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不管說什麽,都不能改變他手上沾染血腥、身負孽債的事實。
用嬰兒獻祭、對周子俊虐殺孤兒幼童視而不見、爲了複活周子俊抽取無辜者的生命……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不符合玄門中人降妖除魔、懲奸除惡的基本原則。
他這樣的人,在修真界,叫做邪道。
也就是遺忘了初衷、偏離了正統大道、對天下蒼生失去了悲憫之心、不擇手段的修士。
要不是爲了從他口中套取信息,裴安竹根本就不屑跟這樣的人浪費口舌。
所以,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關于命術的典籍和傳承,你們趙家放在了哪裏?”
“你是要把那些東西拿回舒雲觀嗎?”趙大師問道。
“不應該嗎?本就是舒雲觀的東西,而且你們曾經立下血契,保證信守承諾,不會私吞這些東西的。”裴安竹說道。
趙大師猶豫片刻,想起祖上用子孫後代立下的誓言,歎了口氣,回答道:
“在趙家祖宅。”
“這麽多年,趙家曆經變遷,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富戶了,但不管怎麽變,趙家的祖宅都沒有變賣,那些東西就放在祖宅的密室裏。”
說完這話,趙大師就把地址告訴了裴安竹,末了,他又開口:
“道友,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應該能證明我和舒雲觀之間,關系匪淺吧?”
“玄門式微,你我好不容易碰上,犯不着爲了周家,對我下狠手,對不對?”
裴安竹聽了這話,緩緩笑了:
“玄門的确式微,你也的确算是個有天賦的人才,若是你不曾造下如此多的殺孽,我也不是不能叫你一聲師兄。”
“可是你似乎忘了,現在是法制社會。”
“我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國家和法律怎麽對待你。”
裴安竹話音落下,杜警官便緩緩站起身,他知道,該輪到自己出場了。
杜警官将自己的證件拿出來,給趙大師看了一眼,說道:
“我是國家異端調查局行動組組長,專門負責一些普通警方辦不了的案子。”
“裴大師或許念在你是同門的份上,對你網開一面,但是國家的法律不允許。”
“雖然現在還沒有專門針對你們這些玄門中人的法律,但是你替周子俊續命,殘害其他無辜人,一個故意殺人罪是跑不了了。”
“所以,我會把你帶回異調局,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贖罪吧。”
杜警官這話完全是在配合裴安竹。
爲了不讓趙大師覺得,是裴安竹出爾反爾,所以他自己扮演了一個黑臉角色。
這樣一來,趙大師就會認爲,裴安竹是想放過他的,但國家不讓,如此就能少給裴安竹樹立一個敵人。
誰知道這趙大師還有多少底牌呢?
在異調局沒有把所有底牌都挖出來之前,他還是掌控在國家眼皮子底下比較好。
最重要的是,從趙大師之前講的舒雲觀曆史來看,全國各地應該還散落着不少玄門的傳承人。
隻不過礙于詛咒,這些人沒有明目張膽以玄門的身份活動,又或者是因爲學藝不精,所以沒有出山。
但不管怎麽樣,異調局是一定會找到這些人的,因爲他們怕再出現一個像趙大師這樣的人,利用所學的本事,草菅人命。
這也是裴安竹想要做的。
重振玄門,需要人才,她也想找到這些人,将其中品行端正、學有所成的聚在一起,組成新的玄門。
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把多年前舒雲觀散落出去的典籍和功法,全部都找回來。
大妖的詛咒暫時不知道怎麽解開,但遲早有一日會解開,到那個時候,就是舒雲觀重現、玄門再興的時候。
趙大師被杜警官的手下綁起來帶走了。
杜警官這一趟收獲頗豐。
不僅破了一個大案子,還抓到了一個作惡多端的邪道,甚至還讓聽了一肚子關于玄門的曆史和秘辛。
這次回去,起碼能給異調局填充不少關于玄門的情報信息。
在杜警官臨走之前,裴安竹叫住了他:
“我另外再給您畫一些符吧,都是用來防備趙大師的。”
“他是玄門中人,手段莫測,而你們對玄門手段不了解,會很容易中招,我怕他逃走躲起來,以後想再抓他就難了。”
“本來我也可以廢了他的修爲,但是目前不清楚他的立場。”
“如果他能在國家的管控下,改邪歸正,利用自己所學的本事贖罪,造福蒼生,那他的修爲留着就還有用。”
但如果他死性不改,到時候裴安竹再廢了他的修爲也不遲,反正有她準備的符箓,隻要異調局的人靠譜,他也逃不掉。
杜警官點了點頭,對裴安竹道了謝。
山中莊園的事情算是徹底結束了——
房間裏的還魂陣法被破,園子裏用來擋路的陣法也被解開,這個神秘的莊園,終于在這一刻,露出了它的真實面目。
周子俊的屍體被擡走,那些枉死的無辜孩子也将得到很好的安葬。
周子峰和趙大師被抓,在警方的配合下,周家父母也紛紛落網。
那些利用紅包作爲媒介,被借命的無辜者,在裴安竹的幹涉下,已經安全了,隻不過之前被抽走的生命力,再也回不來了。
就在這時候,趙大師口中噴出鮮血,臉色一下子變得灰敗。
“他這是怎麽了?”杜警官皺眉,頓時警惕起來,生怕趙大師暗中搞什麽手段。
“是反噬。”裴安竹解釋道,“逆轉因果是要付出代價的,他要是施法成功也就罷了,失敗了就要承受術法的反噬。”
“會死嗎?”杜警官問道。
“不會,但是會受很重的内傷,受傷程度根據他施展法術的厲害程度決定。”裴安竹解釋道,“還魂術是大法術,又牽扯人命因果,他這次反噬應該會比較嚴重,起碼半年内應該不會有什麽威脅了。”
這麽看來,裴安竹反倒放了心。
杜警官點了點頭,說道:
“這次多虧你了,等回到雲城,異調局再給你記一功。”
“那就謝謝杜警官了。”裴安竹說着,又道,“這裏沒我什麽事了,我還有另外一個委托要去辦,就先告辭了。”
“行,我這邊也盡快處理,争取早日跟上,配合你行動。”杜警官點點頭。
裴安竹叫上沈悅然她們,準備離開了。
杜巧月還沒醒,也不知道周子峰下了多少迷藥,效果這麽好,直接從頭暈到尾。
陶行雲幫忙把杜巧月搬到車上,自己上了駕駛座,然後問道:
“青竹仙君,咱們現在去哪兒?”
“先送周穎她們回去,然後去你家,幫你尋找祖爺爺的屍骨。”裴安竹說道。
陶行雲應了一聲,發動車子,疾馳而去。
按照裴安竹的要求,她們先把周穎姐妹倆送了回去,直到下車的時候,杜巧月才剛剛醒了過來。
“這是哪裏?我怎麽了?”杜巧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些懵。
見狀,沈悅然沖着周穎露出一個同情的表情,說道:
“辛苦你了,要把這些事情跟她講一遍,但是以她這種性子,不一定相信你,指不定又以爲你是在嫉妒她,所以編造瞎話來破壞她的愛情。”
畢竟杜巧月沒有親眼看到周子俊的屍體,也沒有親耳聽到周子峰的口供。
周穎聞言,歎了口氣,又聳了聳肩:
“習慣了。”
不管杜巧月相不相信,但時間長了她聯系不上周子峰,這件事自然就會翻篇了。
不過,周穎還有另外一件事,她對裴安竹說道:
“裴大師,我知道請你出手需要另外的價錢,這次我隻在直播間打賞了一個海景别墅,剩下的錢我會微信轉給你。”
“不用了。”裴安竹說道,“你剛畢業,賺點錢不容易,這次就不用給我了,更何況異調局會給我發獎金的。”
周穎知道裴安竹說一不二,便也沒有再矯情,隻道了謝,又說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找她。
到了别之後,陶行雲就開車走了。
透過打開的車窗,她們似乎還能聽到杜巧月質問周穎的聲音,咄咄逼人。
沈悅然癟了癟嘴,說道:
“小竹,你是故意不收周穎的錢吧?因爲你知道,這筆錢杜巧月肯定是不會給的,就算周穎找你是爲了救杜巧月的命。”
裴安竹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周穎和杜巧月這對表姐妹的關系很複雜,周穎心善,爲了不讓表妹出事,所以自掏腰包花了一千塊,從直播間請來了裴安竹,解決了還魂續命一事。
可杜巧月心眼兒小,且嫉妒心強,她會找借口賴掉這筆錢。
如果裴安竹按照出手的市場價,收了周穎的錢,那周穎可就是純純的大冤種了。
陶行雲把她們的對話聽在耳中,便說道:
“青竹仙君你放心,我肯定是不會不給錢的,我們家有錢。”
“等你幫我們找到祖爺爺的屍骨,我爸肯定會重重感謝你的。”
沈悅然聽了這話,當即點頭:
“那必須的,我們小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出手的,不過看在你這次跟着跑前跑後幫忙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給你打個折。”
裴安竹聞言,噗嗤一笑:“你呀……”
車裏笑語盈盈,陶行雲載着她們前往自己的家,并在到達之前說道:
“我家離這邊有點遠,開車起碼還要兩個多小時,如果你們累了的話,可以躺下來休息,到了我會叫你們的。”
平城很大。
周穎老家和陶行雲的家并不在同一片區域,甚至處于兩個不同的方向。
也難爲陶行雲,跟着她們鞍前馬後打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