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又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尤其是盛庭泾前腳才吃了大虧,若知道她在這馬車上……不,即使不知道,他也一定是知道了外面有甯王府的護衛,這才借題發揮。
不然的話,他不會擔着得罪将軍府的風險上前發難。
“阿辭?”
見沈清辭沒有動作,一旁的秦嬌嬌拽了她一把。
不管對錯,對方既然已經表明了身份,她們若遲遲不肯下馬車見禮,都會被視作是無禮和冒犯。
秦嬌嬌的另外一隻手才碰到車簾邊緣,還沒來得及打起,卻被沈清辭一把制止了。
“阿嬌,我被撞傷了……”
說話間,沈清辭朝秦嬌嬌使了個眼色,故作虛弱道:“快請禦醫!”
盛庭泾會碰瓷,借題發揮,她就不能嗎?
裝病裝傷這種事情,她最在行!
更何況,在外人看來,比起身強體壯的盛庭泾,她這個早就有體弱病危傳聞的甯王妃,顯然更“弱不禁風”一些。
沈清辭朝秦嬌嬌眨了眨眼。
秦嬌嬌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她也是個膽大的,再加上本就對盛庭泾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沒辦法。
沈清辭的提議讓她眼前一亮。
她對沈清辭點了點頭,當即就翻身滾下了馬車,并揚聲對在暗中護着的親衛道:“快去請禦醫,甯王妃受了沖撞,情況危急!”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
就連盛庭泾都沒想到,對面馬車裏的竟然是他那還未謀面的三弟妹。
本以爲可以利用甯王府的護衛将火引到甯王府的頭上,如今恰好沈清辭在這裏,更合了他的意。
盛庭泾嘴角微揚,眼神卻冰冷無比道:“既是甯王妃,又怎會如此不知輕重,直朝着本王的馬車撞了過來?”
“而且,見了本王還不下車行禮,是何道理?”
“難不成你們甯王府壓根就沒将本王放在眼裏?”
盛庭泾的話才說到一半,卻被秦嬌嬌打斷:“安王爺,分明是你們的馬車沖撞過來的!”
絲毫不懼盛庭泾那仿似要凍死人的目光,秦嬌嬌回怼道:“這裏這麽多人,有目共睹!而且,你們的馬車撞傷了甯王妃,她這會兒不省人事了,還要人家怎麽行禮,要我将人擡下來給你按頭行禮嗎?”
說到這裏,秦嬌嬌微微一笑,帶着一抹嘲諷道:“好歹甯王妃也是您弟妹呢。”
他這樣不依不饒,咄咄逼人未免也太刻薄了!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唏噓。
衆人感慨将軍府的小辣椒名不虛傳并替她捏把汗的同時,投向盛庭泾的目光裏多少也帶着幾分鄙夷。
馬車上的沈清辭同樣替秦嬌嬌捏了一把汗。
盛庭泾這人睚眦必報,如今皇儲未立,若将來真讓他一朝得勢,必得記恨着秦嬌嬌今日的冒犯。
沈清辭原是想叫她将自己被撞傷的消息帶出去,順便叫禦醫就行了,沒想到這丫頭的性子也太剛了。
不過有她在,總不會叫她吃虧。
盛庭泾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鬧得有些下不來台。
他冷眼看向秦嬌嬌:“素聞将軍府秦大姑娘嬌縱肆意,如今本王也算是見識了。”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念在你年紀尚輕,不知分寸,不懂禮數,本王可以不同你一般計較,但甯王妃的馬車沖撞了本王是不争的事實。”
“既然受了傷,不妨擡出來讓大夫瞧瞧。”
說着,他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藥鋪:“這附近就有大夫,又何必舍近求遠。”
話音才落,他身後就有護衛出列,直朝着那藥鋪奔去。
見狀,秦嬌嬌挑眉,提步擋在馬車跟前,“甯王妃金枝玉葉,又怎可在大街上讓大夫看診,還讓外人瞧了去?”
秦嬌嬌當然不知道沈清辭的脈象本就異于常人,完全不怕大夫查的,她就怕被大夫診出來穿幫,所以才極力維護。
藏在馬車上的沈清辭倒也不急着提醒秦嬌嬌。
她讓人去叫禦醫原也不是真的爲了去請禦醫。
一則是爲了在第一時間占個理,反向碰瓷盛庭泾。
二則,是在等盛庭烨的救兵。
這裏與沈府就一街之隔,秦嬌嬌的親衛去找禦醫的這會兒功夫,會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将消息帶給盛庭烨。
盛庭泾此番哪裏是針對她,分明是沖着甯王府來的。
若不能好好處理,她受罰不說,還得牽連了甯王府,盛庭烨。
沈清辭笃定盛庭烨不會置之不理。
所以,就讓秦嬌嬌拖延一些時間。
但盛庭泾顯然沒什麽耐心,他冷笑一聲:“事出從權,三弟妹的名聲固然重要,但身子更重要,若因耽擱導緻了傷勢過重,這責任你擔得起嗎?”
說完,他大手一揮,竟直接指了手下的護衛去對面馬車上拿人。
盛庭泾不是傻子,多少也猜到了對方可能在裝傷,想以牙還牙。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他才更要将人揪出來,衆目睽睽之下,讓大夫看看她到底受了什麽樣的傷。
退一步來說,就算真的有傷,他也“師出有名”,是爲了她的安危考慮。
可若是沒傷,就是她們欺瞞在先了,他正好發難,左右對他是有利的。
而對甯王妃沈清辭來說,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隻有吃虧的份兒。
就她當街被人從馬車上擡下來一事,就足以讓她顔面掃盡、尊嚴全無。
秦嬌嬌當然不能讓他如願。
但對方是親王,她又不能叫了直護衛們動手,隻能用身子擋在了馬車跟前。
盛庭泾勾了勾手指,底下的護衛們就要一擁而上将人推開。
馬車上的沈清辭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再有一瞬,她都要改變策略了,卻突然聽到一聲冷呵:“住手!”
那聲音低沉冷冽,熟悉入骨。
盛庭烨來了。
聽着那聲音,沈清辭的心瞬間落回了實處,原本已經碰到車簾子的手也跟着放了下來。
不遠處,匆匆趕來的盛庭烨從馬車上下來。
他的面色蒼白如紙,但腳下的步子還算穩當,在距離盛庭泾三尺之外的地方站定。
對上盛庭泾那雙似要噴火的眸子,盛庭烨猛地咳了一聲,有些虛弱無力道:“二哥若是有氣沖我來就好了,我家王妃身子不好,又如何承受得起二哥這般刁難。”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嘩然。
盛庭烨的“病容”落在衆人的眼裏,加上他剛剛走路的姿勢,衆人越發覺得他是強撐着一口氣到了這裏。
再一想到今天一早就鬧得沸沸揚揚的“安王欺壓甯王事件”,這時候,再看到眼前他又刁難甯王妃的這一幕,周圍所有百姓看向盛庭泾的目光幾乎都帶着憤怒和火星子。
還未開口,就莫名感覺後脊梁骨直冒冷汗頭皮發麻的盛庭泾:“……”
“老三!你說什麽?”
盛庭泾差點兒被一口氣憋死,他攏在想袖子下的手下意識攥緊了拳頭,面上冷肅道:“你家王妃的馬車沖撞了本王,你們倒好意思來倒打一耙!”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卻被盛庭烨止不住的咳嗽給打斷了。
“二哥。”
盛庭烨微微蹙眉,語氣裏帶着幾分無奈道:“我王妃身嬌體弱,平常連馬車都不能乘,即使強撐着身子上了馬車,也不可能讓車夫快到哪裏去。”
“更何況。”
說到這裏,盛庭烨眸子怔了怔,意味深長的看向盛庭泾:“就算兩邊的車夫失誤,沖撞在了一起,二哥堂堂七尺男兒又怎好同一個女子計較。”
盛庭泾:“……”
說他心胸狹隘,說他沒有氣量。
這話直戳了盛庭泾的脊梁骨。
然而,這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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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