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西尼雅。
巴西最大的貧民窟。
泥濘的馬路、雜亂建築林立、如蜘蛛網一樣的電線到處都是，仰着頭，居然能看到無數的垃圾袋票在半空中，沾在電線上……
齊豫富到這裏來的時候，心中是震驚的。
他很難相信，張勝居然将所謂的【南加州國際電影金像獎】擺在這個地方開幕。
金像獎、電影節、國際電影展……
無數電影從業者這些活動的認知，都停留在高貴、繁華、藝術、典雅、喧嚣、潮流、紅毯……
那是所有人心中的陽春白雪。
但……
羅西尼雅給齊豫富的感覺，便是下裏巴人，甚至是蓬頭垢面。
這不但是齊豫富來這裏的感覺，更是其他人來這裏的感覺。
帶着【歐邦繼承吊頂】坐着船吐得稀裏嘩啦的孟樹榮踏上這片土地以後，雙腿猛地哆嗦了一下。
震驚之後，便是一陣不安。
他看到很多戴着面罩，拿着槍的人，那些人雖然很熱情地跟着他打招呼，但他的背上隻剩陣陣冷汗。
那些槍！
是真槍！
然後……
他跟着羅西尼雅最南邊區域的負責人裏歐約翰身後，見到了這裏的環境。
如果用成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破敗不堪、亦或者是滿目瘡痍。
但沿途的這些人都很熱情，看到他的時候，都主動跟他打招呼……
但……
他想在羅西尼雅開【歐邦集成吊頂】分店的念頭瞬間便破碎了。
他接的單，是裏歐約翰的裝修。
跟着過來的工人們活幹得兢兢業業的……
第一天便埋頭苦幹，不敢偷懶，對待細節上，甚至精細到骨子裏。
幹完以後，他自發性地将裏歐約翰家打掃得幹幹淨淨！
比他們家的傭人打掃得要幹淨多了。
裏歐約翰對他們的服務非常震驚，連連誇贊着他們精細，聲稱他們是一流企業，甚至要給他們加點錢！
他們起初不敢收。
甚至，打掃得如此精細，便是生怕這個身高接近兩米，滿臉兇狠的地下管理者裏歐約翰看到地上有灰塵，然後，二話不說就将他們“突突”了。
他們看過很多千禧年的港片，盡管那時候并沒有什麽感覺，但這一刻，當他們真正看到荷槍實彈的巡邏隊以後……
那股陰影感還是挺足的！
出門、出國在外，而且是在如此混亂的地方，他們能完完整整地回去才是王道。
孟樹榮叫他們來國外幹活！
可沒告訴他們要帶好腦袋啊！
幾天時間過得很快。
孟樹榮收了錢。
收了錢之後，就想離開，但裏歐約翰卻不讓他們走。
因爲活幹得好，他将孟樹榮等人介紹給了他的好友，好友參觀了裏歐約翰的小别墅以後，感覺非常滿意，然後，便也想搞一波出來！
孟樹榮自然不好拒絕……
十二月二十五日。
華夏的第二批集成吊頂的貨到了。
孟樹榮從碼頭跟着工人們運貨回來，随後，看到了羅斯尼雅貧民窟的入口處來了無數的記者、導演……
同時，貧民窟隐約間被分開了八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着一塊大熒幕、一塊大舞台……
每天，這些大舞台邊上都會播放來自華夏的電影。
這段時間……
裏歐約翰一直在忙這些事情。
………………………………
華夏的電影很多電影……
都讓人看得雲裏霧裏。
電影并沒有專門制作“海外版”，甚至都沒有“英文版”。
隻有中文……
巴西的民衆，特别是那些來自底層貧民窟的居民們，很多人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這塊混亂的土地，怎麽可能會懂中文？
所有人隻能看着電影裏的人物發呆，猜測着這些電影到底講什麽内容。
但……
并沒有人離開這裏。
他們覺得很新鮮！
每一次看電影，總有人告訴他們，這個劇情是這樣的、這樣的……
每天，他們周圍的人對劇情的解讀都不一樣。
所以，同一部電影，他們每次看都能看出不同的味道！
萊西将親戚朋友們都帶來了。
他讓親戚朋友們走員工通道，那邊有給他們預留的位置。
作爲這場【南加州國際電影節】的負責人之一，萊西有專門的工作證。
看着親戚朋友們離開時候的驚喜模樣，以及遠方一道道沒有位置，隻能站着看電影的目光，萊西心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虛榮感。
華夏的老闆張勝……
特地給他寄了一身西裝。
他不知道西裝是什麽牌子的，隻知道西裝的牌子在不遠處的大廣告牌上有LOGO，并且，他穿得很舒服，也很合身。
【南加州國際電影節】電影展映的觀衆非常多。
萊西跟來自華夏的齊豫富本來琢磨着三百個座位差不多了，但展映第一場的時候，居然湧進了接近一千人。
齊豫富看着黑壓壓的人群，幾乎沒有任何縫隙的座位，他看了一眼後，都差點喘不過氣來。
電影開幕前，他更是反複地提醒着萊西，絕對不能讓這裏的任何一個人抽煙。
生怕遭了一場火災，然後，釀成大悲劇！
第二天的展映，湧進來的客人們并沒有少，反而更多了！
這些電影！
特麽都是免費電影！
雖然看不懂劇情到底在講什麽玩意，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在哪裏都通用……
萬幸，裏歐約翰叫了一大批安保人員，端着槍守在不遠的入口處嚴陣以待……
第三天的時候……
【NC工作室】的一些工作人員都來了。
他們是“工費”度假。
張勝爲獎勵他們這些日子做得辛勤工作，然後免費帶他們出國旅遊。
這些人過來的時候，受到了裏歐約翰的熱情接見，帶着他們跑到旁邊的沙灘逛了一圈。
這幫人激動壞了！
第三天傍晚，齊豫富接到消息。
消息稱這些電影的導演過來參展了……
齊豫富突然感受到了一絲不安。
………………………………
【南加州國際電影節】官網做得很精緻。
美麗的海灘、比基尼女孩子、熱情的桑巴舞、充滿着權威的評委們……
《傳呼1988》的導演陳斌非常地期待。
在飛機上的時候，他就曾幻想過自己落地以後，會遇到多少多少的繁華和熱情……
然後！
當飛機落地，揚起一陣嗆人的塵土以後，陳斌心中便多了幾分落差感。
汽車在富人區行駛，這種落差感雖然有，但也沒有多大，反而令陳斌生出幾分異域風情感。
然後……
汽車并沒有在富人區的最大話劇院停下。
【南加州國際電影節】并不在那邊……
也并沒有在最大的電影院裏停着，而是加快了速度，躍過了一道沉悶，更多嗆人塵土的圍牆……
然後，陳斌驚呆了！
他看到了無數參差不齊的建築，看到了坑坑窪窪的土地，以及那讓人頭皮發麻的垃圾……
“我們的電影節，不會是在這個地方吧……”
陳斌轉頭看着副導演高輝，跟着高輝開玩笑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高輝臉色也非常難看……
盡管他叔叔高遠反複地提醒他，這破獎項就是一個野雞獎。
但……
他心中多少也帶着希望，覺得下限，總不至于太差！
畢竟現在國内熱度炒得這麽高不是？
但！
當車停到一處山腳，他們看到一個大舞台下面，坐着一個個看電影看得聚精會神的“大衆評委”……
當他看到簡陋的裝飾，貼着各種廣告的大廣告布……
當他看到那大熒幕，不對，那哪是大熒幕啊，分明就是早期的電影投影設備……
那一刻！
他隻覺内心深處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嘴巴甚至都張得極大，甚至都感覺自己要瘋了！
這特麽的也太野雞獎了吧！
但……
木已成舟！
他在華夏，都配合着将這個電影節都吹上天了……
現在回去……
特麽多丢臉？
最終，他隻能硬着頭皮，拿出了邀請函，然後，在那幫“大衆評委”的目光下，尴尬地走了進去。
傍晚。
夕陽西下。
遠處，又開過來了一輛輛車。
下來幾個導演和演員……
高輝進場以後，稍微停了停！
他看得出來，這些導演和演員們也全部懵逼了！
有幾個女孩子，甚至當場就罵了起來，罵他們被坑，被騙了！
這電影金像獎？
就特麽是一個天坑！
但……
罵了一會後，他們又閉嘴了。
他們看到遠處拿着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露着笑容走了過來。
他們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葡萄牙語到底是什麽意思，似乎在歡迎他們。
但……
哪有拿着這玩意歡迎的？
幾個導演盯着那些長槍，心髒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終于，他們跟着點點頭，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然後……
他們像被帶豬仔一樣，被帶進了會場裏，坐在了自己特定的位置上。
最終，看着他們的電影首映。
不遠處……
齊豫富看着這一幕……
特别是看到那些導演的表情以後，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沒說這些導演會過來啊？
不是他們将獎寄到華夏嗎？
該死的！
張勝的電話，怎麽到現在都打不通？
如果張勝提前告訴他，這些導演會過來參展的話，那麽，他就不搞這麽LOW了……
但現在……
齊豫富不斷地撥打着國内的長途電話。
他跟張勝已經斷聯二十多天了。
在第二十一天的時候……
他終于通過兒子齊海峰，打通了張勝的電話。
他告訴張勝……
那幫導演也過來了，很多事情，似乎瞞不住了。
但電話那頭，張勝似乎很平靜。
隻說，他讓柯展翅帶了一份錄音，等明天，将錄音播放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