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珍挂斷電話後,心緒始終難平。
本來就算是看到瓊瑤那篇短文,她忍忍也就過去了,但是平鑫濤這個電話,徹底把她過去那段痛苦的回憶拉了回來。
其丈夫王子平從外歸家後,發現了林婉珍的異狀,不由關心問道:
“婉珍,怎麽了?”
林婉珍隻是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
王子平看到桌上的報紙,便明白了幾分。其實這一段外面瓊瑤的風波鬧這麽大,妻子雖然足不出戶盡量躲避,但他就知道妻子肯定會因此而受到困擾。
王子平語氣溫和:“婉珍,你我夫妻之間,煩惱都是互通的,有什麽好隐瞞的呢?”
林婉珍看了眼丈夫,便把剛才平鑫濤打電話來的事情講了一遍。
王子平聞言後也皺眉,不由冷哼道:“欺人太甚!”
當初兩人結婚前,妻子便講述過自己的事情,王子平知之甚詳。
以前那兩人做的事就對不起林婉珍,結果現在生了事,還要林婉珍來幫忙維護他們的名聲,這不就是往死裏欺負老實人嗎?
“婉珍,那你怎麽想?”
林婉珍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其實我這一段本來也就一直待在家中,沒有接受過采訪。隻是突然有些氣憤。”
說實話,對于之前那段失敗的婚姻,她肯定是心有不甘的,自己付出那麽多卻落得這麽一個結局。
但是現在她已經再婚,嫁給了志趣相投的丈夫,兩人琴瑟和諧,過得頗爲融洽,她不想再讓自己過去的經曆打亂現在的生活。
“唉,婉珍,你就是太能忍了。”
王子平歎了口氣,自己妻子就是傳統的華夏女性,也具有很多傳統美德,但有時候就是顧慮太多。
王子平開解道:
“婉珍,有些事情,逃避不是辦法,不然會成爲伱一輩子的心病,終究還是做個了結的好。”
“可是我怕你……”
王子平笑着擺擺手:“我有什麽好怕的,我們行得正,坐得直!
其實你越是不說,這些記者才會越纏着你。反而等你真的把事情說清楚,靴子落地後,記者反而不會再關注你。”
“子平,謝謝你這麽支持我!”
“哈哈,我是希望你早點把這個心結解開,不要再被過去的所困擾,今後我們日子還長呢!”
林婉珍滿含感激之色地點點頭,心中想起了之前專門來拜訪過她的霍文希。
……
瓊瑤自從發過之前那篇短文,消弭掉《青年報》帶給她的影響之後,便沒有再作聲。
她很清楚,事情到此爲止結束就是最好的局面了,接下來就低調下來,靠時間把這場風波消化掉,等到明年她的《還珠格格》續集上映後,她依然還能保持她言情教母的地位。
而且,隻要這次風波能夠度過,以後就再也沒人能拿小三上位這個問題來說事了,也算是幫她解決了一個心病!
然而天還未亮,她就被一通電話吵醒。人上了年紀後本來就睡眠質量不好,瓊瑤皺着眉頭拿起手機,看來電人是自己丈夫平鑫濤,才松開眉頭,接起電話問道:
“鑫濤,怎麽這麽大早來電話?”
“鳳凰兒,我讓秀瓊去買了票,早點回灣灣吧。”
鳳凰是瓊瑤的小名,她的胞弟叫麒麟。
瓊瑤聽完心中緊了一下,平鑫濤這麽大早打電話來,讓自己回灣灣,肯定是出了什麽事。
“鑫濤,到底怎麽了?”
平鑫濤歎了口氣,他知道瞞不住瓊瑤的,而且瓊瑤本質上是那種掌控欲很強的人,也不允許别人瞞着自己。
“婉珍接受了采訪。”
這一句話,直接讓瓊瑤愣在了當場。
她想不明白,過去那個一直在乎臉面,在乎家庭,在乎孩子的林婉珍,任她欺淩都沒有爆發,被她吃得死死的。
要爆料她應該早就說了才對,爲什麽林婉珍隐忍了幾十年,怎麽會突然一改常态,在這時候走到公衆面前?
瓊瑤手不自覺地捏緊,問道:
“她都說了什麽。”
“都說了。”
瓊瑤聞言默然,然後挂斷了電話。
兩個小時後,瓊瑤走在何秀瓊攙扶下,走出住院樓,往停在外面的轎車走去。
然而這時,卻突然不知從哪裏,一下竄出來一大群記者,舉着話筒不斷往前戳:
“瓊瑤,請問你對林婉珍的爆料作何感想?”
“瓊瑤,林婉珍稱你帶來的隻有傷害和痛苦,你作何解釋?”
“瓊瑤,你現在是否承認自己的自由戀愛是自由傷害?”
“瓊瑤,你的作品各種美化小三,從你自己小三上位的經曆中取材的嗎?”
“瓊瑤,你到底是追求真愛還是自私自利?”
瓊瑤被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驚了一下,然後聽到這一串問題,更是臉色愈發難看。
何秀瓊也被吓了一跳,然後猛然護在了瓊瑤身前,同時口中大喊:“保安,保安呢?!”
有兩個在樓下的保安趕緊跑了過來,但是根本就擋不住這麽多記者,場面一時混亂紛紛。
不斷有閃光燈對着瓊瑤拍着,她隻能本能地擋着臉,顯得頗爲狼狽。
住院樓中不少人也都從窗戶伸出頭來觀看。
有個病人不由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旁邊一個來探望的瘦子臉上興奮:
“怪不得呢,原來是瓊瑤啊!
沒想到她躲在這,我這算是現場直擊啊!
兄弟你不知道最近鬧的瓊瑤小三事件嗎?”
“我知道啊,不過她不是親自下場辟謠了嗎?”
瘦子面露不屑之色:
“嘿!辟什麽謠,滿嘴謊話!
還戀愛教母呢,我看叫小三鼻祖才對!”
見到病人露出迷茫之色,瘦子一把拿過報紙遞給他:
“早上新鮮出爐的,據說是灣灣那邊傳來的最新消息!”
病号拿起報紙,隻見标題寫着:
《原配現身手撕小三,揭露瓊瑤不爲人知的真實面目!》
文章頗長,是林婉珍視角的第一人稱自述,但是病号卻看得十分認真:
“……
第一次聽到瓊瑤的時候,還是從彼時的丈夫平鑫濤口中,瓊瑤憑借一部《窗外》名聲鵲起,也讓皇冠雜志社業務上漲,平鑫濤十分開心,說瓊瑤是一個才女。
見到她對丈夫的業務起到幫助,我也對這個素昧蒙面的才女升起一些好感。”
“63年初冬,瓊瑤應皇冠出版社邀請,來到台北接受電視台采訪,平鑫濤熱情地邀請她到我家中吃飯。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瓊瑤,一見面就給人一股柔弱的感覺。
我像往常招待其他來家中做客的作家一樣,做了一桌美味的飯菜來款待她,并且讓孩子們和她問好。
飯桌上,瓊瑤吃着吃着竟然開始小聲哭泣。我十分疑惑,趕忙關心她怎麽了。
她抹了抹眼淚對我說:‘平太太,真羨慕你,你溫柔漂亮,有一個好老公,三個孩子活潑可愛懂禮貌,一家五口生活地其樂融融,真的是神仙般的日子。我真的被你們這個氛圍所打動!’
雖然也聽過其他人的誇獎,但是從未有過人竟然會因此而哭泣。
我看着她副發自内心的誠摯眼神,不由對她好感大增,隻感覺一下就拉近了距離,便和她聊起家庭問題。
她提到兒子,說與我的小兒子一般大,提到整日無所事事還經常和她吵架的丈夫,瓊瑤身上那股楚楚可憐的氣質更增三分。
我也不由從心中對她升起幾分同情,現在想想真的可笑。
1964年,瓊瑤和丈夫離婚,獨自帶着兒子從高雄搬來台北。而她選的住址,正是我家對面。
第二次見面,沒想到她成了我的鄰居,她說搬到我們家附近,就方便和平鑫濤溝通創作和出版的事情,同時她也希望和我成爲好閨蜜。
對于瓊瑤的主動示好,我十分高興,欣然接納,沒想到竟然是引狼入室。
自此,瓊瑤便成了我家的常客,甚至連我的孩子們也都逐漸習慣經常有這麽一位阿姨的存在。
起初,我并未察覺到什麽異常,但是有一次保姆提醒我:‘太太,你不覺得先生和瓊瑤太過親密了點嗎?’
自此,我心中升起一點警戒,一對男女經常動不動孤男寡女相處幾個小時,而且平鑫濤還經常去瓊瑤那裏串門,次數愈發頻繁,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我曾找平鑫濤問過,但是平鑫濤卻解釋瓊瑤現在名氣越來越大,其創作工作量和出版社業務在快速增長,這些都是工作必須的。
我就此壓下了心中的疑問,隻得安慰自己兩人這都是爲了事業,不該胡亂揣測他們。
然而,之後卻愈發不正常起來。瓊瑤經常往家打電話,但和平鑫濤聊的根本不是工作事項,都是一些日常瑣事,甚至情侶之間親昵的話,比如“我在吃牛肉幹,要不要在電話裏給你喂一些。”
後來一次,她甚至特意換上一條色彩頗爲豔麗的新裙子來到我家,直接問平鑫濤:“我漂亮嗎?”
即使是心胸再寬廣的女人,聽到這樣的話,也不會再裝成傻子,是的,這太不合常理了!這是正常的工作關系嗎?
終于,我實在忍受不了,去檢查了兩人時常會晤的書房。
在那裏,我搜出了瓊瑤寫給平鑫濤的情書。那些情書裏是我從來都不會說出的話:
“瓊瑤心裏有把鎖,鑰匙就在平鑫濤手上。”
“夜深了,現在你已經躺在你的妻兒臂彎裏,奈何、奈何!”
我覺得我受到了侵犯,爲了我的婚姻,我決定主動找瓊瑤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我希望瓊瑤能夠主動放棄,不再介入他人之間的感情和婚姻。
這次瓊瑤并沒有否認她對平鑫濤的感情,此時她依舊是一番柔弱可人模樣,對我請求道:
“婉珍姐姐,我是真的愛鑫濤,他給了我新的生活,新的生命,我不能沒有他!
姐姐,我絕不會影響你們家庭的。隻要你不阻止我和平鑫濤來往,我也不會逼迫你們離婚,我們就維持現狀不好嗎?
如果你願意,我想我們可以共侍一夫。”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瓊瑤的眼神、語氣、态度,仿佛在訴說着她的善良,她的無辜,她的委屈求全。
然後瓊瑤竟還信誓旦旦地對這一切做出了合理的解釋:
“這樣的話,我的孩子和你的孩子就都能有爸爸了,4個小孩都有溫暖的家,你如果非要改變現狀,大家都得不到幸福!”
我被她這番話驚呆了,我完全想不到這話會是從一位頗有身份的“文化人”口中說出來的,我怎麽能夠同意這樣荒唐的提議?
這場談判,以我的落荒而逃而告終。
兩人的私情既然已經被我識破,就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我又一次找到瓊瑤,但是她的态度已然變化:“婉珍姐,我不是個壞女人,我也不止一次和鑫濤提過分手。
可是沒辦法,鑫濤死死糾纏着我,是他以死相逼,強行将我留在身邊!”
此時的瓊瑤不再是楚楚可憐,說這番話時底氣十足,仿佛她才是占理的一方。
有一天,我見平鑫濤又是一夜未歸,我知道他又去了瓊瑤那裏,内心實在委屈萬分,便直接打電話給瓊瑤:
“你知不知道羞恥?你這樣介入别人的家庭,你良心何安?你的父母就是這樣教育你的嗎?”
誰知瓊瑤一點都不怕,反而嚣張地說:
“我和平鑫濤是真愛,他早就對你沒有感情了,是他自願留在我這裏的,你要是有本事,你就把他叫回去!你看他願不願意跟你回去?”
說完瓊瑤就把電話給挂了,而我忍不住崩潰痛哭。
第二天,我忍不住去質問平鑫濤:“你置我于何地?”
平鑫濤卻對我說:“你比較堅強,她卻很脆弱,她比你更需要人呵護。”
聽到這番話,我真的如遭雷擊。
我堅強?
當年嫁給平鑫濤時,我也是一位大家閨秀,爲了支持他創業,我變賣嫁妝,懇求父親借錢創辦雜志社。
我不僅要打理家中所有事物,還要幫雜志社校對、裝訂、搬運,我是爲了誰變成了現在堅強的模樣?
也許在平鑫濤眼中,現在的我就猶如實用的搪瓷,不好看卻耐用,裝燙的、裝酸的、裝苦的、裝辣的都沒問題,怎麽用都不會破、不會壞。
而瓊瑤是名貴的骨瓷,好看、浪漫、易碎,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現在的皇冠雜志社,也早已不需要我了,而要仰仗瓊瑤這位暢銷作家。
自這之後,我心中的便已經有了離婚的心理準備。
但是平鑫濤卻始終沒有和我提起離婚的事情。
這讓我還心存希望,抱着平鑫濤隻是玩玩的心态。
另一方面,我也并不希望離婚。在三十年前,社會對于離婚人士還是抱有相當的偏見,甚至孩子也會受到周圍人的嘲笑。
幾年之後,瓊瑤去了美利堅,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我聽朋友說她在那邊認識了一位大律師,兩人甚至已經訂婚了。
我心中長長松了一口氣,祈禱她一輩子都不要再回到灣灣。
但是天不遂人願,不久之後,她又回到了灣灣,又回到了我的生活中。
……
在我的小兒子高考後,我和平鑫濤簽署了離婚協議。
現在回想起來,瓊瑤她是個厲害角色,名氣、金錢、感情等等她所有想要的一切,都能想方設法得到,我怎麽可能鬥得過她?
我沒有辦法評判愛情至上這種價值觀是否對錯,但是人應該有禮義廉恥!
瓊瑤口中所謂她帶來了“三個人的幸福”,真的是很可笑。
長達16年的時間,我一直都處于精神崩潰之中,痛苦、委屈、不甘、煎熬等種種情緒都在折磨着我。
直到簽下離婚協議那一刻,我才從這一場長長的噩夢中解脫出來,隻覺得渾身都輕松了。
我并不想去教導年輕人如何去談戀愛,但是我覺得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愛情,終究不會得到祝福。”
這一段情節寫得如同便秘。一點點往外擠,不太會寫,明天結束吧,唉,回歸主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