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沈清辭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她想動,可又怕自己這樣太過刻意,反倒惹了他不快。
他這麽做,約莫是将她當做了暖床的物件兒。
轉念又想着,他給了她掌管後宅的中饋的權利,出入王府的自由,這樣好的搭子上哪兒去找?
更何況,反正他也有隐疾,對她也做不了什麽。
暖床就暖床吧。
橫豎又沒少塊肉,而且她自己睡得也暖和。
心胸豁達的沈清辭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态。
他的懷抱寬厚溫暖,累了一天的她放下戒備,很快便沉沉睡去。
再睜眼,被窩是暖的,但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
沈清辭起身收拾妥當,才用過早膳,宮裏頭就來人了。
皇後召見。
而且,還是高嬷嬷親自來的。
盛庭烨一早就進宮了,皇後還讓人傳話,讓他們兩人一起在她宮裏用午膳。
這一趟沈清辭便不得不去了。
同大婚第二日進宮那日一樣,宮裏頭派了馬車過來。
沈清辭坐在主位上,高嬷嬷和桂嬷嬷一左一右的坐着。
在路上,高嬷嬷還旁敲側擊道:“奴婢瞧着甯王妃的氣色又好了許多,可見王爺是個疼人的。”
沈清辭俏臉一紅,有些難爲情的垂眸道:“高嬷嬷慣會打趣我。”
盛庭烨對沈清辭如何,在她房裏過了幾個夜,這些桂嬷嬷肯定會一五一十的呈報上去。
高嬷嬷這話,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沈清辭的态度。
若她恃寵而驕,她回頭肯定得給皇後那邊通個氣兒,讓沈清辭長些記性。
但見沈清辭的态度還算謙遜,高嬷嬷的嘴角都不由得揚了揚。
再次來到皇後宮中。
比起上次被晾在風雪裏一兩個時辰,這次倒是很順利。
小太監前腳才進去遞了消息,後腳就出來将沈清辭請了進去。
外面天寒地凍,皇後殿中地龍燒得正旺,溫暖如春。
沈清辭才一進門,那撲面而來的暖意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皇後隻穿了一身深紫常服,頭發也隻用兩根金簪随意挽着,她半靠在擺放着一盤殘局的棋盤前,整個人說不出來的慵懶和貴氣。
在沈清辭上前見禮之後,她擺了擺手,“阿辭來得正好。”
“來幫母後看看,這局怎麽解。”
對于棋藝,沈清辭也隻懂個皮毛,實在算不得精通。
“母後難爲兒臣了,兒臣技藝拙劣,怎敢在母後面前獻醜。”
皇後淡淡一笑。
隻是那笑意卻沒有半點兒到達眼底。
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仿似洞察了一切,帶着讓人心驚膽寒的銳利鋒芒。
而她這清冷疏離的模樣,也讓沈清辭不由得想到盛庭烨。
他的模樣,大部分承自皇後。
比起五皇子盛庭昭來,盛庭烨無論是模樣,還是脾氣,都跟皇後更像一些。
隻是不知道,同樣是她的兒子,皇後怎會如此偏心。
盛庭烨早早的就被放出了宮去,被丢到軍營中打磨,跟着秦将軍過着刀口舔血風餐露宿的日子。
而盛庭昭都快及冠了,至今都還住在皇子所,沒有出宮建府。
也就皇後的娘家,姚家家族勢大,才無人敢在這件事上置喙,若換了旁人……
至于皇子妃。
那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給盛庭烨挑的媳婦兒,是她這個沒什麽家族背景的“病秧子”,還拿捏在手上加以利用不說,之前甚至不惜弄死她。
而對盛庭泾,皇後之前可是把主意打到了秦嬌嬌的頭上了。
沈清辭實在想不通,同樣是懷胎十月所出,皇後怎會如此。
她心中不解,但面上不顯,隻一臉謙遜守禮的站在一旁。
皇後微微一笑,擡手叫人重新整理好了棋子。
“無妨,陪本宮解解悶兒也是好的。”
高嬷嬷已經搬來了繡墩兒。
沈清辭隻得坐下。
殿裏的宮人都被支了開去。
偌大的殿裏,就隻有皇後,高嬷嬷,同沈清辭在。
皇後落下一枚黑子,目光從棋盤上轉移到了沈清辭的面上。
她狀似不經意的問起:“上次儲秀宮,是怎麽回事?”
沈清辭拈着白子的手指一僵,她一臉無措的看向皇後:“母後……”
皇後把玩着手上的黑子,半開玩笑道:“本宮可不覺得老二是那種爲了小九可以舍身相救的性子。”
盛庭泾墜湖的理由當然瞞不過皇後。
沈清辭也沒想瞞着。
她連忙放下棋子,慌忙起身跪倒:“兒臣該死……是兒臣的錯,還請母後責罰!”
皇後來了興緻,她挑眉:“哦?你且說說,是怎麽回事?”
那天在從宮裏回來的路上,沈清辭就同盛庭烨對好了口供。
她俯下身去,低頭道:“兒臣實在難以……啓齒……”
話音才落,皇後似是沒了耐性。
啪!
她随意抛了手上的黑子,陌玉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一聲脆響。
沈清辭吓得一個激靈,連忙一股腦兒的往外倒。
“是安王……那日九殿下遇險,秦家大姑娘去找人,兒臣留在湖邊守着,沒想到安王竟會在那時候對兒臣……不軌……”
“爲保清白,兒臣慌亂之下推了他一掌,那冰面又薄又滑,他一個趔趄就……就栽進去了……”
支支吾吾的說到最後,沈清辭低着頭,渾身顫抖道:“兒臣當時怕得要命,既内疚自己害了安王,又怕事情敗露讓兒臣的清譽不保從而連累到母後和王爺,所以就……”
“兒臣該死!還請母後責罰!”
尋常的理由當然糊弄不過去。
但這半真半假的攙和在一塊兒,即便是皇後,也看不出什麽破綻來。
她掃了一眼旁邊站着的高嬷嬷。
高嬷嬷立即上前,一邊攙扶沈清辭,一邊語重心長道:“王妃,你險些受辱,皇後娘娘當然是向着你的。”
沈清辭一臉淚痕,“母後……”
皇後歎了口氣,來拉她的手。
“畢竟咱們無憑無證的,而且傳出去了,對你的名聲也不好,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母後知道你委屈,以後一定尋個機會替你做主。”
沈清辭連忙就要俯身叩謝。
皇後淡淡一笑:“一家人,你倒跟本宮見外了。”
話說到這裏,皇後話鋒一轉,“不過,眼下倒是有個機會。”
沈清辭微微一怔,一臉不解的看向皇後。
皇後笑道:“烨兒這幾日都在做些什麽?”
沈清辭搖了搖頭:“除了休息,王爺大多數時間都在書房,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兒臣不得而知。”
有桂嬷嬷盯着,皇後倒也沒疑心她話中真假。
她拉着沈清辭的手,笑道:“本宮倒是聽到些消息。”
“過幾日,烨兒會去一趟青州。”
沈清辭面上一臉茫然,心底卻驚訝不已。
此事幹系重大,盛庭烨今兒個一早進宮才遞了秘折,皇後這裏就知道了?
她心中驚詫,但面上依然是一副乖巧懵懂的樣子。
皇後笑着繼續道:“本宮的意思是,你也跟着一起去。”
見沈清辭還沒回過神來,皇後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旁邊的高嬷嬷。
“你來同她說說。”
言罷,她這才松開了沈清辭的手,尋了個去換身衣服的由頭,進了内室。
高嬷嬷湊近了沈清辭些許,壓低了聲音道:“王妃,青州王家,那可是安王妃的外祖家。”
“實不相瞞,這次咱們王爺就是爲了調查王家的。”
高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内室,才又繼續道:“娘娘的意思是,不管王家如何,咱們都得讓他……”
高嬷嬷做了一個抹平的手勢。
“娘娘在那邊已經安排了人手,到時候會幫襯着王妃。”
說着,高嬷嬷将一個帕子塞進了沈清辭的袖子裏。
同那帕子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粒雪松毒的解藥。
沈清辭連忙接下,“謝高嬷嬷提醒。”
見她這麽上道兒,高嬷嬷十分滿意,“那王妃先坐着,奴婢先進去伺候娘娘。”
沈清辭點了點頭,目送着高嬷嬷離開。
也不知道這怕子裏的東西是什麽,沈清辭不好在這裏打開,但也不難猜測,多半是要将王家拽進淤泥置之死地的東西。
她心中冰涼一片。
這一趟青州之行,遠比她想象中的更要複雜。
正想得出神,卻突然聽到殿外有太監大聲唱報:“啓禀娘娘,五殿下來了。”
高嬷嬷在裏間應了一聲。
“讓殿下在外間等着,娘娘換身衣服就出來。”
而這外間,此時就坐着沈清辭一個人。
當盛庭昭進殿的時候,兩人大眼瞪小眼愣了一瞬,才做了一番場面功夫。
“阿昭,見過三嫂。”
盛庭昭面上帶着陽光帥氣的笑意,露出的兩顆小虎牙越發襯着他純良直率。
莫名的就讓人想到他曾盡力護在懷裏的兔子,人畜無害。
但沈清辭才不會被他這樣的外表給欺騙。
有着這樣一位母後和兄長,再加上之前她也曾見識過他露出的腹黑一面。
盛庭昭怎麽可能簡單了去。
她面上亦帶着得體的笑意,微微福了福身子:“三殿下。”
兩人就像是還不太熟悉的叔嫂一般,“客客氣氣”的見了禮,絕口不提之前的事情。
分别在左右落座之後,盛庭昭看着沈清辭面前的棋盤。
“三嫂會下棋?”
棋盤上才落了幾子,都還看不出什麽苗頭。
沈清辭忙搖頭,隻是她還未開口,盛庭昭就已經落下一子。
“橫豎無聊,三嫂不妨陪阿昭下會兒棋吧。”
沈清辭正要推脫,卻聽盛庭昭一臉笑意道:“之前在雪松坡的時候……”
沈清辭:“……”
他兩眼彎彎,一臉純真。
但不用懷疑,這絕對是威脅!
沈清辭想都沒想,直接拿起了一旁的白子,皮笑肉不笑道:“下得不好,讓三殿下見笑了。”
見狀,盛庭昭手肘撐着棋盤,一手托着下巴,嘴角的笑意都要止不住了。
恰好這時,換了一身宮裝的皇後自裏間走出,她笑着看向盛庭昭:“阿昭剛剛說的,雪松坡怎麽了?”
沈清辭攥着棋子的手下意識收緊。
早知道,她當時就該顧着自己跑路,不該管這被捕獸夾困住的兔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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