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二狗家出來,太陽剛剛升起來,有點陰冷。我也不知道坐在池塘邊上多久了,後背已經被曬得十分滾燙,難以忍受。
荷葉上的露珠,也慢慢被蒸發殆盡。回頭看了一眼太陽,光亮刺眼,隻感覺到它大到我難以想象的地步。
一種某名奇妙的感覺不斷閃現在我的眼前,似乎那個夢境隐隐約約可以在這樣的光天化日之下,也可以“看見”。
“鄢都大君”,我的嘴巴裏無意間蹦出這樣一個名字,林二狗嘴巴裏說出的同樣的名字。我的心隐隐約約感到他似乎是我熟悉的。可誰會起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啊。聽起來像一個鬼。
我的思緒又飛到了早上。我在房間裏見到了盤腿坐在床上的林二狗,那個被我“拯救”的精神病人。
他還是那個老樣子,邋裏邋遢,滿嘴胡言亂語,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我有點搞不懂,他爲什麽就成了“小神仙”?
我還在琢磨中,林二狗卻又瘋了。在看到我的瞬間,突然從十分安靜的狀态裏,變得焦躁不安起來,仿佛看見了什麽,那個場面似乎異常可怕。
他的嘴裏不停地重複着“鄢都大君”四個字,大聲呼喊着“鄢都大君,快去救他……”。
這樣的情形,似乎讓我确定他又像之前那樣變得十分“神經”了,這兩年來,原來的病并沒有完全好起來。
林大媽看到她的兒子又變得“精神”,感到十分的崩潰和恐慌,她好像并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她兒子是否又“瘋了”?
我在林二狗的眼神裏看到了恐懼和一種難以言表的迫切感,仿佛他真的看到了那個人,而且那個人真的就要死了。
那個人死的極端的恐怖和慘烈。林二狗忍不住大聲呼喊“救命”。
王子強聽到恐怖又混亂的聲音,沖進來和林大媽兩個人将林二狗摁在了地上,要他安靜下來……然後,我就被“趕了出來”。
其實,池塘裏的水面很平靜,仿佛沒有任何生命,又仿佛真正的生命不值得被晾在光天化日之下。
總之,林二狗又“瘋了”……我也差不多。屋外的人圍成一圈,看到病入膏肓的人如何通過另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得到拯救,顯然這個奇迹變成了一個笑話。
王子強并不想看見我這麽難過和絕望,他似乎也明白我需要冷靜一下。甚至有點後悔不該拉我過來,看所謂的“神仙”。一個無神論者,終究被自己打了臉,始料未及!
王子強把我拽上了他的車,似乎他也并沒有想到會有這般的巧合,會有這樣一個人,竟然可以替人蔔卦算命,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個,與求卦者是咨訪關系。
我已經對這些問題失去了興趣,“鄢都大君”,林二狗不停地說着這個名字。而我一上王子強的車,就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陷入沉睡地狀态并做起了夢,那裏有許多的人,他們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他的名字“鄢都大君……”,那個渾身是火,肉體裏插滿不同利器的人……
未知的空間裏,還有帶着血腥味道的狂笑聲。每聽一句,身上的血就凝固一點,你會感到死神的來臨……
“念念?快醒醒。”王子強的車已經開到了我的樓下,他看到身在夢魇中的我,大汗淋漓的樣子顯然吓壞了。
他要我上樓睡覺。然後我的身體軟的像一團棉花,我聽得見王子強的聲音,也聽得見那個夢見嘈雜的聲音。
我的情緒跟随着故事的不斷變化而變化。王子強在慌亂中接通了電話,隻聽他不耐煩的解釋“馬上就回家,馬上就回去。”
他匆匆忙忙就挂斷了電話,然後十分憐惜地抱着我,看起來更像是攙扶着我。
實際上他用他自己的身體,将我兜在他的懷中,托住我的腰,将我送回家,那樣的感覺仿佛我喝了許許多多的酒,然後醒不過來了。
我躺在了床上,絲毫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王子強用被子輕輕替我蓋上,在一通電話的催促下離開了我的家。
電話裏的聲音,我知道,是王教授,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極其不争氣的徒兒,一個半途而廢,不再讀下去的學生。
他要我信守承諾,不再和他的兒子有瓜葛。是啊,不再有任何瓜葛,我們畢竟擁有不同的人生。
從清晨到傍晚,我就這樣沉沉的睡去,仿佛被人捆紮在那個夢中,要我眼睜睜看着對面的男人受盡酷刑。
“鄢都大君”,這是一個什麽人,他又與我何幹?
從白天到黑夜,手機的鈴聲絲毫不影響我在夢中,我仿佛夢魇了一般,直到一股力量将我從夢中推了出來。
醒來,第一件事,打開手機,嗯,一共600個電話,都來自同一個人!他大概是失心瘋了,比王子強還要嚴重。
來不及換衣服,披了一件厚外套在睡衣的外邊,我就跑向了心理診所。
此刻我的老闆老諸葛正在悠悠的喝着廉價的大葉子茶水,他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說,“不着急,還有5分鍾就下班了。”
老諸葛身上有一種實誠的勁,他的每一句話裏都透露着深深的“銅錢味道兒”,隻要能掙錢,他就是快樂的。
我對于他而言,就是一個“禍害”。他除了咬牙切齒,再沒有别的了,畢竟我救過他的命。
我還是很困啊,忍不住往我常用的咨詢室裏有睡了過去,按照老諸葛的想法,我是妥妥的賊。
氣的他已經忘記了對我要寬容、大度這件事,整個公司的人就圍在我周圍,聽老闆開會……
等到整個公司的人都走光了,我還是沒有醒來。老諸葛從原始的擔心轉變成了擔心和憂慮,大概他覺得我是病了,病的還不輕。
老諸葛根本沒有做過心理咨詢這個工作,他不信馬列,他信鬼神。
他特别笃定,我這種情況是被髒東西附體了,他像一個名醫一樣笃定。他要把我搖醒,他不能看我走火入魔。
“念念,你告訴哥,是不是最近去了什麽不該去的地方?”諸葛卧龍那張老臉,明明是個80年後生人,可偏偏就是一張60後的臉,連油膩都談不上了。
我的心咯噔噔噔的跳,此人是一根筋的主,他要是認定了一件事,非得把問題掰扯明白不可。
我的身體醒不過來啊,我心裏一萬隻草泥馬飄過,快放手啊,管你是諸葛還是卧龍,先放開我……
老諸葛哪裏輕易放手,他甚至開始真的擔心這是真的,眼淚汪汪流,這現象和5分鍾前罵我的時候截然不同。
要說是那個“髒地方“,也隻有這間咨詢室了。還有比這更黑更肮髒的地方?人心掏出來東西陰暗又腥臭。
老諸葛的經營模式,不同于其它心理咨詢公司。他的土匪經營模式,向來是看人下菜,能宰多少是多少。隻有我還算是正常的咨詢師。
這一點老諸葛心知肚明,他要的不是治病救人,他要那些昧着良心的人,到他這裏好好的“忏悔”贖罪,他就是來拯救他們的。
我稱呼他這是“黑吃黑”!
不過此刻,老諸葛已經沒心思想錢了,他要“救我”,比王子強還要過分的那種。
快快放手吧,我心理一萬個祈求……但是,我就是醒不過來了。
120很快來了,老諸葛闊綽的大手筆,确實讓我差點感動的從病床上爬起來,替他這個葛朗台省點,可我仿佛被凍在了另一個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