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鄢都大君被帶到賭場樓上的秘密房子裏。老色鬼相中的尤物就是堂堂正正偉岸無比的鄢都大君。卡文猥瑣兮兮的走近鄢都大君的身邊,想要去摩挲那張神像般的臉,可肩頭的下流鬼這回不幹了,他惡狠狠的掐着卡文的脖子,要他後退。
卡文被掐的眼珠子都要冒出來了,舌頭伸出來老長。一把老骨頭差點散了架,下流鬼一松手,這把老骨頭就癱在地上,動彈不得,昏死過去。
鄢都大君直勾勾盯着下流鬼,也不吱聲!威儀的姿态便是最強大的無聲語言。下流鬼從未體驗過這種“絕望”感,哪怕犯下再多的罪行,哪怕從鬼門關逃出來,他也沒有過這樣的絕望。他認得出這就是冥界最大的王--鄢都大君!
下流鬼的絕望隻是在預示着他的自我喪失的開始。當把“自我”交給人世間的事物,忙于集聚錢财或追逐名利,或沉溺酒色,這種絕望就已經開始。當他整日忙于這一切,他的自我就喪失殆盡。
他就生活在絕望之中。用各種各樣的刺激物麻痹自己的神經,失去所有的精神氣。而精神氣卻是活着的象征。
卡文依靠着下流鬼,主宰着自己的命運,下流鬼同樣寄居在腐朽的軀體身上,吸收“精氣神”,保持“活着”的狀态,這種互爲“主宰”的關系卻脆弱無力。鄢都大君的出現,将這種關系攪亂,然後帶給下流鬼巨大的絕望感。
下流鬼痛哭流涕匍匐跪倒在鄢都大君的面前,祈求開恩,他太清楚冥王的威力。通行證上印着他的聖号和神像,衆多鬼神視他爲至高無上的神。
他,一個小小的野鬼,怕是在劫難逃了。這地獄的酷刑,讓人頭皮發麻~還不如,立即被打散魂魄…地獄酷刑太可怕了!
下流鬼從未想到,自己會成爲倒黴鬼,鬼史上第一。賭場裏大大小小的鬼哪一個不服從自己的管理?做了一輩子流氓,死後還是流氓界的頂流,沒有卑鄙無恥的下限,隻有越來越卑鄙的卓越發展…
他,也是不斷進步的,厚顔無恥到極緻,也是需要不斷打破道德底線的。從愛萬物,到一無所愛,貪得無厭,他太不容易了…
鄢都大君威儀的姿态不容許他再胡思亂想,不等君主開口,下流鬼就開始講述自己如何逃出地獄的,如何賄賂鬼差,又如何與人類交易,如何草菅人命,作奸犯科…
鄢都大君沉默了一會兒,他意識到這人世間的鬼恐怕數不過來了,他的冥王殿成了一個擺設,或許隻是關押“良民”的地方,那些偷奸耍滑者,依舊逍遙法外,無論活着還是死去。
鄢都大君微怒的表情,瞬間讓房間如同極地般寒冷,空氣成冰!
他還是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慢悠悠的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
是啊,下流鬼想了好久,也沒想起自己的名字。他的思緒回到很遠很遠的過去…
他死了好久,從未有人祭奠過他,也無人再記得他。孤魂野鬼,遊蕩人間多年,連他自己也忘了叫什麽名字…名字,不過是個稱号而已,可這稱呼卻飽含了取名字人的情感,愛也好,期待也好,總之有人惦記你!你有了某種歸屬和期待!
下流鬼想起他做人的時候,是一個孤兒,無父無母也無家可歸。總是受盡欺辱,卑微的乞讨着他人給一口飯吃。小小的身軀衣不果腹,艱難的活着,那沾滿灰塵的饅頭,有時還會被狗搶去,渾身都是傷…
倘若真的有名字,那可能也是野娃,垃圾,滾開,死東西…總之,和那群流浪的貓狗一樣,遭人嫌棄。可誰又不願意擁有美好的童年和穩定的生活呢?
孩提歲月是天真和幸福的時光,人生的天堂是我們站在殘留的有生之年焦渴回眸的失落的伊甸園。誰又不願意生活在溫暖堅實的房屋之中,可以遠眺森林和大海,每當月亮升起之時,就頗有水天一色無星辰,月照花林之妙。裏面有鮮花争豔,果實累累,蜂飛蝶舞,泉水淙淙。
直到有一天,下流鬼用起了拳頭,學會了坑蒙拐騙,他才穿上了衣服吃飽了飯。誰會瞧得起一個流氓無賴呢?可在賭場裏,人人瞧得起他,他赢的錢,讓那些漂亮的姑娘們個個摟着他又啃又親,溫暖酥香的懷抱讓他幸福的喘不過氣來,跟随他的小弟們兒也吃香喝辣,喊他大哥,替他倒酒,視他爲楷模…他的人生在賭場裏達到了巅峰…
“你怎麽死的?”
“我怎麽死的?”下流鬼又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死在了睡夢裏,被人一刀割喉。那個要與他厮守一生的女人,卷走了他的錢,和那個兇手跑了….屍體上尚且留存姑娘的體溫,他眼睛睜開,望着那個女人離開的方向…
原來她早已算計好了他,這一聲聲親愛的,原來是提前灌好的毒藥,隻當是讓他失去基本的防範。腐爛的屍體臭氣熏天,傷口處第一時間爬滿了蛆蟲,綠色巨大的蒼蠅飛滿整個房屋,“嗡嗡嗡”,仿佛替他做最後的哀鳴。
終究他還是死了,死在毫無希望的人間!他依稀記得自己最後的意念:做個無惡不作的人吧,愚弄人生就好,不必信任任何人,不必受任何的約束,這毫無意義的人生終究要死去!何必呢,何必好好活着…
臭氣終究引來了人,那人很快替他報了警,那些替他倒酒點煙的哥們兒,視他爲再生父母的小弟兒,統統消失了。最後官家将他火化,骨灰就放在殡儀館裏,等待被人領取。可誰來領取呢?灰塵布滿整個骨灰盒,廉價又肮髒…仿佛他那活着的前半生,終究是無望的。
前些年這些無人認領的骨灰,一并埋入了地下,成了花土。花草,吸收着骨灰裏的營養,長得異常豔麗。沒有人記得他,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來過,卻又沒來過。就像那些無聲的植物,從土裏來,又回土裏去…
下流鬼,仿佛被罩在一層神光之下,冥王高高在上,不需任何言語,這柔順的光芒刺穿他的心,讓從未真實存在的下流鬼瞬間有種活着的感覺。他痛苦流涕的回憶自己的一生,無比辛酸和委屈。此刻的鄢都大君,隻是看着,一言不發…
一夜過去了,下流鬼成了鄢都大君的小跟班。卡文也醒了,這把老骨頭終究不經折騰,沒了下流鬼上身,他仿佛一口氣都上不來了,凹陷的雙眼令人作嘔,渾身散發着濃烈的腐朽味兒!
走一步都要喘,他慌忙地去點香火,要給下流鬼進貢吃喝。可惜,下流鬼光吃不幹活。卡文跌跌撞撞的踹氣呼喊着下流鬼出來,下流鬼卻打開房門,引鄢都大君出去。
顫顫巍巍的卡文跟在鄢都大君的後面,想要一把抓住他,可終究摔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他意識到面前這個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無論多少錢也無法改變他即将死去的現實…
安天下和花姬一夜未睡,兩個人等着他們的“大傻子”出來,鄢都大君一臉疲憊,面無表情的模樣兒,讓他倆以爲鄢都大君受盡了屈辱和折磨,難道長得好看是錯誤嗎?可能是錯的,路人總是忍不住折斷盛豔的花朵,卻無人顧及那片綠草。
鄢都大君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他在思考如何管理冥王大殿。而花姬和安天下卻以爲鄢都大君的瘋病又加重了…
花姬用手在鄢都大君的眼晃動了幾下,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完了!花姬說:“這大概是創傷應激症。”
安天下一想,玩大了,南潇還不得打死他!
兩個人哭了一夜,此刻還有眼淚,止不住,鄢都大君啊,我們對不起你啊。嗚嗚嗚…
他倆成功哭醒了鄢都大君,他驚詫這兩人的表現,以爲人人愛錢,他倆哭的是這10億元打了水漂,就打算把安天下的錢赢回來。
下流鬼召集了賭城所有鬼,最大的宴會廳裏跪滿了各色野鬼,他們知道大限已到,冥王駕到,逃不出去了。決定使出渾身解數讨好冥王,渴望得到寬恕。
冥王能滿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