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一直緊繃着。
沒曾想,盛庭烨說的安寝,也真的隻是字面意思。
怕盛庭烨再語出驚人說出擾亂她心神的話,所以沈清辭沒敢多問。
兩人分别洗漱之後,就躺回了榻上。
得虧了這床榻夠大,兩人一人蓋了一床被子。
沈清辭睡在裏面,恨不得整個人都貼着牆壁那邊去。
一開始,她還有些緊張和不安,畢竟她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跟個男子同榻而眠。
但随着盛庭烨一揮手,熄了燈,蓋好了被子就閉上了眼睛,再聽到他漸漸平穩的呼吸,沈清辭那顆提着的心才終于放下。
她原以爲自己很難入睡,沒曾想,這一覺睡得竟十分的安穩。
安穩得她再睜眼,身邊已經空蕩蕩的,盛庭烨已經去上值了。
沈清辭伸了個懶腰,看着旁邊的位置,有那麽一瞬,甚至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像也不錯。
接下來的幾日,皆是如此。
沈清辭才接手王府的庶務,哪怕旁邊有周氏幫襯着,但也曉得,要自己做到門兒清,才不會被底下的人糊弄過去。
盛庭烨給她立威撐腰隻是一時,後面能不能鎮得住,還得靠她自己的本事。
所以,剛開始的這段時間,她忙得幾乎午飯都幾乎顧不上吃。
而盛庭烨一早出門去骁騎營當值,晚上頂着風雪回來。
沈清辭知他要回來,也會等他一會兒,或者給他留燈。
她忙了一天,倒頭就睡着了。
兩個人各忙各的,雖然睡在一張床上,但交流的時間實在是少得可憐,但還算融洽。
沈清辭沒有什麽不稱心的。
隻是,轉眼便到了皇宮設宴這日。
宴席雖然定在晚上,但因是皇後主持的,按規矩,她這個兒媳一早就得進宮去幫襯了。
盛庭烨在骁騎營還有事,沒有回來,一早出門的時候,留了話——他會晚些時候進宮。
他本意是讓沈清辭等他一起。
可沈清辭念着秦嬌嬌這頭。
就這幾日的功夫,将軍府嫡女同姚家三郎定親的消息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這裏面當然有秦家推波助瀾的結果。
目的,就是要鬧得人盡皆知,這樣皇家才拉不下臉面來,不好在秦嬌嬌的婚事上作梗。
不過,沈清辭也怕秦嬌嬌一個人無趣,再加上這幾日她實在太忙,也沒顧得上秦嬌嬌,如今正趁着這個機會同她好好說說話。
所以,待盛庭烨緊趕慢趕的将手頭上的事情忙完,回府準備接了沈清辭一起進宮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早就乘了馬車去了秦大将軍府上,同秦嬌嬌一起進宮了。
盛庭烨前腳才邁進府裏,聽到這個消息,當即就收住了步子。
因面子上過不去,盛庭烨隻說回書房拿東西。
還沒明白過主子意圖的江河,“主子,您要是落了什麽東西差人回來拿就是了,又何必親自跑這一趟,耽擱進宮的時辰。”
盛庭烨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麽,隻沉着一張臉進了書房,随手拿了一本放在案幾上的冊子,轉身就走。
江河一頭霧水,轉而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跟在盛庭烨後頭的青雲。
他不理解,不過是一本尋常的論著,也值得主子風風火火趕回來?
難不成這書裏有乾坤,今晚的宴席上大有用處?
青雲眨了眨眼,待盛庭烨出了院子,這才神秘兮兮,湊到了江河耳邊,并壓低了聲音道:“你呀,這都沒看出來,主子哪裏是回來拿書的。”
分明是爲了某個人。
青雲指了指。
江河瞬間明白過來了。
他這會兒才無比慶幸自己待人接物一向公允,當初也沒跟着周氏一起對王妃捧高踩低,不然的話……
至此,江河對沈清辭越發恭敬。
當然,這個中緣由,沈清辭并不知道。
這會兒,她正陪着秦嬌嬌在雲嫔的宮裏頭喝茶。
這次夜宴,幾乎所有正四品以上的官員連帶着家眷都在受邀之列。
宮裏的意思是,之前兩位王爺大婚,因着盛庭烨的身子不适,宮中并沒設宴。
這次權當是補上了,也正好讓兩位王妃在人前露個臉。
作爲主事人,皇後自然是忙的。
除了那些需要定奪的庶務,還得召見一批又一批的女眷,當然顧不上沈清辭。
所以,沈清辭和秦嬌嬌一起問了安之後,就在雲嫔的邀請下跟着過去喝茶了。
皇後這邊也沒什麽反應。
雲嫔住在青禾宮,距禦花園不遠。
這後宮裏,除了皇後,張貴妃,姚淑妃,雲嫔之外,也就隻有幾個才人和答應,加起來,不過二十。
比起前幾代君王,當今聖人算得上是“清心寡欲”了。
相比出自四大家族的皇後等人,雲嫔的出生算不得顯赫,她是原骁騎營副将之女,後得了聖人的青眼選入後宮。
算不得榮寵,但也從未被冷落。
再加上她膝下還有一個六歲的九皇子盛庭奕,地位也算是十分穩固了。
因同将軍府的秦夫人是手帕紙之交,所以自然對秦嬌嬌格外照拂。
之前秦嬌嬌被皇後召進宮裏,就是雲嫔前去解圍的。
今日當然也不例外。
秦夫人難得回一趟京都,所以,她們兩人湊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
倒是把沈清辭和秦嬌嬌晾在了一旁。
說到興起的時候,她們甚至還覺得兩人礙眼,直打發了兩人帶着九皇子盛庭奕出去玩。
今日的禦花園最是熱鬧。
受邀進宮的小姐,命婦們,大多都在禦花園裏賞花喝茶,吟詩作對。
秦嬌嬌最讨厭她們那種酸溜溜的做派和喧鬧,所以跟沈清辭一左一右牽着盛庭奕的手,轉身就去了較爲安靜儲秀宮。
聖人已經很多年都沒選秀了。
這儲秀宮早就已經閑置了。
但裏面的景緻卻是不錯。
尤其是那裏有個蓮池,一條廊橋連接着湖心亭,最是清幽僻靜。
是個躲清閑的好地方。
私底下,秦嬌嬌全然沒有半點兒世家貴女的做派。
她擡手撥開欄杆上的雪,腳尖一點,翻身就翹着腳坐了上去。
“阿辭,你也來,這邊的景緻最好。”
說着,她掃了一眼盛庭奕:“小九乖,自己去玩兒,我跟你三嫂說會兒話。”
才六歲的盛庭奕,小小一隻,穿着厚厚的夾襖,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像是從年畫裏走出來的糯米團子。
自打見了沈清辭第一眼,他就格外喜歡這位三嫂。
所以,這一路走來,他甚至連身邊乳嬷嬷都不讓碰,卻牽着沈清辭不撒手。
“我不要,小九要陪三嫂玩兒。”
秦嬌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良心的小家夥,有了三嫂連阿嬌姐姐的話都不聽了。”
盛庭奕下意識往沈清辭身後縮了縮,揚着巴掌大的小臉看向秦嬌嬌:“三嫂不會揪小九的耳朵。”
這話卻把沈清辭逗樂了,她笑着看向秦嬌嬌:“這麽可愛的孩子你也能下得去手?”
秦嬌嬌哼哼了一聲,“就是這麽小,欺負起來才有趣啊。”
“再等幾年啊……”
說到這裏,她拖長了尾音,目光掠向不遠處,帶着一抹玩味道:“就得仗勢欺人了。”
“咱們見了,還得行禮呢。”
沈清辭原還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直到她順着秦嬌嬌目光轉頭看去。
一擡眼,就看到一個穿着雪白色狐裘的男子。
那一身生人勿近的矜貴氣息,沈清辭老遠就感覺到了。
在看清他容貌的一瞬,沈清辭蓦地一怔。
竟然是他。
那日在雪松坡,她在逃避盛庭烨的追捕的路上,遇到的青年。
當時他被捕獸夾困住,沈清辭幫了把手。
還聽了他那一番讓她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的——他生肖是兔,所以不能吃兔子的言論。
那時候,她将盛庭烨當做了林越。
看到那青年同“林越”有着幾分相似的容貌,再加上聽他自稱是林越的弟弟,所以沈清辭還當是林家子弟。
如今看來,這兄弟倆對于隐藏身份這件事,倒是一個比一個會編,會藏。
當時隻是打了一個照面,算不得深交。
後面知道了盛庭烨的真實身份,沈清辭都還沒有想起這一茬兒來。
直到現在,看到他,沈清辭才意識到他也是位皇子。
再聯系秦嬌嬌之前當着她面抱怨的——那位兔兒爺。
沈清辭微怔。
該不會這麽巧,這位就是盛庭烨一母同胞的兄弟,五皇子盛庭昭吧?
很快秦嬌嬌向她證明了這一點。
她揚了揚下巴,不以爲意的哼哼道:“看到沒,想當初,我還沒去南津關的時候,那位五殿下還是個跟在我後面的鼻涕蟲呢。”
“沒想到啊,現在架子倒是端起來了,而且……”
而且,他母後還想着讓她做他皇子妃。
哪怕這位已經長大,生得玉樹臨風,俊朗非凡,但秦嬌嬌眼裏,也還是當初那個鼻涕蟲,跟屁蟲。
所以,一想到這一點,秦嬌嬌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阿辭?”
一口氣抱怨完,秦嬌嬌才發現沈清辭沒怎麽聽她的。
她正要開口叫沈清辭,卻見沈清辭一轉頭,面上帶着幾分窘迫道:“阿嬌,那位五殿下好像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