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枝的一番辯解,似乎把娟姐勸服了。
娟姐猶豫一陣,點了點頭:
“這話也不算錯,她想出頭,所以用了點手段,也沒有謀财害命,應該算不得什麽大事吧?”
聽了這颠倒黑白的話,裴安竹頓時氣笑了,她譏諷道:
“不算什麽大事?”
“馮小枝想紅,想出名,有野心,這都可以理解,但是她爲了自己的野心,利用鬼衣害宋玲,擠掉了宋玲的主演名額,這怎麽算?”
“你以爲宋玲爲什麽突發惡疾,還查不出病因?那是因爲鬼衣出手了,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手段,是醫學儀器無法探測的。”
“娟姐你想想,《霜葉紅于二月花》這部戲,你是願意要宋玲,還是願意要一個隻能穿着鬼衣,靠迷惑觀衆才能表演的馮小枝?撇開這些手段不談,馮小枝她真的能跟宋玲比嗎?”
不能。
所有人心裏不約而同浮現這兩個字。
宋玲是天生的舞者,也是天生的演員,《霜葉紅于二月花》這部戲,從最開始就是爲宋玲量身定做的。
可以說,宋玲才是這部戲的靈魂。
但凡馮小枝憑着正常競争手段能赢過宋玲,她也就不需要靠這些不入流的陰謀了。
馮小枝内心深處一直覺得自己不比宋玲差,隻是因爲進入桃夭歌舞團比她晚,又沒有得到重視,所以一直沒有出頭的機會。
可現在,裴安竹一語道破真相,讓她直面慘淡的事實——
她就是比不上宋玲。
但到了這一步,她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隻梗着脖子道:
“我用手段怎麽了?手段也是實力的一種。”
“桃夭歌舞團要競争國家首席舞團,需要的是名氣和作品,這些我能做到,我能讓《霜葉紅于二月花》這部戲一直紅火下去,她宋玲未必能!”
“這世界上的事,哪有這麽多公平?娛樂圈裏,憑着後台和資本,互相搶奪資源的人,一抓一大把,憑什麽就對我這麽苛刻?”
“我不過是,用的手段不同尋常罷了,難道不是各憑本事嗎?”
如果不提鬼衣造成的後果,那馮小枝這番話倒也沒什麽錯,都是用手段,隻不過各憑本事。
隻可惜,鬼衣會這麽好心嗎?
有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在某種程度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雖然這世界上不乏有那種心地善良的鬼。
比如秦潇雨的守護靈鈴蘭,從變成鬼開始就沒有做過惡,甚至一直活在趙彥書的欺騙中,但她内心本質是善良的。
但這樣的畢竟隻是少數。
人死後在成爲鬼的那一刻,受生前執念的影響,思維和想法其實就已經和正常人不同了。
尤其是存在時間很長的鬼,它們沒有湮滅在歲月長河裏,沒有因爲能量不足而消散,沒有被地府抓回去轉世投胎,就足以證明,它們絕非善類。
這類鬼,會一心一意爲了人類付出,而不求回報?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裴安竹将這些解釋給衆人聽,然後反問馮小枝:
“你所說的那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那就是你并沒有利用鬼衣,謀害别人的性命,但是你真的敢保證嗎?”
“你敢保證,看你演出的觀衆,真的一個死亡的都沒有?是因爲沒報道出來,還是因爲……你故作不知?”
面對裴安竹的質問,馮小枝眼中的驚恐更甚。
她努了努嘴,卻沒有說話。
反倒是娟姐,震驚的文裴安竹:“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說,買票來看《霜葉紅于二月花》的觀衆,真的有人死了?”
裴安竹肯定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道:
“是,有人死了,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如果我沒看錯,半年來起碼死了六個人,平均每個月一個,這個數據不算多,既能保證鬼衣每個月都有能量攝入,又不至于引起太多的恐慌和懷疑。”
“由于都是意外死亡,沒有什麽争議的熱點,所以沒有新聞大肆報道,但我敢肯定,馮小姐一定知道。”
“你知道這件事,但還是要繼續使用鬼衣,這就是在拿觀衆的性命當兒戲!”
“你胡說!”馮小枝反駁,“你自己都說了,新聞沒報道,沒有人認爲跟我的演出有關系,你憑什麽認爲我就知道?”
“因爲那件鬼衣。”
裴安竹指着行李箱,神色淡淡:
“鬼衣給你帶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讓你從默默無聞的小演員,一夕之間紅遍全國,想必你應該很依賴它吧?”
“你把它當成機緣,生怕有一天它會消失,所以你要時時刻刻看着它,上台的時候穿着它,下台之後也不會将它置之不理。”
“所以,它身上任何細微的變化,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那件鬼衣的顔色,随着時間的流逝,随着死去的人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鮮豔。”
“我就不信你半點都沒有察覺,不過是你的功利心作祟,你知道它可能不是好東西,可對你有利,你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自欺欺人,繼續沉浸在它給你帶來的虛假的名聲裏!”
鬼衣到底是百年前的老古董,經曆過風吹日曬雨淋,又沒有好好保養,早就已經褪色,不複最初的鮮豔。
但它吸收了生命力之後,顔色也會慢慢地回來。
從之前灰敗的淡粉色,逐漸加深,這個過程就像是被鮮血慢慢浸染透一樣,直到最後,變成鮮紅,宛如鮮血般殷紅奪目。
馮小枝想繼續反駁,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底牌,已經用盡了。
什麽不知道、不了解,所有的借口都會被這個年輕的姑娘一一反駁,對方好像什麽都知道,她瞞不過去。
正如裴安竹說的那樣,她的确發現了鬼衣的變化。
畢竟每次上台都要穿着它,日常她也是懸挂起來,精心養護,生怕有半點褶皺。
在如此細微的觀察下,顔色加深其實并不難發現。
鬼衣是活的,是能夠跟她交流的,雖然交流的時間不算多,但在發現這個變化之後,她也曾問過鬼衣,是什麽原因。
鬼衣告訴她,顔色變紅,是人命填補起來的。
她震驚,恐懼,害怕,糾結,内疚,可最終野心和欲望占據了上風,她堵住了耳朵,蒙住了雙眼,假裝不聽不看,便當做從不知曉。
馮小枝一直把鬼衣的事當成最大的秘密。
這個行李箱,她從不假手于人,就算上台表演,這件戲服也是她親自穿上,從不肯讓别人碰一下。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秘密就這樣被揭穿,猝不及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