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燕京的天氣漸漸冷了下來。
立交橋上,忙忙碌碌的行人、堵車、匆匆的電話聲從早響到晚,周而複始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地呈現着。
這座古老而又現代的城市,每一年都在變化,但每一年,似乎又沒什麽變化。
《在雨中》這張專輯,正式在燕京的各大音像店裏上架銷售。
在這個實體專輯日漸萎靡的時代,MP3,MP4逐漸成爲了主流。
《在雨中》初期銷量并不算好……
這也正常,音像制品被MP3,MP4一沖擊,漸漸離開了大衆視野,行情一天比一天差,所有人都能看到這行業的沒落。
除非是一些巨星、當紅的歌手、小天王,這些擁有固定粉絲的藝人。
否則,專輯誰賣得動?
燕京音像店的老闆們也沒當回事,專輯上架以後,隻是向往常一樣拿個大喇叭,放在門口循環播放着最近的新歌……
在這個時代,網絡音樂逐漸興起,他們也跟着與時俱進賣起了MP3/MP4,賣完以後,有學生會過來下歌,下歌的标準統一按五毛錢一首,等歌下完了,機器差不多沒有内存後,他們又會借機向學生們銷售内存卡賺一筆錢……
李強就是這麽一位老闆。
他開音響制品店已經好多年了。
02年開音像制品店的時候,租賃碟片賺了不少錢……
後來MP3,MP4興起的時候,他又與時俱進地做了這麽一塊業務。
他其實并不願意接《在雨中》這張專輯的銷售。
全華夏的音像店都知道,十二月份的專輯隻有《閃亮女生的原生大碟》有些搞頭。
畢竟車載CD這一部分的需求還是挺大的。
但他沒辦法。
他們和廠家簽了一份協議,廠家又和娛樂公司簽了協議,不管怎麽樣,他們都得進一批《在雨中》CD專輯。
不過,《在雨中》的CD并不多,也就那麽幾張意思一下,對沖一下《閃亮女生原聲大碟》,估摸着還是能小賺一筆。
畢竟從網絡上粉絲來看《閃亮女生》這個節目無論是收視率還是讨論度來說,都是恐怖如斯的。
事實上也跟李強想的那樣,《閃亮女生原聲大碟》賣得不錯,第一批一百張碟很快就賣完,進來的第二批也被訂購一空,等到第三批的時候,這種銷量速度才慢了下來……
這一片區域的市場,終歸是飽和了。
《閃亮女生原聲大碟》銷量放緩以後,李強對十一月份便沒什麽期待了。
《在雨中》,能賣一點是一點吧。
抱着這樣的心思,李強在《在雨中》這張專輯上架銷售後的第三天,将《閃亮女生原聲大碟》抽出來,然後将《在雨中》同名主打歌插入門口的音響裏播放了起來。
誰都想不到,在店外駐足聽歌的行人開始多了起來,偶爾進來的詢問那首《在雨中》的人也開始漸漸多了起來。
李強看着四張被賣光的專輯,有些意外。
不是什麽巨星……
沒什麽名氣的歌手“阿K”的新專輯《在雨中》,居然賣得動了。
“老闆,這首新歌有點意思,給我來張專輯吧……”
屋外,又傳來了聲音。
李強下意識地走了出去。
他看到了一個面容疲憊的青年,正認真地看着他。
“賣完了。”
“賣完了?”
“是!這張專輯本來就沒進幾張……”
“哦。”
面容疲憊的青年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失望,但并沒有說什麽,也沒有離開音像店,而是默默地聽着那首《在雨中》。
聽着聽着……
他便閉上了眼睛。
仿佛享受着旋律……
又仿佛是遇到了什麽知己。
不同的人,聽同樣的歌,感觸是不一樣的。
習慣了衣食無憂的人……
隻會覺得一些歌難聽、聒噪、不高級、農民唱的歌、甚至俗氣……
在社會上摸怕滾打,疲憊不堪的人,聽到一些歌,會突然間莫名其妙地産生共情,然後,忍不住地心理顫抖。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失眠……
多少次歇斯底裏、絕望、崩潰……
有些歌,就是這麽神奇。
“老闆,這首歌有MV吧?”
“有。”
“播放一下MV吧……”
“好!”
李強點點頭,在電視上播放着《在雨中》的MV。
剛播MV的時候,又有客人過來詢問《在雨中》這張專輯的信息了……
李強趕忙拿起預訂本,讓客人們提前預訂專輯……
……………………………………
張盼盼并不知道張勝的号碼。
她曾經打心眼裏有些瞧不上張勝。
覺得張勝市儈、肮髒、負債累累卻喜歡大言不慚、分不清時務……
出生時所富裕的優越感,讓她本能便站在一個上層階級的層面,俯瞰着張勝這個小人物。
翻開林夏的号碼。
張盼盼本能地猶豫了起來。
這個曾經的好閨蜜,自從讀大學以後,便極少聯系了。
她覺得她變了。
直到現在,她心中依舊有着那麽一絲的抵觸,甚至将自己的部分失敗,歸咎爲林夏的冷眼旁觀。
明明信任信任她,《那年盛夏》簽【盛世娛樂】,這樣對誰都好,卻偏偏要聽張勝的話,簽了【星光未來】。
那一天……
她在經紀人李豔紅面前分外難堪。
她曾在心中發誓,跟林夏從此斷絕聯系,再也不要跟林夏當好閨蜜了!
但是……
這一刻……
張盼盼終歸還是拿起了手機,跟林夏撥通了一個電話。
因爲是下午飯點的關系,林夏很快就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
林夏顯得很意外,但似乎并不是特别驚喜,整體表現得很平靜。
簡單地問候了一下,了解了一下互相的情況以後,張盼盼得知了林夏又準備寫新書了。
但是,新書到底講什麽内容,到底是寫什麽東西,什麽時候寫,林夏卻是一個字都不曾透露。
那一年,林夏準備創作《那年盛夏》的時候,她跟自己說了好多東西,說了好多個人設……
兩人從小說的框架說到小說結構,說到寫小說的文筆和形容詞……
兩人幾乎是無話不談。
但是現在,就算是張盼盼詢問林夏到底寫什麽,林夏也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大概是“活着的一些人”。
張盼盼愣住了。
活着的一些人……
難道還有死了的那些人嗎?
盡管林夏的語氣很溫和,但張盼盼感覺到那曾隔閡依舊存在,而且,隔閡越來越深了,似乎已經到了無法刺破的地步。
放在以往的話,聽到這的時候,張盼盼早就挂掉電話了。
但是現在……
她依舊找各種各樣的回憶,聊各種各樣曾經班上的人,【盛世娛樂】的事情跟林夏維系着話題。
但話題聊到最後,終于是會僵住的。
張盼盼從未想過電話裏頭的沉默會這麽的難熬,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患得患失了起來。
“張勝……怎麽樣?”
“還好。”
“你有他的号碼吧?”
“有。”
“能吧他的号碼給我嗎?”
“……”
沉默。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沉默,随後,過了幾十秒鍾,林夏這才問道:“要他号碼做什麽?”
“公司領導想找他聊聊……”張盼盼沒由來得一陣惱羞感,仿佛最後的體面被揭開了,一切都被赤露露地爆發在了空氣之中。
“我不能擅自主張把他的号碼給你,我得詢問他,如果他說可以給你,我才能給伱。”
“好!”張盼盼心中變得更加憤怒了,臉色潮紅,握着拳頭,聲音幾乎都在顫抖,但還是努力維持着體面。
那是一種屈辱感。
林夏挂掉了電話。
等待中的張盼盼再次聽到音樂部那邊傳來一陣陣腳步聲。
她打開電腦,看到電腦裏的《在雨中》,已經沖到了第七了!
又前進了一名!
她終于好奇地打開《在雨中》這首歌聽了起來。
然後……
她非常奇怪這首歌到底是怎麽火的。
歌詞有些沙啞、曲調充滿着壓抑魚絕望、高亢部分倒是分外的抒情,像一陣風吹拂着那些地上的芸芸衆生,旋律也很普通……
除此以外,無一優點。
大概是刷的!
張盼盼想着各大音樂軟件榜單上的排行榜前列的幾首歌,想着最近知道的一些黑幕,她大概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她突然又覺得這個圈子很髒,沒什麽真實的數據……
電話很快就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林夏隻簡單地回複了一句話。
“抱歉,張勝說不行。”
“什麽?”
“張勝讓我……嗯,算了,盼盼,沒事……”
“讓你什麽,是不是挑撥離間?夏夏,你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什麽,告訴我!”
張盼盼突然激動了起來,甚至憤怒感再難壓抑。
“他讓我告訴你:遭點苦難是好事,熬點痛苦也是好事,我暫時不能破壞你的這些好事,我希望你感恩這些苦難……”
“……”
張盼盼聽完以後,瞬間便呆若木雞。
随後,臉色變得更紅,胸口有一股氣,仿佛淤堵在裏面,久久便無法吐出來。
她全身都在顫抖,紅色的臉瞬間又變得鐵青。
終于……
眼淚不争氣地流了出來。
牙齒咬得咯咯響!
感恩苦難?
我感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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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