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哪裏知道秦嬌嬌這些彎彎繞繞。
她還認真考量了姚謙禮一番。
無論是從外貌,家世,才情來看,都是頂好的。
剩下的就是品性了,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但這卻是最難判斷的,畢竟才一個照面。
沈清辭想着,回頭得讓周順叫人多留意一下。
而這姚謙禮倒也識趣,同沈清辭見了禮,回了幾句話之後,就告退了。
秦嬌嬌一副對姚謙禮滿意得很的樣子,她拽着沈清辭的袖子,“怎麽樣,本姑娘眼光如何?”
沈清辭點了點頭:“隻要人品這關過了……”
還沒等她說完,秦嬌嬌拍着胸口保證道:“你放心吧,我早了解過了。”
聽她的語氣,沈清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怎麽覺得,你這是迫不及待就想将自己嫁過去了?”
秦嬌嬌嘿嘿一笑:“這樣好的郎君,當然是早下手爲強,萬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我上哪兒哭去?”
看她這模樣,當真是喜歡得緊了,沈清辭當然替她高興。
兩人說笑着走出茶樓。
秦嬌嬌了解沈清辭的心思,不必她開口,她直接叫了車夫去了她的别院。
“杜大夫說她受了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刺激,能不能好起來就看造化了。”
說完,秦嬌嬌擡手拍了拍沈清辭肩膀:“你也别太難過,至少命是保住了。”
沈清辭點了點頭。
雖然能記起廖媽媽之前照顧原身的點滴,但她畢竟不是原身。
按說,她該對廖媽媽沒有多少真情實感的。
但是,不知道爲什麽,一想到她上次那渾身是血的模樣,沈清辭心裏就控制不住的難受。
尤其是顧秋離當時那句帶着些許費解和驚訝的話。
——你竟不知道她。
說那句話的時候,顧秋離是站在她是姜玉菀的出發點上的。
可是,姜玉菀該認識廖媽媽嗎?
她總覺得自己忽略掉了某種重要的東西,但眼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秦嬌嬌的别院并不遠,沈清辭走神的功夫就到了。
還沒等她跨進院門,就聽到一聲凄厲的叫喊。
“你們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幹脆殺了我!殺了我!”
……
那叫喊一聲比一聲凄厲。
沈清辭擡眼看去,之前廖媽媽所住的房間門窗緊閉,聲音是從屋子裏傳出來的。
飛鴻就抱劍守在外面。
秦嬌嬌滿是歉意的朝沈清辭笑了笑:“她這兩日身子恢複了點兒力氣就開始折騰,飛鴻也實在沒法子了,一打開門窗,她就要往外跑,而且越鬧越厲害。”
“杜大夫說了,必得再喝完兩副藥才能出去,否則的話,怕寒氣入體,讓她本就孱弱的身子雪上加霜。”
所以隻能暫時将她關起來。
沈清辭也能理解,她一手提着裙擺:“我去看看她。”
屋子裏的陳設早已經被廖媽媽打砸了徹底。
她人已經被張媽媽和柯嫂合力按回了床上。
怕她自殘,她們還不得不用了布條綁住了她的手腳。
一見到走過來的沈清辭,剛剛還歇斯底裏的廖媽媽突然就怔住了。
沈清辭的一顆心都跟着提了起來。
就在她以爲廖媽媽看到她的模樣,想起了什麽的時候,卻聽廖媽媽突然朝她啐了一口:“你們這些爛心腸的東西!别想用這種辦法逼我就範!”
“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要麽放我走,要麽就殺了我!”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她身上的外傷好了不少,因她剛剛一番折騰,尚未完全結痂的傷口又一次撕裂開來,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便是一身鮮血淋漓。
一旁的張媽媽和柯嫂不得将她綁緊了些,省的她再折騰。
“廖媽媽。”
沈清辭走到床邊坐下,她擡手輕撫着廖媽媽那一臉刀痕,心有不忍道:“是我,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嗎?”
聞言,廖媽媽又是一愣。
但也隻是一瞬,她用那幾乎有些發紅的眼睛死死瞪着沈清辭,下一瞬卻扭頭就朝着沈清辭摸在她臉頰上的手指一口咬去。
得虧沈清辭反應夠快,在千鈞一發之際,及時抽離了出去。
否則,依她剛剛那一口下去的力度,她手指頭都要被她咬斷。
在顧秋離那裏,即使她受盡折磨都不肯洩露沈清辭的線索,如今卻恨不得要撕掉她身上的一塊肉。
是真的不認得人了。
沈清辭輕歎了一口氣:“我們不是要害你,你安心養着,等身體再好些了,她們自然會放你出去。”
也不知道廖媽媽聽進去了沒有。
沈清辭看到她怔怔的看着自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沈家還有位大爺,出來了太久當然不妥,沈清辭起身,正準備離開,卻聽廖媽媽又慘叫了起來。
“你們别想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消息!”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告訴你們少主的下落!”
“殺了我!有本事你們就殺了我!”
她被綁縛住的手腳不住的掙紮着,都勒出了血痕,可她像是一點兒知覺都沒有似得。
就那樣死死的盯着沈清辭,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回憶,她的瞳仁突然放大,眸中劃過一抹驚恐,下一瞬竟直接暈死了過去。
“廖媽媽?”
沈清辭上前一步,試圖叫醒她,但試了幾次都沒有反應。
一旁的張媽媽提醒道:“王妃,她這幾日都是這樣,一直稀裏糊塗的,偶爾還會聲嘶力竭的叫喊,這會兒應該是體力不支又暈了過去。”
既是暈了過去,沈清辭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隻是,想到瘋癫狀态下的廖媽媽提到的那句“少主”,她心中還是難安。
她口中的“少主”,跟她,姜玉菀有什麽關系?
顧秋離想從廖媽媽這裏找到她的蹤迹,可瘋瘋癫癫的廖媽媽卻說她不知道“少主”下落。
難道,她就是廖媽媽口中的“少主”不成?
這念頭才冒出來,沈清辭自己都吓了一跳。
想她還是姜玉菀的時候,潇灑肆意的活了這十幾年,莫說接觸了,就連這一類的字眼都沒怎麽聽說過。
可無論是顧秋離,還是廖媽媽,他們顯然都不是沖着沈清辭原身來的。
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等着廖媽媽能清醒一些再來問話。
沈清辭歎了口氣,從屋子裏退了出來。
張媽媽也跟了出來。
“王妃……”
張媽媽欲言又止。
她不過才四旬,看起來竟像是老了十歲,鬓邊斑白不說,就連身子都有些佝偻。
這位是一手把姜玉菀帶大的乳娘,隻一眼,沈清辭的鼻尖兒就泛起了酸楚。
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沈清辭柔聲道:“張媽媽,何事?”
張媽媽垂眸,糾結半天,才開口道:“這些日子承蒙王妃和秦大姑娘的照拂,我在這裏過得很好,如今既然身子也已經養好了,我便想着回姜家,再不好意思在這裏叨擾。”
現在的姜家,早已經不是以前的了。
沈清辭搖了搖頭:“你且安心住在這裏,若不習慣,或者怕廖媽媽驚擾了你,我再給你換别的地方。”
然而,張媽媽卻連忙擺手:“不不不,王妃,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裏很好,而且還有柯嫂,廖媽媽雖然暫時不爽利,但她肯定會好起來的,而且我也沒有覺得被打擾,我隻是……”
說到這裏,她将頭垂得更低了,沉默好半天才道:“我隻是有些放心不下秋月那丫頭……”
不隻是姜玉菀,春花和秋月兩個丫頭也是張媽媽一手帶大的。
春花已經出事了,剩下一個秋月。
姜玉緻将秋月放在了身邊,随意欺辱打罵,受盡折磨,張媽媽自是心疼不已。
“姑娘沒了,春花也失蹤了,好歹我回去了,秋月那丫頭受了苦還有個說話訴苦的人。”
說到最後,張媽媽已經泣不成聲了。
沈清辭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勸道:“放心吧,阿嬌之前替你出頭時,就曾敲打過姜玉緻。”
再加上沈清辭那回在大街上也當衆怼過姜玉緻。
爲了名聲,姜玉緻也不敢再随意欺辱秋月了。
更何況,沈清辭也讓周順安插了人手在姜家,時刻注意着秋月那頭,若秋月真的再受欺壓,周順那邊也該有消息給她了。
雖然明面上秦嬌嬌沒能從姜玉緻那裏要來秋月,但若是沈清辭想,完全可以悄悄帶走秋月。
但沈清辭覺得,與其把秋月帶走,讓她躲躲藏藏的過日子,倒不如把秋月先留在姜家,将來或許還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過,這也隻是她的想法,具體還得等她私下再見一面秋月,問過她的意願。
“我跟你保證,她會沒事的。”
盛庭泾之前能往姜家安插人手,逐漸把姜家據爲己有,沈清辭同樣可以往現在的姜家塞人。
見她如此笃定,張媽媽這才收住了眼淚。
“你且安心住着,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清辭跟她保證。
說這句話的時候,沈清辭嘴角帶着笑意,眸子裏滿是堅定的光彩。
那一刹那,張媽媽竟覺得她的神情如此熟悉……讓她想到了她家姑娘。
她瞬間紅了眼眶,不住的點頭道:“好,好,會好起來的!”
見她肯留下,沈清辭這才松了口氣。
她跟着秦嬌嬌又回到了馬車上,往沈家趕。
本來時間就緊,沒曾想半路上還險些跟迎面飛速沖過來的馬車撞個正着。
雖然沈清辭和秦嬌嬌都功夫傍身,并未受傷,但依然不免氣惱。
秦嬌嬌正了正發髻,張口訓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沖撞本姑娘的馬車?”
對面的馬車上的訓斥聲幾乎同時響起:“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冒犯安王殿下!”
沈清辭:“……”
她這繞了一個大圈,怎麽又跟那個人渣遇見了!
沈清辭語塞。
她不知道的是,就這會兒的功夫,安王無德,盛氣淩人,欺壓手足,張家不仁……這些字眼幾乎傳遍了京都。
之前他們在十字路口碰頭的那一幕,也早已經被宣揚了出去。
本就激起了民憤,一傳十,十傳百。
再加上已經同張家和盛庭泾生了嫌隙,有了仇怨的林家推波助瀾,都不需要盛庭烨出手,這股風越吹越大。
盛庭泾陪同姜玉緻才回了娘家,屁股都還沒坐熱,底下的人就送來了急報。
就連穩坐宮中的張貴妃,也立即讓人宣他進宮。
盛庭泾萬萬沒想到,本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他隻是沒有給盛庭烨讓行,事情怎麽就鬧到了這種地步。
張家才栽了跟頭,連帶着他也在父皇面前沒臉,這會兒又鬧了這麽一出……
盛庭泾哪裏還有心思在姜家待,當即就帶了人直奔皇宮。
這一路心急火燎的正撞到同樣急着回沈家的沈清辭秦嬌嬌一行。
不比沈清辭和秦嬌嬌那麽輕松,坐在馬車裏的盛庭泾一腦袋磕到了車框上。
得虧他的護衛眼疾手快按住了他的肩膀,才不至于将人都摔飛出去。
本就怒氣沖天的盛庭泾在這一瞬間徹底爆發了。
他冷眼盯着尚未打起的車簾,咬牙道:“什麽人?”
才訓斥過對方的車夫回頭隔着簾子回話:“回王爺的話,是秦将軍府的馬車,但是……”
說到這裏,車夫的眼珠子在馬車後面跟随着的幾個護衛身上轉了轉,有些納悶道:“但是,奇怪的是,旁邊怎麽還有甯王府的護衛?”
一聽到“甯王”,盛庭泾腦袋瞬間就炸了。
他一把撩起車簾,除了憤怒以外,無數的念頭從他腦子裏滾過。
才在大街上吃了盛庭烨的虧,這會兒正好讓他逮着機會,他必得以牙還牙!
盛庭泾也顧不上頭上撞的包了。
他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才站定身子,就挑眉看向秦家的馬車,冷聲道:“是什麽人,竟敢謀害本王!”
話音才落,跟在馬車後面的安王府的護衛齊刷刷上前,轉眼功夫就将秦家的馬車連同一衆護衛圍了個嚴實。
馬車内,秦嬌嬌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聲,“不過是個巧合,而且還是他先撞過來的,竟然還颠倒黑白說是咱們謀害他!”
這一個謀害親王的罪名……可是大了去了。
雖然憤怒,但對方是親王,而且來者不善,她們必得下馬謝罪。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嬌嬌都不免擔憂起來:“阿辭,咱們該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