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在精神病院的花園裏，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正在點燃一堆金箔，大張的黃褐色箔紙上，
印滿了象征長壽和财富的圖案，下面寫着一個個祈願，“酬答神恩”。
這個自稱已經死掉的小夥子是從病房裏偷偷跑出來的，他将精心準備的祭品放在了地上。
那些祭品不過是病房裏發放的一些小點心。他用彩色的紙，折起一個個“大金錠”，很快他的身後已是一片彩色的海洋。
然後他以不同尋常的方式行禮，跪在那裏，自己匍匐朝天叩拜。
這是一個很隆重的姿勢，顯得虔誠而又恭敬。他的頭并沒有碰到地面，當彎腰時，合攏的雙手又随身體從腰部向下移動分開。
并順勢分開伸展到兩邊行禮，再行禮，身體與貢品融爲一體，相宜得章。
在祈求蒼天之後，又對着前面的“鄢都大君”行了同樣的大禮，這鄢都大君顯然早已輕車熟路，對于小夥子虔誠的跪拜他，并不覺有啥不妥。
這位笃奉神靈的小夥子始終爲自己見到了“冥神”而興奮不已。他失去了愛情，那個同是男性的愛人。
家人以爲他中了邪，逼迫他分手。但他确定那就是他的真愛。長達數年的“囚禁”，他終于瘋了。
他以爲他已經已經死了，來到了地獄。他祈求冥王法外開恩，讓他再見見自己的愛人。
他在精神病院不停地尋找“冥王”，沒有人告訴他冥王是誰。但今天，老頭悄悄的對小夥子說，那個人就是大王啊。
于是他要完成這個儀式，表達自己的心意。“冥王高高在上，祈求您法外開恩…”
歐陽院長站在窗戶邊，看到這滑稽的一幕，命令手下将這群瘋子解散。公然在精神病院“縱火”，這還了得！
自己家的精神病院還真是方便，可以随便走動。老頭帶着鄢都大君到處轉悠。
“嘿，我以前的夢想不是做一個醫生，而是做個廚師。”
老頭帶着鄢都大君來到了解剖室，這是他工作時建立的标本室。探索人體的奧秘多麽有意思啊！
精神病就是大腦出了問題嘛，他相當認可這個答案。
“你有什麽夢想嗎？”老頭問鄢都大君。
“我的夢想就是做個好鬼王。”
“哦，那你夢想成真了，你很稱職。”
“那咱倆還真像，我也夢想成真了。”老頭繼續說。
标本室裏擺滿了各種大型玻璃瓶。老頭指着一個大瓶子對鄢都大君說，
“這個就是人的大腦标本。”
這些灰白相間的大腦組織，是怎麽長成的？
老頭在旁邊滔滔不絕的講起了人腦結構。
“記住啊，隻有大腦才能産生快樂、喜悅、歡笑、樂趣、悔恨、哀愁、沮喪與悲痛。”
“我們需要容忍大腦産生的各種情緒變化。”
鄢都大君明白了，人類複雜的情感是因爲一個腦殼子的原因。
這間标本室裏處處都是他不了解的人體結構，老頭細緻又通俗的講解，讓他是徹底了解了人體。不可思議的身體裏，藏着衆多的寶藏，有趣！
就在此時，精神病院的警報聲響起，老頭突然哭了起來，驚恐的躲在鄢都大君的身後，
“死人了，死人了，第303個…”
一個精神病男子跨過高高的圍欄，從醫院頂樓一躍而下，他的狀态很好，不吵不鬧，按時吃藥。
目擊者稱，他要跳過這道深坑，去見他的愛人，冥王準許他們相逢了…
現在他已經成爲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這名男子頸部有明顯的扭曲變形，舌頭和頸部腫脹的很嚴重，但其表面外傷，出血極少。
鄢都大君看到了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知道他已經從人間消失了。剛才，這個小夥子還在給他跪拜行禮…
當鄢都大君想要感知靈魂去向時，卻發現死去的人不見了。他的魂靈并未走向地府的方向。
鄢都大君感到十分的奇怪，死去的人還會在他的眼前消失，他去哪了呢？
歐陽院長正在和華博士商讨新藥研制的事情。這突如其來的事故讓他吃驚了一下，這是這幾年來的第303具屍體。
即便醫院做了無數的防護，也無法阻擋這群病人像蜘蛛俠一樣，靈敏、輕松地翻越三米高的圍欄。
或者用任意的東西殺死自己。他十分不解，這幾年的精神病是如此的精神。
華博士還帶來了給歐陽老院長的專制藥，減緩他老年癡呆的進程。
華博士是歐陽院長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歐陽老院長當年從死人堆裏救下了華博士，一點點的幫他走出了死亡的陰霾。
才有了他這樣一位曠世奇才的誕生。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可憐的華博士還是個八九歲孩童的時候，他就失去了雙親。
整日在可怕的屠夫手下工作，讨口飯吃。屠夫爲人十分兇殘，尖酸刻薄。
然後村子裏發生了傳染病，每個人都變得十分癫狂。最終都死在了那場瘟疫中，隻有華博士活了下來。
這種創傷應激症很可怕，歐陽老院長決定親自帶着他，讓他慢慢恢複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華博士可以正常的生活了。他擁抱着歐陽老院長，感謝他辛苦的付出。
但歐陽老院長知道這創傷就像一個謎，它是否真的不再影響個體，他也無從考證。
常規的測量量表，或是咨詢手段，你還是無法探知到個體真正精神層面的那部分。唯有個體自己知道，或許他也并不完全知道。
不過，華博士如此成功，應激症想必也已經好了，從他的身體裏早已離去。
這座A市赫赫有名的精神病院，收治着人數衆多的精神病患者。
每個人都在嘗試抓住自我，那個“我”确實感到的“自我”。
假如想要去界定和把握它，那麽個體所得到的就好像從指尖劃過的水一樣，一無所有。
别癡心要想了，你也許永遠也抓不住它！
精神病也同樣想要用他們的方式抓住自我。這種不同于常人的方式，也許是驚世駭俗、與衆不同的地方吧。
歐陽老頭看着華博士走了，顫抖的身體慢慢恢複如常。他似乎有點害怕這個曾經他救治過的孩子。
老頭想起了一個故事，他要給鄢都大君講講這個古印度的毛骨悚然的故事。他說，
“一個長途跋涉的人發現了一處荒蕪的空房子，他決定在這裏過夜。”
“午夜，一個食人魔帶着一具屍體過來。他把屍體放在了這個人的身邊，很快，另一個食人魔尾随而至，兩個食人魔爲這具屍體吵了起來，都聲稱屍體是自己帶來的。”
老頭“嘿嘿嘿”的問道鄢都大君：
“你害怕嗎？”他想要吓唬鄢都大君。
在這裏，精神病也有膽小怕鬼的。他們被驚吓的模樣異常的驚心動魄。老頭樂此不疲的玩着這個遊戲。
鄢都大君怕個屁呀，食人魔他那裏多的是，老子就管這些大變态。
老頭繼續講，
“這兩個大變态争執不下，于是問這個進來的人。到底屍體是誰帶進這間房子的？”
“這個人很清楚，欺騙這兩個食人魔是沒有用的，因爲一個不殺他，另一個也會殺他。”
“于是他實話實說，第一個帶來的。第二個食人果然魔惱羞成怒，食人魔奮力扯下了那個人的胳膊，要報複他。”
“結果第一個食人魔立刻扯下了屍體的胳膊，安在那個人的身上，接着第二個食人魔又卸下了那個人的大腿，第一個食人魔繼續扯下屍體的大腿安在這個人的身上。”
“第二個食人魔缷下這個人身上的任何部位，第二個食人魔就相應的從屍體上取下相同的部位，安在這個人的身上。”
“到頭來，這個人的身體和屍體的部位整個換了一個遍，胳膊、軀幹、頭都換了。”
“然後這兩個食人魔分食了屍體，抹了抹嘴巴走了。他們走完，這個人完全懵了，他真實的身體完全被吃掉了。”
“而他現在的身體卻由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的身體構成。”
老頭神秘一笑，意味猶盡，問鄢都大君，
“你說他的身體究竟是誰的呢？”
鄢都大君搖搖頭，老頭繼續講，
“這個人的身體完全由另外一個人的軀體構成。第二天早上，這個人啓程上路了，但這個困惑絲毫未減，他遇到了一群僧人。”
“問他們，自己到底存不存在？僧侶反問他，你是誰？”
老頭嘿嘿笑個不停，腰都笑得直不起來了，他不停地問鄢都大君，
“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老頭一邊笑，一邊繼續講：
“這個人也不确定，甚至不确定自己還是不是個人。然後講述了自己的遭遇。”
“他是誰？”老頭捂着嘴又問印鄢都大君，
“他是誰？”那雙小眼睛笑的連縫都沒了，
“他是誰”這句話讓鄢都大君都感到發毛，在冥界裏有那麽多個“他”，在人間也有那麽多個“他”。
他是誰？鬼也不知道，他是誰！
老頭對回答不出答案的鄢都大君十分滿意，帶着他繼續參觀，更多的“他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