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雜草睡了一晚。
第二日起床渾身疼得更厲害了,不過嚴繼早已經習慣了。
畢竟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一開始可能疼得起不了床,後來一旦沒起床就得餓肚子,那種感覺比疼痛還要難受。
忍着疼痛從茅草堆中爬起來,小心翼翼将角落中吐絲結網的粉色小蜘蛛拿下來,藏在懷中。
走出房門,擡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一隻灰色的豎瞳高挂,淡漠的注視石村。
在嚴繼的印象中,這豎瞳就是石村人判斷時間的标準。
從東邊升起之時就是“清晨”。
從西邊落下之時就是“夜晚”。
“要是有太陽就好了……太陽?太陽是什麽?怎麽每次看見這大石頭就想起這個詞。”
嚴繼敲了敲腦袋,有些迷茫。
“哈哈,你看吧,嚴繼那個傻小子果然早早起來了,這次是我賭赢了。
“大壯,願賭服輸,昨天你搶這小子的石頭給我。”
“切!真晦氣,早知道昨天下手就再重一些了,這顆石頭就給你了。”
遠處,四個強壯的孩子交談着。
尤其是其中一個,明顯比其他三個要高上小半個頭。
嚴繼認得這個孩子,就是石頭村的孩子王,叫做大壯。
也是一直搶奪他挖出的石頭,并且打他的人。
“看什麽看?還不趕緊去挖石頭?今天要是再不去,那些石頭可就都要跑到村外去了。”
大壯猛地扭頭,兩個眼眶空洞洞的看着嚴繼。
裏面,并沒有眼睛。
包括其他三個孩子也是一樣,兩個眼眶中也是什麽都沒有。
不過并沒有人感覺這有什麽不對,畢竟石頭村所有人都是長這個樣子。
另外一個孩子手上抛了抛大壯丢給他的“石頭”。
“石頭”長着數十根血紅色宛如觸手般的腳,在半空中掙紮着,想要逃走。
不過很輕易就被這個孩子抓住,然後一把塞進自己右眼眶之中。
“咦?這次的石頭還挺不錯,竟然這麽合适我,而且看得還比以前遠多了。”
這個孩子眨了眨右眼眶中的“石頭”,又滴溜滴溜轉了一圈。
不知是這孩子在轉,還是“石頭”本身在轉。
“哼!那是當然,這本來是我想要送給小月的,現在便宜伱了。”大壯十分不爽道。
然後看向嚴繼威脅道:“嚴繼,趕緊去挖石頭,要是今天看不到比這更好的石頭,我就比昨天打你打得更厲害!”
嚴繼心中生出一種想要一把捏死這幾人的念頭。
但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又瞧了瞧大壯四人的體型,頓時忍耐了下去。
并且面上表現出唯唯諾諾的神色道:“是是,我馬上去,千萬别打我。”
“哈哈,你看他膽小的,連反抗都不反抗,要是換成我,拼死也得在大壯你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剛才和大壯打賭的那個孩子嘲笑道。
他眼中的“石頭”也連連點頭,露出譏諷的眼神。
“嗤!但是你在我身上咬下肉之前會被我打死,信不信?”大壯不屑道。
“不信!”這孩子擡起頭偏着看着大壯。
“不信?不信我就砍死你,正好把我要送給小月的石頭搶回來!”
大壯臉上露出兇狠神色,直接一拳向着這個孩子的臉上打去。
同時,另一隻手從腰間掏出一柄柴刀。
然而嚴繼并未看見這一幕,他此時已經來到挖“石頭”的地方了。
這是位于石頭村村門口一處泥潭。
大概有數百平方米的範圍。
隻見泥潭中滿是血紅色,暗紅色,散發着腥臭的肉泥。
一個個“石頭”在裏面撲騰着,一會兒浮出泥面,一會兒又沉下去。
有些“石頭”吃飽喝足了,就爬上了岸邊,挖個小坑将自己埋了進去,開始呼呼大睡。
嚴繼要挖的就是這些“石頭”。
每天也隻有這個時間段,這些“石頭”才會睡到村中,一旦睡醒後,它們就會跑出村外,一溜煙的不見蹤影。
至于石頭村的人爲什麽會喜歡這些石頭。
因爲把這些石頭塞進自己眼眶中,就能夠看到更遠,并且腦海中還會産生一種飄飄欲仙,信心倍增的感覺,心情也會變得更加舒暢。
不過嚴繼也隻是聽說過,并沒有試過,因爲每次才把石頭挖出來就被大壯搶走了。
如果不是不挖石頭會被大壯打,他才不想來挖石頭,又不能吃飽肚子。
在血肉泥潭旁找了一塊人比較少的地方蹲下,耐心的等着“石頭”們吃飽喝足爬上岸睡覺。
嗯,還有等其他人挖夠了,他才會去挖,省得被打。
因爲這些“石頭”一旦塞進眼眶中,要不了幾日就會爛掉,所以石頭村的人對“石頭”的需求量很大。
過了許久,嚴繼看了看上空,心裏估計了一下,發現那顆大“石頭”大概移動了從東邊到西邊四分之一的位置。
石頭村的衆人都基本上挖到滿意的石頭,陸陸續續離開了。
有些人直接就将兩顆“石頭”塞進眼眶之中。
有些人将眼眶中開始腐爛的“石頭”挖出來,丢進血肉泥潭之中,然後再塞入新的石頭。
有些人則是用瓶子裝好,準備帶回去。
看見沒有多少人了,嚴繼才走向自己早就注意到的一顆“石頭”,小心翼翼的用手将其刨出來。
“石頭”感覺到動靜,陡然轉醒,看見嚴繼的面龐,立即就想要逃走。
不過被嚴繼熟練的一把按住,然後快速用衣服包裹了起來。
“呼——,今天的任務完成了,這麽大的石頭,大壯應該不會打我打得太厲害吧?”
嚴繼摸了摸懷中的“石頭”,感覺比他昨天挖出的石頭要大上不少。
也沒有繼續再找“石頭”挖下去,反正都會被大壯和其他人搶走。
“嗯?今天大壯怎麽沒準時過來?”
嚴繼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竟然沒有看見大壯的身影。
以前每次他挖石頭的時候,大壯都會帶着幾個孩子站在旁邊看着他挖。
然後等他挖出來就直接搶走。
心情好就打他一頓,心情不好,就下手重些多打一頓。
他有一次在被打得過程中實在忍不住了,問大壯他們爲什麽不自己挖。
結果大壯說不想弄髒自己。
'明明我身上更髒。'
嚴繼心中嘀咕着,準備抱着石頭去找大壯。
雖說大壯沒來找他,但爲了少挨幾次打,他還是決定将這“石頭”交出去。
“嗯?那個人是村花梁小月,可真是受歡迎,不愁吃不愁穿,還有這麽多人搶着給她送石頭。”
途中,嚴繼遠遠看見一群穿着厚實衣褲的孩子,一個個拿着裝着各種“石頭”的瓶子,争先恐後獻給一個長相靓麗的高傲女孩。
他認識這個女孩,是石頭村村長梁天奉的孫女,石頭村最有權勢的人之一,也是石頭村長得最好看的人。
“可是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又打不過大壯。
“要是我有大壯那樣強壯的身體就好了,也不知道要做多少年的俯卧撐……俯卧撐?這又是什麽?腦袋好痛……”
嚴繼使勁敲着腦袋,總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麽事情。
“閃開閃開,别擋着小月的路了!”
突然,一隻腳将他踹倒在地。
嚴繼擡頭看去,隻見一衆孩童衆星捧月般圍着梁小月走了過去。
路過時,他感覺梁小月淡淡瞥了他一眼,隻是一眼就撇過了頭,臉上露出一絲嫌棄之意。
嚴繼卻并不在意這些,等衆人走過後就爬了起來,向着自己茅草屋走去。
他估計大壯是在自己屋中等着自己。
還沒有走進茅草屋,嚴繼就聞到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心中立馬警惕了起來。
他小心探頭看見自己的茅草屋中,隻見三具被砍碎的孩童屍體放在茅草堆上。
一個個面色驚恐,死相凄慘,正是之前跟在大壯身旁的三個男孩。
嚴繼頓時一驚,想要逃走,卻被一隻強壯的臂膀勒住脖子,拖了進去。
同時,一柄鋒利的柴刀向着他腦袋劈來。
“我……要死了嗎?我才九歲,我不想死……”
嚴繼腦袋一片空白,隻有這樣一個念頭閃過。
然而柴刀并沒有因爲他的怕死而停下,直接狠狠一刀砍在他的腦袋上。
“痛!好痛!”
嚴繼竟然從大壯手上掙紮出來了,雙手捂着腦袋在地上翻滾着,口中大叫。
大壯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手上出現一個缺口的柴刀,又看着地上大叫翻滾的嚴繼。
“我才不相信!”
他臉色一狠,握着柴刀再次向着嚴繼砍去。
一刀又一刀狠狠砍在嚴繼身上。
“叮叮叮——”
讓大壯難以置信的是,柴刀落在嚴繼身上,不是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而是宛如金屬般的碰撞聲。
“你不是嚴繼,你到底是什麽怪物?怎麽殺不死你?”
大壯有些驚懼的看着地上陡然停下翻滾的嚴繼。
“啪!”
隻見嚴繼緩緩站起身來,右臂猛地膨脹,半米粗,三米多長。
肌肉一塊塊漆黑虬結,宛如一塊塊堅硬的岩石。
一把捏住了大壯。
“我當然是嚴繼,打了你嚴爺爺這麽多次,就忘記了?”嚴繼滿臉猙獰道。
“不可能!嚴繼那小子這麽弱小,怎麽會殺不死?而且還變成這樣?”
随着嚴繼手上漸漸用力,大壯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痛苦起來,說話都開始困難起來。
“所以說,你們這些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隻能被那隻奪目鬼操控的雜碎,竟然敢這樣對待你嚴爺爺!”
嘭!!!
隻聽一聲巨響,大壯的身體被捏爆。
血霧,碎骨,内髒碎片灑的整個屋子都是。
“媽的!十三次了,每次都隻派這些雜碎來欺辱你嚴爺爺,奪目鬼,有本事下來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嚴繼跑出屋外,中指指着天空那隻豎瞳怒罵道。
然而那隻豎瞳卻露出一絲譏諷之意,根本不爲所動。
嚴繼也不奇怪,在他第一次蘇醒自己的意識後,就聯手梁家老祖還有織,圍住這奪目鬼一頓暴打。
如果不是這荒野鬼霧是這奪目鬼的主場,他們大部分實力都受到壓制。
加上其有些古怪的天賦,估計在第一次就被他們圍毆緻死,破開了這荒野鬼霧。
自從第一次過後,這奪目鬼就再也不敢自大下來親自和他們交手了。
隻敢利用被荒野鬼霧拉進來,已經完全失去自我之人來消磨他們的意識。
到現在爲止,已經整整十三次了。
而荒野鬼霧和奪目鬼的名字也是梁家老祖告訴他的。
“你們這些連自我都失去的雜碎看什麽看!”
轟隆!!
嚴繼看見周圍那些過來探查情況之村民,頓時怒火中燒。
右臂膨脹到最大,一式“震”使出,捶在地上。
宛如地龍翻身,周圍的房屋頓時坍塌,那些圍觀之人也被紛紛震死。
“你殺掉我這些鬼仆有什麽用?反正隻要我的鬼霧還在,他們就能複活。
“我承認,你們這些擁有銅皮鐵骨的武者,确實不是現在的我能夠殺死的。
“但你們也休想破開我的鬼霧,就好好呆在裏面老老實實被我折磨,然後慢慢沉淪,直到自我意識消散吧!
“我殺不死你們的身體,還殺不死你們的意志嗎?”
一個難以辨别男女,陰森森的聲音傳入嚴繼腦海中。
“艹!别讓嚴爺爺再次抓住你!”
嚴繼又狠狠捶了地面一拳。
“織,你現在的情況怎麽樣呢?怎麽越來越小了?”
他皺着眉頭看着和自己拇指差不多大小的織問道。
“吾主,妾身的意識比較強大,加上我們十六目蜘蛛妖一族本就以蛛目神光爲天賦。
“這奪目鬼倒是奪不走妾身的眼睛,不能讓妾身遺忘記憶。
“隻不過妾身的妖身雖然也很強大,但畢竟不是銅皮鐵骨,對這鬼霧的抵抗力有限,實力被壓制得厲害。
“而且在這鬼霧中,不管是體力還是妖氣都很難補充恢複,隻能将妖軀盡量縮小來減少消耗了。”
織的聲音和嚴繼一樣,随着身體變小,都變成了稚嫩的孩童聲音。
對于織對自己稱呼改變,嚴繼也并不意外。
因爲他已經在這荒野鬼霧中被困了整整七個多月了。
生存點達到三百點之後,因爲擔心織被影響到,失去一大助力,就直接将其忠誠度固定了。
織從那之後也開始不叫他“嚴大人”,而是“吾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