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鎮墓石?
馬修微微一怔,這玩意兒可不符合艾恩多文明的墓葬風俗。
而當他看到後面的備注後,便也釋然了。
在薩曼莎提供的資料裏,曾明确提到過一個叫「明檀」的港口城市,它位于無盡之洋的東海岸,是一座非常繁華的港口城市。
那座城市的城主就是明檀王,他也是最早那批帶人漂洋過海,來到艾恩多定居的蘇族人領袖。
“所以均流島附近存在一個海底墓穴,而且有可能已經被人打開過了,不然這塊鎮墓石也不可能被海水沖刷到這裏。”
馬修合理懷疑,明檀王的墓穴離均流島不遠,甚至可能就在均流島上。
因爲這塊鎮墓石明顯很沉,不可能長期随海浪漂流的。
蘇族人領袖的墓室裏,會不會留下均衡之道的傳承?
馬修認爲可能性很大。
可惜他的占蔔術爛的沒邊,不然可以試着獲取更多線索。
當下他撿起那塊鎮墓石,繼續沿着海灘散步。
這幾日,他去過均流島不少地方,偶有小收獲,雖然意義不大,但都有别具一格的趣味。
沙灘上貝殼遍地,時不時還能找到幾條擱淺的大魚。
馬修分辨不來它們的品種,但總也知道肥美幹瘦,他把這些魚用袋子裝起來,等回了村裏就統統交給歐爾根處理。
歐爾根爲人和氣,手藝不俗,這裏的海魚本就肥美,經過他的處理,或蒸或煮、或熏或烤,都是一場味覺盛宴。
這片海灘不大。
不知不覺馬修已走到盡頭。
前方的海岸線陡然嶙峋起來,柔軟的沙子被一塊塊巨大的礁石取代。
歐爾根告訴馬修,每天退潮的時候,礁石區的海貨更加極品。
可惜眼下正值漲潮,海水随時可能上湧,礁石區相對危險了些。
馬修隻是站在一塊大礁石上眺望了一會。
最終向地勢更高的地方走去。
沒多久。
馬修發現了一大片廢棄的建築痕迹。
這裏的建築風格和「歸去村」一樣,都是由大片大片的石屋組成的。
不同的是,這裏已經被遺棄,而在一圈石屋的中央,有幾個低矮的窯屋。
這是一處廢窯。
通過斑駁石壁上留下的痕迹,馬修不難得知蘇族人曾在這裏大規模地燒窯。
旁邊的倉庫裏,堆滿了五顔六色的陶器,這些陶器上印着栩栩如生的各種動物,鍋碗瓢盆,應有盡有。
但馬修轉了一圈,隻見陶器不見瓷器。
不知道是因爲瓷器比較貴重都被人帶走了的緣故,還是他們壓根就沒能在這裏複原瓷器制作的工藝。
盡管如此,蘇族人的手藝也比滾石鎮的那些工匠強上太多。
反正是廢窯,馬修索性順了兩套陶器走,回頭再問問歐爾根是否需要補上資費就是。
離開廢窯。
馬修繼續往山上走,隻是沒走幾步,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感知略微有所異動。
馬修回頭一看,卻在廢窯後面的山坡上發現了一棵低矮的植物。
那棵植物似乎被雷劈過,枝葉焦黑,仿佛随時可能死去。
但馬修從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
「提示:你發現了一棵茶樹(高山綠茶)(雷擊狀态)」
……
居然是綠茶?
馬修大喜過望。
他忙走了過去,結果在那棵被雷擊的茶樹後面,又發現了七棵茶樹。
後七棵茶樹上都結滿了茶葉,從形狀和質地上看,此時采摘已經有些太老了。
馬修采了一些茶葉帶回村裏。
他用新入手的陶器燒了一壺熱水,給自己泡上一杯熱氣騰騰的綠茶,片刻後,他啄飲幾口。
一種久違的清新感湧上額頭。
……
「提示:你服用了一杯受到祝福的高山綠茶,你的臨時專注+1,學習速度與施法速度均提升15%(持續45分鍾)」
……
“受祝福的綠茶?誰的祝福?”
馬修有些好奇。
這個提升效果可比他常喝的咖啡要強多了。
艾恩多本土其實是有茶葉的,但那大多都是紅茶,更合馬修口味的綠茶少之又少。
一杯熱茶下去,馬修已經開始打那幾棵茶樹的主意了。
下午時分。
馬修找到歐爾根,與他聊起了陶器與茶樹的事情。
關于前者,歐爾根表示,那是村子裏的蘇族人在許多年前燒制的,出于一些神奇的原因,他們老化的速度被大大減緩了,馬修可以免費拿走一些自用,但不能用來謀取私利,否則這些陶器很快就會破損。
這也是島上的年輕人離開時沒有帶走這些陶器的原因。
至于茶樹。
歐爾根的反應則是一臉茫然,一直到馬修取出茶葉給他看,又描述了茶樹的詳細位置後,他才反應過來:
“伱是說那排矮樹?那些也算是茶葉嗎?”
馬修點了點頭。
歐爾根感歎地說:
“抱歉,這些樹的功效恐怕連珍珠和村子裏其他的老人都不知道,或許村長知道,但他活着的時候也沒怎麽打理它們。”
“均流島的蘇族人已經遺忘了太多的東西,按照現在這種速度,他們恐怕也很快會遺忘掉自己。”
“可能這是因爲他們不屬于這裏,漂流到此處也僅僅是個意外——不過我很感激這個意外,沒有它,我也沒機會和我的摯愛相遇。”
旋即他表示,如果馬修感興趣又有能力的話,大可以把那幾棵樹移植走。
村子裏的老人們是不會阻止的。
馬修得了許可自然是欣喜,但他很快詢問起珍珠的情況。
這兩天他偶爾也過去探望過老婆婆,得出的結論并不樂觀,她看上去随時可能走完這一生。
不過歐爾根的态度卻很積極。
他笑着道:
“這幾天她的精神很好,我想,至少在元燈節之前,她都會一直保持這種狀态。”
馬修從歐爾根的笑語裏感受到了其他的意味。
于是他輕輕拍了拍歐爾根的後背。
然後才回屋學習法術。
……
兩天後。
元燈節如期而至。
這一日均流島上有人居住的石屋門前都挂了一盞紅色的燈籠,平添幾分喜慶。
馬修注意到,包括自己第一天來這裏遇到的那個不理人的老人也在門前挂了燈籠。
他過去和對方打招呼,後者居然回應了,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容。
要知道,這幾天馬修和村子裏所有的老人都打過招呼,或許是村子裏少有的年輕人的緣故,老人們對他的态度都很好,唯獨這一位始終對他愛答不理。
馬修一度以爲這個老人是有精神疾病,或者口不能言,沒想到今天居然有了回應。
他立刻和那老人聊了起來,沒想到後者的反應更劇烈了。
老人耐心地給馬修講述了他們以前出海捕魚的過程,聊到到後來,那個老人甚至還跟馬修說,過幾天等天氣好了,要帶他出海去。
整個對話沒有任何邏輯上的問題,隻是老人前後反差之大令人驚奇。
元燈節這天。
馬修的兩頓正餐都是在老夫婦家用的。
和往常相反,今天的珍珠不僅穿上了漂亮的衣服,情緒也顯得很是高漲。
而向來熱情的歐爾根反倒是沉默不語,甚至在切菜的時候連續兩次傷到手指,血流不止,幸好馬修随身帶有止血藥膏。
小插曲很快過去。
飯桌上也是其樂融融。
但馬修已經意識到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了。
果然,到了傍晚,歐爾根找到了他:
“走吧,去東部海灘,真正的元燈節就要開始了。”
馬修注意到,他懷裏抱着一個橢圓形的陶器,上面對着挖開了許多個孔洞。
這是一種名爲埙的樂器。
馬修沒有說話,随着歐爾根來到了東邊的海灘,這裏毗鄰最東邊的峭壁,大量的海鳥在天空中徘徊,它們往往會把鳥巢修築在懸崖上,以避免毒蛇之類的敵人的偷襲。
兩人找了一塊礁石坐下,海潮溫柔地拍打着他們腳下的沙灘。
暮色漸沉,黃昏已逝。
岸邊的林子裏開始亮起一抹抹鮮亮的燈光。
那是一個個提着大紅燈籠的老人。
他們看上去顫顫巍巍,腳步卻十分堅決。
他們走得很慢,但眼神堅定,臉上帶着從容的笑意。
走在第一個的,赫然是之前始終沒搭理馬修,今天又邀他出海捕魚的那一位。
那個老人提着燈籠走過馬修身邊,還沖他一笑: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不是嗎?我即将回到我的故土,那裏的草地充滿了芬芳,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說的他第一個提着燈籠走到海水裏。
嘩啦啦啦。
海潮輕輕拍打着老人的身體,他的步伐開始變得踉跄,可方向卻一直堅定。
東方。
他面朝東方,走入大海。
波濤洶湧,海鳥齊喑。
漸漸的,老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馬修的視野裏。
也不知他是被海水卷走、被黑暗吞沒,還是真如他所說,能夠返回故土。
此後,叢林裏,這些将死的老人們一個接一個走了出來。
他們的表情都很平靜,有的眼眶裏噙着淚水,有的眼底充滿了向往,不約而同的是對東方的深深渴望。
他們一個接一個走到了海水裏。
如最初那位老人一樣銷聲匿迹。
不久後。
珍珠走了過來,她穿着最豔麗的衣服,臉上也帶着淡淡的笑容。
路過礁石時,她放下燈籠,和歐爾根擁抱,沖馬修點頭。
“你們不必傷心,這對我們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
我們生來便背負着對故土的無限渴望,可那種求而不得的感覺折磨了我們一輩子。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之生前,再也回不到那片大陸。
可我的父親母親,我的外公外婆,我的弟弟姐妹,他們都在那裏等我啊。
回去了,回去了,我的故鄉呀,夢裏的故鄉呀……”
珍珠提着燈籠,用呓語般的腔調吟唱着不知名的小曲。
海灘上響起低低的嗚咽聲,好像有人在放聲哭泣。
馬修知道,那是歐爾根在吹埙。
淡淡的哀愁湧上心頭。
眼看着珍珠的背影也消失在海浪裏。
他的眼眶不由滾過一陣熱流。
“诶,馬修,你怎麽哭了?”
艾拉從他胸口伸出小腦袋問。
馬修搖了搖頭,他沒有完全否認:
“隻是海風太大,也有些想起了故鄉。”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
漂泊至此的蘇族人的凋零是必然的。
年輕人們卸下包袱、融入當地的生活。
而年長者們回不到大海的那邊,最終隻能葬身海底。
至死面朝東方。
再過幾年,當最後一個老人提着燈籠走向大海之後,均流島就會變成一座荒島,蘇族人的故事也會漸漸成爲傳說。
他們不屬于這裏,也該離去。
歐爾根的埙聲漸息。
馬修卻突然感到自己被一大團黑暗包裹住了,無邊無盡的時空裏,他好像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有那麽一瞬間,他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可當他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身邊什麽都沒有發生。
唯有數據欄忠實地記錄了一切。
……
「提示:你目睹了元燈節的全部過程,你的知識+50(蘇族人);
你獲得了元燈節的烙印,蘇族人友好度+10;
……
警告:你豁免了來自海底的魅惑,意志+1。
連續多次成功豁免高難度魅惑,你自動掌握了新能力:不動磐石。
不動磐石:進入該狀态後,你将獲得極強的抵抗任意精神攻擊的能力(包括魅惑、恐懼、震懾、唬騙、歌聲、精神穿刺等)。
與此同時,你的思維速度和講話語速會變成平時的十分之一,請謹慎使用此能力。」
……
來不及查看新能力,馬修先是悚然一驚。
沒想到玄坤子說的大差不差,蘇族人走入海中不是因爲詛咒,而是因爲魅惑!
這魅惑源于何方?
蒼茫的海底究竟隐藏着什麽生物在呼喚着蘇族人們?
被魅惑的蘇族人最後又會變成什麽樣?
這些馬修都沒有答案。
他隻是稍微有些後怕,沒想到參加元燈節儀式如此兇險,好在自己抵抗魅惑能力拉滿,心如止水加超高意志足以讓他擁有接近傳奇的抵抗能力!
“以後還是要更小心些,不僅是儀式,和節日有關的,也得注意。”
“不過歐爾根爲什麽沒有事情?他應該參加過好幾次元燈節了,難道說這種魅惑隻針對蘇族人?那我又是怎麽回事?”
一番費解的思量過後,馬修終于忍不住掃了眼新能力,心裏還是比較滿意的。
磐石的優秀之處在于全方面的提升精神抗性。
心如止水隻能抵抗魅惑,應用面還是窄了些。
唯一的問題是思維變慢這種事情他還沒嘗試過,看來需要鍛煉一段時間才行,不然臨時使用,也容易出差錯。
而在此時,滿臉淚痕的歐爾根抱着埙走了過來。
“孩子,你見證了元燈節的全過程,在蘇族人的傳統裏,以後就是自己人了。”
歐爾根的聲音很低沉,看得出來,他強撐着在說話:
“很抱歉之前珍珠欺騙了你,均衡之道并沒有完全斷絕,最後一位均衡使者還有一個親人在世,那是他的孫子,名叫于鐮。你可以在北岸科爾多城的賭場找到他。帶上李威奇的那封信,他或許會願意幫你。”
馬修皺眉問道:
“所以,他是個賭鬼?”
歐爾根的語氣平和了些:
“不,他是賭場老大。”
……
兩天後,黃金海岸北,科爾多城。
「好快活」賭場。
夜幕降臨,賭場裏人聲鼎沸。
一個穿着與自身體型明顯不符的沉重铠甲、背着巨大背包、戴着貝雷帽的矮個子從賭徒群中穿過。
他的個子差不多隻比賭桌高上一截,踮起腳尖都未必能看清台面上的全部内容。
來來回回的侍者們好幾次都差點迎面撞上他。
結果都被他神奇地化解了。
明明橫向體積這麽龐大,但他穿行在人群中,就仿佛開了潛行似的,始終沒有人注意到。
小矮子穿越大廳,來到一座有護衛把守、通體漆黑的大門面前。
此刻右前方還有人排着隊,負責接待的是個身段苗條、眉眼輕挑的女性。
她倒是看到了小矮子,但很快就将其無視了。
“于鐮,你給我出來!”
小矮子發出童稚般的聲音,她看上去火氣不小,上來就推搡起前面那個高瘦的身影:
“讓一讓!讓一讓!法師,我不是插隊,而是要炸了這座賭場。”
“如果你還能聽勸的話,要麽給自己上幾個「防護爆炸」,要麽立刻離開這裏。”
小矮子的聲音雖然稚嫩,但中氣十足,大門附近的人都聽見了。
衆人大約愣了三四秒,然後就爆發出了一陣哄堂大笑!
那個瘦高個兒倒是轉過身來,他一開始沒看到人影,過了一會兒順着旁人的目光低下頭來,這才發現了和自己說話的目标。
“額,先生您好,你是在給我說話對嗎?咦?請問您是侏儒嗎?”
那名法師眼裏充滿了興趣,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體型迷你的種族。
然而小矮子的眼神立刻變得十分兇惡。
他面無表情地說:
“法師!你現在很危險,我随時可能把你加入報複名單!
爲避免你死的不明不白,我必須要告知你幾件事情。
第一,我不是先生,我是女士,這很難看出來嗎?”
馬修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掃過對方平平無奇的胸口,又順着被鐵皮緊緊包裹的頸部向上看去。
頭盔短發大眼睛。
确實沒那麽容易分辨。
“第二,我不是侏儒,我隻是天生個子矮而已!
作爲一名法師,你很不合格,也很沒有禮貌。
如果你不懂得如何分辨人類和侏儒,那麽我建議你去進修一下人種學,好好研習一下人體結構,以免下次丢人現眼甚至惹禍上身!
現在,明白了嗎?”
小矮子人雖然矮,但說話很有氣勢。
馬修意識到自己确實疏忽了,于是誠懇地道歉:
“抱歉,是我眼力不足。”
“沒關系的,不用向我道歉。”
小矮子仍是一副酷酷的表情:
“第一,像你這樣膚淺的人很多,我幾乎每天都要遇到。
第二,無論你是否道歉,你都已經上了我的記恨名單,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就要報複你一下,所以你現在道歉大可不必。”
說完這句。
她的目光開始移向旁邊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賭徒和守衛。
“最後,你們這些幸災樂禍的蠢貨,千萬不要低估一名報複心極強的「奇械師」的破壞能力。”
“我說的都是認真的,于鐮,給我出來!”
護衛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賭客們向後撤退的時候他們也湧了過來。
小矮子的臉上頓時露出無奈的表情:
“我就知道,不露兩手總得和蝦兵蟹将周旋半天。”
“吵吵鬧鬧,給他們點顔色看看!”
說着。
她背後的包裹裏快速地爬出來兩隻發條鳥。
叽咕叽咕!
那兩隻鳥兒自動上滿了發條,猛地向護衛們飛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