制力。
再等等。
等青州的事情水落石出……
沈清辭看着姜玉緻,而盛庭泾則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等她感覺到對面的目光,才擡眼看去,盛庭烨已經拉着她起身拜别。
四人前後腳走出了鳳儀宮。
“三弟好福氣。”
盛庭泾面上的笑容在踏出鳳儀宮的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嘴角帶着嘲諷,“娶得這樣一個賢内助。”
最後三個字幾乎帶着咬牙切齒的恨意。
如果說,之前他對沈清辭起了色心,看到了她這樣的極品美人再去看旁的女子,都成了庸脂俗粉,完全提不起興緻來。
那麽,自從被她那毫不留情的一腳踹進冰窟窿的一刹,盛庭泾就恨不得弄死她。
那一瞬間,對死亡的恐懼伴随着冰湖刺骨的冷,讓他幾乎窒息。
他從未離死亡這麽近。
這女人,怎麽敢!
因爲憎恨,盛庭泾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盛庭烨掃了旁邊姜玉緻一眼,眉眼溫柔,語氣淡淡道:“謝二哥誇贊,我也這般覺得。”
已經挺直了腰杆,等着盛庭烨客套回來的姜玉緻:“……”
盛庭泾的臉色則更不好了。
隻是,還沒等他開口,盛庭烨已經牽起了沈清辭的手。
“若二哥沒有别的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
就在鳳儀宮外,而且今天一早才因爲兄弟不和挨了聖人一頓訓斥,盛庭泾即使再有火氣,也隻得憋着,皮笑肉不笑的同兩人道别,目送他們離開。
“王爺。”
從頭至尾,盛庭泾都沒有分半點兒眼神給姜玉緻。
他心情壞到了極點,這時候再聽到姜玉緻的聲音隻覺得厭惡得緊。
他皺眉,很是不耐煩的掃了姜玉緻一眼。
隻一眼,就讓姜玉緻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王爺……”
她雙眸噙淚,楚楚可憐道:“是妾身做錯了什麽嗎?”
她不問還好,這故作無辜的一問,更是讓盛庭泾氣不打一處來。
他猶記得,之前在雪松坡的時候,他向她打聽沈清辭。
她當時怎麽說的!
“模樣倒是尚可。”
“隻可惜啊,身子骨也太弱了,風吹就倒似得。”
“跟我說了沒一會兒話,就有些喘不上來氣,而且……”
“而且,我瞧着,沒見過什麽世面,所以也藏不住什麽心思。”
“我當時不過是給她瞧了皇後賞的玉镯子,她那個眼神兒……啧啧……”
想到這裏,盛庭泾都要被氣笑了。
若沈清辭的模樣都隻能用“尚可”來形容的話,那麽他所見過的所有女人都隻能被叫醜八怪。
藏不住心思,沒見過世面……
盛庭泾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裏蓦地浮現當時姜玉緻拉踩完了沈清辭不說,還要嘲諷:“也難怪三皇子看不上她。”
盛庭泾怒極反笑。
這哪裏是看不上!
作爲一個流連花叢禦*無數的男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他這三弟看向沈清辭的眼神可不清白!
有那麽一瞬,盛庭泾恨不得把姜玉緻這眼瞎心盲還歹毒無比的蠢女人掐死。
但這是在皇宮裏,處處都有眼線,他不得壓下火氣。
隻是再不想多看姜玉緻一眼,盛庭泾提步便走。
剩下不明所以的姜玉緻被他轉身之前的眼神吓得一個激靈,再不敢吭聲,隻咬牙跟了上去。
比起這兩人之間怨恨和憎惡,沈清辭和盛庭烨之間的氣氛簡直稱得上融洽和諧得過分。
之前在走出了鳳儀宮的範圍之後,沒用盛庭烨開口,沈清辭主動掙出了手來。
盛庭烨也沒說什麽,兩人一路無話。
安安靜靜的随着引路的太監出了宮門。
王府的馬車已經等在了宮門外。
盛庭烨走在前面,才伸手要扶沈清辭上馬車,沈清辭自己已經一手扶着馬車車框,自己爬了上去。
盛庭烨探出去的手落了空。
不知道怎的,他見沈清辭的面上依然是之前那般冷靜從容,看起來好像跟沒事人一樣。
但進了這一趟宮之後,他分明能感覺得到,她待他又疏遠了幾分。
上了馬車,盛庭烨轉頭看她:“母後爲難你了?”
沈清辭點頭,可想了想,又搖頭道:“比起之前來,也不算是爲難了。”
說話間,她從袖子裏扯出了之前高嬷嬷悄悄塞給她的帕子,還有那一粒雪松毒的解藥丸子。
是一方雲錦帕子,帕子的邊角繡着一叢蘭花。
看起來好像并沒有什麽特别之處。
難不成,隻是高嬷嬷當時随手用來包這解藥丸子用的,順手給了她?
可那解藥丸子并沒有被包裹在帕子裏,這帕子是疊得方方正正的塞給她的。
沈清辭一時間看不出裏面的關鍵,她将兩樣東西一起遞給了盛庭烨,并将當時皇後和高嬷嬷的反應都一一說明。
說到皇後已經知曉盛庭烨的青州之行,沈清辭不由得擔憂道:“皇後的消息未免也太快了。”
沒曾想,下一瞬卻聽盛庭烨啓唇:“父皇身邊就有她的眼線。”
“不過,這次是我故意放了消息給她的。”
聞言,沈清辭微微一怔,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
盛庭烨悄悄去青州還能瞞得過去,要帶上她一起就不那麽容易了。
不說宮裏頭,宮外總有應酬需要她出面的。
最關鍵的是,他們府上還有個桂嬷嬷。
而有了皇後幫忙就不同。
宮裏有皇後罩着,府裏有桂嬷嬷撐着,爲了鏟除盛庭昭儲君路上的絆腳石,皇後隻會不遺餘力,隻會巴不得她随盛庭烨趕快到青州,最好趁着這次盛庭泾一黨元氣大傷,再給他重重一擊,讓他再起不來才好。
而盛庭烨早算到了皇後會将沈清辭派過去。
所以,在昨晚沈清辭提出要一起的時候,他才答應的那麽幹脆。
看似是皇後在利用她來對付盛庭烨。
但實際上,卻是盛庭烨将計就計,利用皇後來給他們的青州之行打掩護。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沈清辭卻并沒有感覺輕松。
她搭在膝上的手指下意識收緊,語氣盡可能平靜無波道:“若到時候王家并沒有做什麽越矩的事情,王爺……可會遂了皇後的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