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龍悶悶不樂喝酒時，一個年約五旬的老人端着酒杯走了過來。
“蔡生！”程家班其他人見面後都立馬問好。
此人外界名聲不顯，但在港島電影圈内也是頗有能量的人物，蔡永昌。
很多人可能隻知道嘉禾有皺紋懷和何冠昌，但其實蔡永昌也是在1970年就跟着這兩位從邵氏離開組建嘉禾的元老。
雖然他做人很低調，鮮少在媒體露面，但是默默支持了麥黨雄的《跛豪》《上海皇帝》，劉維強的《風雲》《中華英雄》，徐可的《黃飛鴻》系列，王京的《城市獵人》，《超級學校霸王》，陣可辛的《甜蜜蜜》，許鞍華的《女人四十》等諸多好電影。
現如今皺紋懷年過七旬，何冠昌更已經去世，蔡永昌在嘉禾管着一大攤子事，基本算是掌門人了。
衆所周知，程龍幹爹是何冠昌，他是被嘉禾一手捧紅，所以和嘉禾關系一直都十分緊密。
“昌叔。”程龍見到蔡永昌後，也端起酒杯打了個招呼。
蔡永昌和顔悅色，拍了拍程龍的肩膀：“阿龍，咩事悶悶不樂啊？”
“昌叔，我是不是很失敗？很沒用？”程龍苦着臉。
蔡永昌奇怪地問：“阿龍，你現在已經打入了荷裏活，是國際大明星，誰敢這麽說你？”
程龍之前憑借《紅番區》、《我是誰》等片已然在國際上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剛剛拍攝的《尖峰時刻》雖然還沒上映，但是其500萬刀的片酬也是華人演員中的獨一份。
要知道被稱爲功夫皇帝的李聯傑今年初入荷裏活，片酬被片方壓到了隻有50萬刀，隻有程龍的零頭而已。
“那爲什麽17年金像獎，7次提名，一個表演獎都不給我？”
然後程龍神情激動，指着自己身上說：
“我78年拍《醉拳》，眼角被踢爆，差點失明；
83年《A計劃》頸骨重傷；
85年《警察故事》摔斷8節脊椎；
86年《龍兄虎弟》15米樹上掉下來頭着地腦出血，雙耳失聰，在醫院昏迷10天；
91年《飛鷹計劃》身材骨脫臼；
92年《超級警察》斷了3根肋骨……
至于其他骨折和挫傷根本就數不過來，我這全身上下有哪一塊是好的？
從出道到現在28年，論資曆，論付出，論拼命，有幾個人比得上我？
就因爲我演動作片，我拍喜劇逗大家開心，就要被别人瞧不起？”
蔡永昌聞言安撫道：
“阿龍，你對電影的熱愛，對港島電影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裏，繼續走伱的路，沒必要在意少數人的眼光……”
邊上的程家班也有人聒噪道：“大哥，誰敢看不起你，我們去教訓他！”
程龍沒有回答蔡永昌，扭頭對自己程家班的人訓道：
“教訓你個大頭鬼，你以爲會幾手功夫就了不起了啊！
我混了這麽多年，人家依舊當我是武夫一個！
你們記住，一定要讓孩子多讀書，規則都是文化人定的，你武藝再高也玩不過人家！
動作做得再精彩有什麽用？換不來一個行業認可！”
程家班的人都低頭不吭聲。
蔡永昌聞言隻覺得腦仁生疼，程龍這話直接把他今天來的目的給堵在了嘴裏。
現如今嘉禾也面臨着青黃不接的局面，90年代初期培養的李聯傑獨立出去，而程龍心思也是逐步轉向荷裏活，所以在去年，蔡永昌把目光瞄準了郭富誠。
一方面郭富誠自身光環和流量已然足夠，另一方面因其唱跳風格所以被認爲有開發動作戲的潛質。
嘉禾花了大力氣将郭富誠招攬麾下，簽下4部電影片約，希望他能頂起程龍走後的空缺。
雙方拍攝的第一部戲便是《風雲之雄霸天下》，合作還算愉快，已經确定爲這個暑期檔的頭部戲份。
然而這之後拍攝的第二部戲，郭富誠死活都要拍文藝片。
無奈之下，就有了那部郭富誠和金誠武的愛情喜劇電影《安娜瑪德蓮娜》。
他和金誠武颠覆形象的角色獲得了不少評委好評，但是卻讓嘉禾大大不快。老子請你來是拍動作片賺錢的，你現在跟我玩起來這個？！
甚至現在郭富誠直接表示因爲角色過于重複，不會再出演風雲續集。
在和郭富誠産生了矛盾後，才有了蔡永昌今天親自又找到程龍，來商談他徹底将重心轉向好萊塢之前的最後一部本港片。
照着蔡永昌的計劃當然是希望程龍走之前再留一部精彩的動作片，又能賺錢，又能幫嘉禾再提振一下聲勢。
但是現在程龍都這麽說了，他怎麽再開口？
他心裏面把那幫文藝電影人罵了個遍，給這些當紅明星都灌了什麽迷魂湯，好好的票房和錢不賺，讓郭富誠和程龍一個個都盯着這個影帝獎項。
程龍目光灼灼地盯着蔡永昌：
“昌叔，我知道你找我拍電影，嘉禾培養了我我不會拒絕。
但這可能是我未來幾年最後一部本港片，我想要拿到一個獎項來爲自己正名，你幫不幫我？”
程龍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蔡永昌還怎麽可能再有其他話？
“阿龍，你想我怎麽幫你？”
“我希望這次能夠給找我一個情感更豐富，人物更飽滿的角色，我要向外界證明我的演技！我想要拿獎！”
蔡永昌心事重重地離開了，他自然是不可能放棄和程龍合作的機會，其離港前最後一部戲，光這個噱頭就夠吸引人了。
但是怎麽又能做到又是動作戲，又要突破程龍過往個人英雄主義，幫他塑造一個拿獎的角色？
按照前世的發展，最終嘉禾順應了98年《泰坦尼克号》帶起的愛情電影風潮，給程龍搞了一部主打愛情，然後融合動作戲的浪漫喜劇電影，《玻璃樽》。擺明了還是想要賺錢。
你程龍要改變戲路？直接變成愛情片，夠突破了吧！
最終程龍拍了他離港前最後一部本港電影《玻璃樽》，然後去好萊塢大幹幾年。
然而現在這個世界哪可能再搞出來《玻璃樽》劇本？
反正這次蔡永昌回去要好好在業内搜羅一下，看能不能搞出符合程龍要求的，但就是有一點原則不能改，不可能是純文藝片，他們嘉禾要賺錢的！
程龍看着蔡永昌離開的背影，心下笑了下，誰沒點算計？
他剛才确實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但是也想借着這個機會，利用嘉禾，好好沖一波金像獎。
讓我幫你拍電影可以，但你得幫我沖獎！
未來去了好萊塢，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才回來。
就在這時，程家班有個小弟碰了碰程龍，對他朝邊上示意。
程龍扭頭一看，隻見一個盛裝打扮的麗人正在邊上對着他盈盈一笑。
程龍此時臉上笑容頓時堆滿，對程家班的人交待了一兩句，直接朝美人走去。
程家班的人都是習以爲常了，大哥龍的風流本性，他們哪個不知道？
這個美女他們也都認識，正是吳绮俪，亞姐出身，是他們大哥龍最近正熱追的一個美女。
程龍笑着走到吳绮俪面前：“剛剛看你們劇組正在慶祝，就沒有打攪你們。”
吳绮俪在《南海十三郎》劇組中飾演千金小姐，今天也跟着劇組參加了頒獎典禮，但她這會沒有在那邊參加謝俊豪的影帝慶祝，反而來找了程龍。
吳绮俪嬌滴滴對程龍說道：
“龍哥，在我眼裏，他們的表演哪裏有你厲害？
一個個都是文文弱弱，哪有龍哥你的英雄氣概！”
程龍聞言頓時大喜，直接一把摟住了吳绮俪的小蠻腰，向外走去。
兩人相識在一次圈内人聚會，程龍對年輕貌美的吳绮俪一見傾心，往後便是大獻殷勤，電話通個不斷地噓寒問暖。
在之前舉辦的“程龍慈善杯賽車比賽”上，吳绮俪受邀參加，不小心和人撞車受傷，程龍更是直接抱住美人就沖上向救護車，全程陪護。
吳绮俪這種在娛樂圈已經摸爬滾打多年又沒什麽成績的女人，怎麽可能抵擋得住龍哥的攻勢？
之後兩人自然是打得火熱。
酒店外的路邊，親眼看着程龍親熱地摟着吳绮俪進入一輛豪車中，葉重仁表情十分難看，拳頭狠狠砸在方向盤上。
在今年情人節時，吳绮俪就和他講沒空，他當時因爲公司焦頭爛額的一些事情，也沒在意。
然而前一段他突然聽到了風聲，說他女朋友吳绮俪和程龍搞在了一起。
經過他的打聽以及回想過去幾個月和吳绮俪之間的事情，各種端倪都浮了上來。
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吳绮俪背着他和程龍搞上了，給他結結實實戴了頂綠帽子！
他和吳绮俪談的時間不短，甚至吳绮俪都和他姑姑葉玉卿發展成了閨中密友，葉玉卿有時候還經常站在吳绮俪一邊幫其說話，責怪自己這個男朋友做得不到位。
你要說葉重仁對其愛得有多深倒不一定，但是這種遭到女朋友背叛，被其活生生戴綠帽的經曆幾個男人能忍得了？！
更何況他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自诩葉家已然邁入港島豪門！
他有股沖動，沖到車面前把那對狗男女揪出來，狠狠暴打一頓。
但是片刻之後便被冰冷的現實澆滅了念頭。
别說他多半打不過程龍，就算打得過他現在也不敢去招惹程龍。
現在他們家在事業上陷入了危機。
95年他父親葉志明把資金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羊城番禺區興建的飛圖夢幻影城，結果金融危機後資金鏈直接斷掉，現在苦苦支撐，今年連過年都沒有返港。
而他現在管理的飛圖唱片也正被英皇的楊守城豪取巧奪，這幾個月又有幾位股東被楊守城拉攏了過去，形勢岌岌可危。
他現在完全沒有膽量敢再去主動招惹程龍了。
不說其背後站着的嘉禾，單單其現在港島圈内的影響力，還有其身家都已然超過了他們葉家。
在這種時候葉重仁怎麽還能再給家族添亂？
他感覺這一年運勢真的衰到了極點，金融危機後家族事業全面惡化。
然後想要收拾的一個小人物吳念祖，幾個月之内大翻身，現如今不僅是當紅明星，還成了亞視主席，名副其實的娛樂大亨！他現在都巴不得吳念祖把他給徹底忘掉。
本來想要巴結的林建越這段時間也沒了動靜，隻是讓他等消息。
現在竟然連女朋友都背叛了自己，關鍵自己明知道奸夫是程龍，還不敢招惹，眼睜睜看着這對狗男女逍遙快活。
葉重仁越想越氣，越想越憋屈、難受。
突然，葉重仁想到了另一個最近也不如意的夥伴，便打去了電話。
“阿振，你在哪？”
“葉大少怎麽突然想起我來了？”電話對面傳來倪振的聲音。
“找你喝酒！”
“呵呵，不好意思，我現在修身養性喽！”
“修身養性？你騙鬼啊？你之前在酒吧泡了三個月怎麽不說修身養性？！”
“我泡了三個月你都不來，怎麽今天突然要來？”
“費什麽話，一句話，要不要喝？”
倪振心中轉了轉，笑着說：“别人叫我不去，你葉大少我肯定奉陪，蘭桂坊見。”
倪振挂斷電話也是好奇，葉重仁遇到了什麽事情。
相比兩個月前的狀态，倪振如今好了不少，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一方面這一段在酒吧和各種消費場所日日撒币，有的是人奉承他，又逐漸讓他找回了些自信，别管是不是虛假的。
另一方面，他前兩天被自己姑姑給罵醒了，打算重新振作起來。
倪振除了有個出名的老爸倪狂，還有個名人姑姑亦舒，文風尖刻，對他罵起來是毫不留情。
而老爸倪狂和老媽那邊也來了電話，大概一個意思：你自己怎麽折騰我不管，但是周惠敏這個好兒媳要找回來！
幾年前倪振爺爺去世時周惠敏以倪振女友身份出席，然後便引得全家人喜愛。連亦舒這個慣會挑毛病的都對她大加贊賞。
至于爲什麽出了這種事倪狂還在楓葉國不回港島，自然因爲做賊心虛，怕這些年的事情港島回歸後被清算。
幾個小時後，蘭桂坊。
倪振和葉重仁踉踉跄跄，相互攙扶着從酒吧中出來。
“哈哈哈，阿仁，爲了一個女人你就喝成這個樣子？還說你不在意她？”
“丢你老母，老子在意的是她吳绮俪嗎？老子在意的是這張臉！”葉重仁拍着自己的臉說着。
然後他扭頭對倪振嘲笑道：“呵，阿振，你早晚也步老子後塵！”
“哈哈哈！可笑，我倪振治女有方，你那個什麽吳绮俪也能和Vivian比？”
“别以爲我不知道，報紙上都寫了，Vivian已經抛棄你了！”
“小case，隻要我想，分分鍾就把她哄回來！”倪振自信地拍着胸脯。
說話間，葉重仁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喂，阿仁，行不行啊，叫個代駕仔啦！”
葉重仁豎起跟中指：“挑，膽子這麽小，出來玩個屁啊！”
倪振笑了笑，也鑽到了副駕上。
葉重仁一腳油門車就蹿了出去，然後他大聲說：“你要是現在打電話證明，我就服你！”
“現在打沒用，Vivian早就睡了。”
“哈哈，我看你是不行，大話誰都會講！”
“我吹牛？你等着！”
酒精上頭的倪振一被激，打開手機，找到周惠敏的号碼打了過去。
先是半晌無人接聽自動挂斷，然後倪振又接着打過去。
倪振看了看外面不斷變換的景色，提醒了句：“開慢點，我還要打電話。”
直到第四個電話響了幾聲後，才被接通，倪振直接對着手機大聲說道：
“Vivian，之前都是我的錯，我已經醒悟了，隻有你對我才是最重要的，我現在好想你啊！”
“倪振，我們已經結束了，你不要再聯系我了。”對面傳來周惠敏清冷而又決絕的聲音。
倪振心中已然有預料，賣慘道：“我知道我這次對你做的很過分，我不求你能夠原諒我，我隻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彌補我對你的傷害！”
“不用了，你以後都不要聯系我了！”
“Vivian，我真的……”
倪振正說着，隻聽對面周惠敏嬌喘一聲，片刻後，手機中傳來一個男聲：
“倪振，你聽着，Vivian現在是老子的女人，從今往後你敢再纏着她，打斷你的狗腿！”
倪振頓時整個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手機。
腎上腺素一瞬間大量分泌，緊緊握着手機，倪振本就因爲飲酒而發紅的臉又進一步腫脹，雙眼通紅，頭上也是青筋暴起：
“啊！你是……你是吳念祖！”
這個聲音他怎麽會忘掉？讓他兩個多月前淪爲世人恥笑的罪魁禍首！
而這個時間點，一男一女在一起幹嘛，這還用想？
倪振腦海中連周惠敏被吳念祖狠狠蹂躏的清晰畫面都浮現而出了。
“啊！你們！狗男女！奸夫淫婦！下賤！……”倪振大吼道，對着手機罵出此刻腦海中出現最惡毒的話來發洩着心中的暴怒。
對面的吳念祖直接挂斷了電話。
倪振已經怒氣完全上湧，他一邊大罵，又重新撥回去，但是對面傳來已關機的提醒。
狠狠拍打着車子，憤怒之下，倪振直接狠狠把手機扔出窗口。
手機從高速行駛的車上抛下撞擊着地，一下便成了稀巴爛。
而旁邊的葉重仁不知道是同病相憐，還是看到有人比他更慘，直接大笑了起來，口中喊道：“臭女人，都是臭女人！”
然後又是一腳油門狠狠踩了下去。
馬路上，跑車引擎的劇烈轟鳴聲，咒罵聲，大笑聲夾雜在一起，随風飄蕩，越行越遠，繼而片刻後，隻聽到bang的一聲巨響，一切都歸于平靜。
葉的死因就是這樣，糾纏在龍哥和龍女火熱期間，一筆說不清楚的糊塗賬，留給後人猜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