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哐啷，門打開後，一個男人滿臉坨紅，衣服皺巴巴的，酒氣熏天，搖搖晃晃走進家中。
見到家裏亮着的燈，他搖了搖腦袋。
走進客廳，隻見本來亂糟糟的房屋此時都被收拾了一遍。
這時廚房走出來一個美麗女人，看到男人并沒有迎上來，而是扭頭回了廚房，片刻後端出一碗湯放在桌上。
倪振看了看周惠敏，也沒開口，沒看擺在桌子上的湯，扭頭去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回到沙發前，扣了兩下沒扣開，就被周惠敏從手中奪走。
“Vivian，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不管你？不管你看伱成天這個鬼樣子嗎？你現在除了喝酒還會幹什麽？我怕你哪天自己喝死在家裏都沒人知道！”
“是啊！我除了喝酒現在什麽都不會！我現在就是一個廢物！一個被所有人嘲笑的廢物！你還守着我做什麽？你走啊！”
這樣的争吵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周惠敏歎了口氣，語氣放緩：“阿振，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沒有人會記得這些事……”
“冇人記得？你不記得嗎？”
“阿振，我不在乎的，不管……”
“但是我在乎！我永遠都忘不掉！”倪振猛地大聲喊道。
那天的遭遇，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恥辱，那種尊嚴完全掉落，仿佛所有外衣被扒開，赤裸裸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刻骨銘心屈辱感，他怎麽可能忘得掉？
周惠敏坐到他旁邊，拉住他的手說：
“阿振，我們去楓葉國好不好？我們以前不都計劃好了嗎？等我徹底退圈，我們就去楓葉國定居，一切都會變好的，伯父伯母也在那裏……”周惠敏略帶懇求地說着。
去楓葉國？
以前是可以，随時都能走。
但是現在，讓他像條受傷的野狗一樣躲去國外默默舔舐傷口？
他的自尊心決不允許！
“要去你去，我不去！”倪振猛地一下把周惠敏的手甩開。
被推開的周惠敏臉色也不好看，這都快一個月了，她真的是好說歹說基本都把話說盡了，不管是忍讓還是激将的話都說過，現在也是滿腔郁氣。
“你不走！那你想留在港島做咩？你能把當初圍着雜志社所有人都能報複一遍嗎？那不是一個十個，是上萬個！
還是說你想繼續去攻擊F4？
當初你攻擊劉錫明的時候我就勸過你，你隻說這是職場上的商業手段，做名人就要有這個覺悟！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造成的後果負責，這不是你以前常說的嗎？
那現在輪到你自己，你怎麽就想不通呢？”
倪振聞言瞳孔一縮，胸中怒氣猛然爆發，直接把面前桌上的那碗湯猛地推開。
吧嗒一聲，碗還在地上滾落，湯汁散了滿地。
倪振站起身，咬着牙說：
“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我想怎麽做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就是想報複怎麽樣？！我想繼續攻擊F4怎麽樣？你不願意啊？
哦，是了！
前兩天還看到那個吳念祖給你發的有請帖，你是不是去赴約啊？”
“那是他邀請所有歌星參加聯名上書的活動，爲所有人争取權益，很多明星都去了……”周惠敏開口解釋。
倪振直接打斷：“是啊！人家現在是亞視的老闆，是吳主席，是能決定整個娛樂圈的大人物了，是比我這個廢物強了一百倍！
你現在是不是很中意他啊？！他不是還專門爲你寫歌嗎？他不是很喜歡你嗎？
你去關心他啊！去照顧他啊！說不定就搞到一起，明年你就成吳夫人……”
啪的一聲，倪振臉上一片紅印，很久沒有修剪的長發耷拉下來遮住眼睛。
“你太過分了！”周惠敏捂着嘴巴，紅着眼眶，眼淚流出。
說完，她轉身奪門而出。
半晌之後，倪振才揉着臉龐，緩緩坐到沙發上。
他打開那罐啤酒，喝了一口，猛地砸到地上，然後抱着腦袋啊地大叫一聲。
他想報複嗎？他當然想！
但是吳念祖還是一個明星時倪振都已然拿他無可奈何了，現如今人家搖身一變，成了亞視主席。
此時落魄的他還能有什麽手段？
他想不到任何辦法能夠再去報複吳念祖，能怎麽辦？唯有買醉！
周惠敏這一段越是關心他，照顧他，就越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那種忍不住生出的自卑感和恥辱感愈發強烈！
現在好了，她走了，耳邊也清淨了。
唯一一個關心他的人也走了，現在的他真的成衆叛親離的孤家寡人了。
他好像什麽都沒了。
不，他還有錢！
在港島，有錢什麽買不到？
隻要他掏出一沓鈔票，讨好和笑臉，阿谀和奉承，好酒和女人，都會立馬出現在自己面前，在那裏，自己就是最強的男人，就是他們的王！——
有人悲戚戚，有人卻在樂開懷！
一層之隔的樓下，一家四口，父母和姐弟都齊齊坐在電視機面前，盯着電視中正上蹿下跳的小燕子把周圍的人耍的團團轉，不約而同都笑出聲來。
還隻有六七歲的姐弟兩人都不自覺站起來模仿着電視裏的小燕子，在原地蹦蹦跳跳，爸媽在旁邊看得直樂，一家人其樂融融。
片刻後媽媽笑着說：“乖仔乖女别跳了，小心吵到樓下鄰居，上來打你們屁屁。”
這時突然樓上傳來砰的一聲響。
“媽咪，樓上也在學小燕子哇！”弟弟好奇問道。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然後樓上又砰的響了一聲。
爸爸對兒子說：“乖仔，樓上跳這麽大聲是不是打擾你看小燕子？所以你不要再跳影響樓下人啦！”
兒子和女兒又乖乖坐下後，媽媽碰了碰爸爸：“老公，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怎麽回事？”
爸爸目不轉睛盯着電視：“老婆，等我看完啦，說不定就是東西不小心掉了！”
媽媽聞言回道：“很久沒看亞視，沒想到拍出來這麽有意思的電視劇，而且他們兩個看得也好開心！”
以前在黃金檔時，他們都是看的商戰劇、刑偵劇這些，兩個小孩子看不懂就會不耐煩，然後吵吵鬧鬧的。
但這次亞視主打宣傳的合家歡《還珠格格》倒真是對小孩子胃口，主題分明，劇情簡單但節奏緊湊，氛圍輕松喜樂，就連他們兩個大人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是蠻不錯的，服化道比《林世榮》做的好多了！
不過這怎麽會是瓊瑤劇啊，瓊瑤劇不都是那種啰裏啰嗦的苦情劇嗎？我看多了就頭疼！”爸爸奇怪地問道。
“誰知道呢，也許瓊瑤轉性了吧……哈哈哈！”正說着話的媽媽又被小燕子鬧笑話給逗得哈哈大笑。
雖然這個小燕子經常犯傻，出醜鬧笑話，但是卻一點都不讓人讨厭，反而讓她覺得這姑娘天真率直，嬌憨可愛。
不知不覺，時間流逝，一集内容很快就結束了，片尾曲《雨蝶》的歌聲響起。一家人都沒起身，在音樂聲中，看着片尾的各種畫面剪輯。
等到演員表出現，媽媽說：“F4的片頭曲《當》和這個《雨蝶》都挺好聽的！”
爸爸也點頭：“而且很貼合電視劇的風格。”
“我向你飛，雨溫柔地墜……”他們的女兒則跟着音樂有一句沒一句的哼着模仿，打算明天去了學校就唱給同桌聽！
而此時，蒙佳慧也是正陪着外婆坐在電視機面前。
外婆正拉着蒙佳慧的手，笑着說：“佳慧啊，我跟你講，你小的時候就和這個小燕子一樣淘氣，古靈精怪的。”
“外婆，我小時候有這麽傻嗎？”蒙佳慧不好意思笑着。
這時敲門聲響起，蒙佳慧打開一看，是隔壁的阿婆。
“哦，佳慧你來了啊！我來找你外婆的。”一個六十多的阿婆進來。
港島公屋由于家家戶戶挨得很近，鄰居之間經常來串門。
蒙佳慧外婆一見面就說：“三姑，你看我就說這個小燕子是女主角，你看她都已經成了還珠格格啦！”
三姑聞言反駁道：“她是假的，早晚都會被拆穿，紫薇才是真的格格！到時候不知道這個小燕子會有多慘呢！”
“怎麽可能？！你看這電視劇名字就叫還珠格格，而且小燕子那麽可愛，皇上很喜歡她，不會罰她啦！”
“這個還珠格格肯定講的是紫薇啦！皇上喜歡小燕子是因爲誤以爲是他女兒，如果知道她是冒牌貨，肯定砍她的頭！”
蒙佳慧就在邊上看着兩個阿婆像小孩子一樣就這個問題争來争去，誰都不讓誰，不禁感覺好笑。
就是這隻小燕子，此時已經飛入了港島千家萬戶之中，叽叽喳喳讨得老中小所有年齡段的歡心！
但此時TVB的人可笑不出來了。
亞視的《還珠格格》上映前他們就打探過消息，得知是瓊瑤劇就直接把心放肚子裏了。
啰裏吧嗦的瓊瑤劇現在根本不合港人胃口，也是因此，他們TVB早幾年就放棄了外購瓊瑤劇。
TVB高層還都笑吳念祖真蠢，剛上任第一部劇竟然拿瓊瑤劇來跟他們打擂台！
第一天《林世榮》和《還珠格格》收視率28%對16%，他們穩坐釣魚台，明天就打爆亞視狗頭！
第二天《林世榮》和《還珠格格》27%對18%，TVB高層皺眉，不禁對《林世榮》制作組有些不滿，你這收視率怎麽回事，竟然還降了？！勒令制作組重新剪輯第三集，加快故事節奏吸引觀衆！
等到第三天，《林世榮》和《還珠格格》25%對21%。還珠直接漲了3個點，助力亞視幾年來重返20點以上，而《林世榮》降幅加大，TVB直接就坐不住了。
方逸花直接在辦公室把監制罵了個狗血淋頭：“廢物！真是一群廢物！上映前怎麽和我保證的？打垮亞視？把《還珠》打到10個點以下？！
你看看現在，别說打垮《還珠格格》了，我看你們馬上自己都要垮了！
真是給我們TVB丢人！”
監制徐正康被罵的不敢擡頭。
方逸花大手一揮：“既然這麽沒用，就不要浪費檔期了，把《林世榮》給我調檔去周末檔，改成周播，劇情減掉三分之一，趕緊播完！”
徐正康擡起頭，想說什麽，但是又說不出口，方逸花下了決定就不可能改口的。
說來監制徐正康也是拍出過《狀王宋世傑》這種大熱劇的，男主角林家棟去年剛拿了收冠，但是現在《林世榮》就這麽直接被無情地放棄了！
不僅僅後世的網文講究黃金三章，電視台早就已經深得其理，開頭不行就直接腰斬，狗屁資源都不會再給你！
曾勵珍在旁邊輕聲問道：“方小姐，那今晚黃金檔換什麽劇？”
方逸花想了想：“把劉仕裕的《聊齋2》頂上去，從現在就給我大力宣傳！”
劉仕裕也是TVB的金牌監制，前年《西遊記》的導演之一，擅長拍攝鬼怪神話故事，剛好這也是港島人愛看的題材。
然而第四天，也就是小燕子被冊封還珠格格這一集，《還珠》直接爆發，收視率直接跳到了27%！
TVB剛換上的《聊齋2》憑借不少TVB死忠粉的信任，将将維持在了26%。
僅靠4集，《還珠格格》便讓亞視在黃金檔超過了TVB，逼得現在的TVB如熱鍋上的螞蟻！
一大早，整個TVB電視台氣氛凝重，大家連說話都是輕聲輕語。所有中高層都被叫去開會，這麽大的會議室中噤若寒蟬，沒人敢開腔。
“說話啊！幾天前還都耀武揚威，怎麽現在都啞巴了！
自我勝任TVB總裁以來，亞視的收視率就沒有超過TVB過！現在毀在了你們手上！”
方逸花把桌子拍得邦邦響，周圍的人頭都不敢擡。
《聊齋2》劇組又是心驚膽戰，又覺得有些冤枉，他們才剛剛上映第一集啊，就莫名背上了讓TVB敗給亞視的罵名！
好在方逸花雖然又氣又急，但也沒有真的失了智，知道還是要給《聊齋2》時間的。
“我給你們5天時間，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哪怕去偷去搶，去殺人放火，一定要把收視提上去，超過《還珠格格》！”
下面的人聞言，不少人想起了在87年時亞視生過的那場大火，一些設備和資料都被燒毀，逼得亞視一度停播。
雖然沒人真的敢這麽做，但也都聽出了方小姐的決心，連連稱是！
此時的方逸花已經完全不敢小看《還珠格格》了！
《聊齋2》的收視率并沒有比之前繼續降下來，但是《還珠格格》的收視率還是硬生生往上提升了6個點！
這說明什麽？說明這部分觀衆并不是從TVB這裏流失過去的，而是從那部分平時看電視欲望不強的人群中吸引過來的！
這可就有些恐怖了，上一次引起這種效果的還是93年TVB外購的《包青天》！
方逸花咬咬牙，現在隻能正面拼刺刀了，不管是加大自己這邊的宣傳，還是抹黑對手，她統統都要用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