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襄陽大街上的人很多,滿大街的人看起來都在逛街,但是人的神情和眼神是沒辦法掩飾的。
這滿街的人,到底是有多少武林人,又有多少朝廷的密探,誰都分不清楚。
出了客棧後,黃小石四人商議,各自分頭在城裏逛一逛,一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傅劍寒,二是看看能不能打聽到啥消息。
四人分開後,黃小石準備去昨天城外打架的那幾個幫派那去逛一逛。醫科聖手黃小石,自然是要去救死扶傷的。
黃小石正在街上走,突然他渾身一抖,随後,黃小石加快了腳步。
日你個仙人的!
就在剛才,黃小石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是現在這個,也不是以前那個,叫的是“李桓”。
這還不是普通的說話,是用内力在遠處傳音。
内力傳音很像是在使用入耳式耳機打電話,除了隐蔽性強之外,内力越是深厚的人,能傳的距離越遠。
讓黃小石激靈的,還有叫出這個名字的聲音。
這個聲音不高不低,吐詞字正腔圓,非常有魅力。黃小石很久沒聽到這麽好聽的嗓音了,而且,他的口音是标标準準的京城話。
三個要素疊加在了一起,一瞬間,黃小石腦子裏冒出來三個字“陳崇英”。
很多人對太監的嗓音有所誤解,太監的聲音娘的那種,隻是一部分,很底層的那部分。
太監想要往高位走,聲音必須要好聽,聲音不好聽的人,是做不到皇帝身邊的。
貼身太監在年老之時,會不斷培養自己的接班人,然後将這些孩子安插在皇帝身邊,看看誰有眼緣能被皇帝看中。
要是有個幹兒子能跟了皇帝,自己老了也就安穩了。
這些孩子從小就受到極爲嚴酷的禮儀訓練,首先最重要的一個訓練就是說話。
話都說不好的人,絕無可能跟着皇帝上下朝,更不可能被派去宣讀聖旨。
通過漫長的訓練和超高的淘汰率,能在皇帝身邊做事,陪着皇帝說說話的人,無一不具有國家級播音員的水準,光是聽他們說話就是一種享受。
這也是皇帝整日疲憊後,喜歡聽貼身太監說話的原因。
皇帝的生活是高度壓抑的,每個皇帝的神經都是高度緊繃,其實他們都是精神病。
要是來一個尖聲尖氣的貼身太監,那不是一張口就把皇帝的精神病給引發了。
啥也不說了,拖出去打死。
這也是爲什麽陳崇英根本藏不住自己身份的原因之一。
就算是他再能易容打扮,一開口就暴露了。
然而這個讓人聽了極爲舒服的聲音,卻是驚得黃小石快步疾走。
他終于知道爲什麽徐子易好意提醒叫自己不要先過來了。
因爲陳崇英也在正好襄陽。
從杭州到洛陽有兩條路,一條路是走徐州開封,還有一條路就是走武漢襄陽。
要是自己聽了徐子易的話,在武當山多停留幾天,掐着六月六到襄陽來,說不定就把陳崇英給錯過去了。
怎麽辦?
黃小石現在在大街上瘋狂疾走,他并不是覺得這樣就能躲開陳崇英的追蹤,而是滿腦子在想該怎麽辦。
不要急,不要急,原劇情,對,想想原劇情會如何?
呃,原劇情是燕宇再也沒出現在江湖中,似乎被圈養了。
卧槽,難道江湖奔波半輩子,接下來要改成宮廷劇本了?
不對,不對,此事有蹊跷。
我的勒個去,難道天書現世在襄陽,是徐子易給我下的套,其實他是在利用我的逆反心理?
沒這麽龌龊吧。
那他提醒我幹嘛。
對了,江湖百曉生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情。
既然陳崇英已經查到我頭上來了,确實他的行動力遠超我的想象,但是就算是我不到襄陽,他到洛陽撲空了後,找到我也是遲早的事情,無非是早幾天,晚幾天罷了。
那麽,爲什麽江湖百曉生要提醒我?
或者說,他的本意其實不是提醒,而是非常隐晦地叫我不要過來。
早幾天,晚幾天,有這麽重要嗎?
黃小石突然一下想起來了,确實早幾天和晚幾天差距非常大,因爲他現在正帶着一個團。
也就是說,江湖百曉生擔心的不是黃小石的安危,而是擔心因爲和陳崇英正面撞上了,黃小石的這個團會團滅。
真正意思上的團滅,除了黃小石,其他幾人都會死。事關重大,陳崇英做事絕不會留尾巴。
江湖百曉生是想保護另外幾個人。
荊棘、傅劍寒、燕宇、楊雲,這幾個都是年輕有爲的重要角色,要是這幾個人突然全部都死了,對劇本後期絕對有極大的影響。
想通了這一點的黃小石一個急刹車停下了腳步,現在他滿額頭都是汗。
既然躲不過,那就不要把别人給拖下水了。
這都是自己當初随性騷操作種下的因,結果是善是惡,隻有自己來承擔。
長舒一口氣後,黃小石左右望了一眼,他看到旁邊有一個小巷子,于是轉身慢慢朝着小巷子走了過去。
在巷子裏,黃小石遇到岔路就挑人少的走,幾個轉拐之後,他終于走到了頭。
巷子的盡頭是一個貼着封條的大門,黃小石沒有管,他伸手推門,門鎖了。黃小石一腳将門踹開,走了進去。
進門是一個大院,院子裏看上去還幹淨,應該是才查封沒多久。
黃小石直徑朝着大廳走了去。推開大廳的門後,黃小石走到一個靠背椅上坐下。他翹着二郎腿,運轉着【内丹真法】,等待着自己命運的來臨。
沒讓黃小石等多久,一個眉發全白的年輕人走進客廳裏來。
這人走進來後,手一揮,客廳大門就淩空關上了。
光是這一手,黃小石就知道自己根本赢不了。或者說,躲在武當山上,說不定方雲華還能幫上一點忙。
算了,别害人家了。
自己又無性命之憂,何必把人家全家老小給拉扯進來。
兩人四目相對,黃小石先說話了。
“陳崇英。”黃小石對着陳崇英說道:“我認識你,但是你原來不是這個樣子。”
這句話很短,這已經是黃小石坐下來後剛剛想出來的最強話術了。
伱原來不是這個樣子。
這話有很多種方式可以理解,可以說是外貌,也可以說是年齡,還可以理解成行爲。
這句話不光是留下了巨大的腦補空間,最重要的是,黃小石直接一句話把話題從自己轉到了對方身上。
那句“我認識你”,才是黃小石想說的核心内容,他要在潛意識裏讓陳崇英不要懷疑自己的身份。
不用多想,陳崇英必然是認識太子和世子,而且很熟悉,因爲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可能,在這個世界上,陳崇英是黃小石最害怕的人了。
這麽說,黃小石現在慌得一比的,他怕的還不是太子身份被人揭穿,而是假太子身份被人給揭穿。
黃小石現在才明白什麽叫騎虎難下,什麽叫不作不死。
然而後悔已晚,黃小石敢在此時被查出半個假字,等着他的将是十死無生。
要說,還是當初自己太幼稚了,這麽大的渾水,也敢往下跳。
隻能說,人窮志短,那時候的黃小石,可以選擇的手段并不多。
陳崇英沒有回黃小石的話,他朝着黃小石緩緩走來。
哪怕是此時已經正在運轉【内丹真法】,黃小石也依然緊張的快繃不住了,他盡力保持着自己最後的風度(尊嚴)。
陳崇英走到離黃小石隻有三步的距離時,停下了腳步。
咚得一下,陳崇英朝着黃小石重重地跪了下來,先行了一個大禮,随後一開口便是泣不成聲:“奴婢陳崇英,拜見世子殿下。”
……
誠王聽到一些風聲,說是有人在查他,是東廠的人,職權很高。
白久池已經三四天沒露面了,他這段時間吃喝拉撒都在密室裏。
白久池幹得非常不錯,倭島之戰進行的很順利,大概今年底之前就可以平息。
關白還在做最後的抵抗,大名聯軍是越戰越勇,現在已經沒中原人什麽事了,這就是一場對關白倒施逆行的清算。
不過,白久池不準備讓倭島的軍隊撤回來,他想借這次倭島之戰,再一次擴充誠王的軍隊。
皇帝看中的是倭島的金銀,白久池看中的是倭島的人。
現在白久池已經在派人去高麗接觸那些倭人了,看看從這裏面還能撿出來多少可以用的人馬。
白久池已經夠忙了,但是誠王覺得還是得打斷他一下,得讓他先想想這邊的事情。
畢竟天下可沒有不透風的牆,幹這麽大的事情,更不可能做到悄無聲息。
誠王自己門清,自己幹的事情,可能連杭州城裏的老百姓都能猜到一二。
但是好就好在,杭州這片地界裏,無論是朝廷的官員還是密探,都是誠王的人。
依靠着這些人,誠王才能完成對消息的封鎖。
但是要是有人實地來查,沒說的,一查一個準是跑不掉。
誠王打開密室之門,信步進入密室後,發現自己的座椅上坐着一個年輕人,而屋子裏的兩個丫鬟與白久池都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誠王很沉得住氣,他緩緩走到另一張座椅前坐了下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後,那個年輕人開口問道:“王爺,你這是何故要造反呢?”
……
“陳崇英。”誠王對着眼前這人說道:“我認得你,你原來不是這個樣子。”
誠王是真的認識陳崇英,因爲陳崇英跟着先皇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那時候誠王才是太子,先皇隻不過是個閑散王爺。
陳崇英跟着先皇,從王爺再到太子,從太子再到皇帝,足足有三十年。
陳崇英淡淡地一笑後說道:“歲月催人老,王爺也不是有華發了嗎?”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後,這次誠王先開口了。
“你是怎麽查到我的?”誠王問道。
“王爺做事,可是好不靈醒。”陳崇英對着誠王帶着幾分認真說道:“你造反也好,作亂也罷,爲何還弄出一個假世子出來。
若不是因爲這個假世子,咱也查不到這裏來。”
聽到了陳崇英的話,誠王的嘴角挂起了一絲微笑。
世子可是誠王最後的底牌。
“陳崇英,如果我要告訴你。”誠王伸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把玩着茶杯蓋子,對着陳崇英說道:“這個李桓是真的,你怎麽想。”
“砰!”
陳崇英怒起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喝道:“夠了!事到如今,你也隻得靜等皇上的聖裁,你扯這些事情,有用嗎?!”
“陳崇英。”誠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後,對着陳崇英說道:“我再給你說一次。李桓是真的。”
“這……不可能……”陳崇英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陳崇英,我問你,李欽是怎麽死的?”誠王問道。
“陳崇英,我問你,太子妃是怎麽死的?”誠王繼續問道。
“陳崇英,我再問你。先皇是怎麽死的!”誠王大聲喝道。
“陛下是,陛下是……”一提到先皇之死,陳崇英就有淚水止不住流出來。
……
皇帝在病榻上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分明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際,但是就是不肯斷氣,他睜着眼睛硬挺着,活生生從半夜又熬到了天明時分。
“陛下,你不用這麽辛苦。”陳崇英跪在皇帝身邊,皇帝牽着他的手,整整一夜沒有放。
“欽兒。吾子,吾孫啊!”皇帝扯着嗓子喊出了最後一口氣,随後手一軟,睜着眼睛就死了。
“皇上歸天了!”陳崇英一聲高喝,随後這聲高喝層層傳出,驚動了整個帝國。
爲皇帝脫衣淨身時,陳崇英發現皇帝被蓋上的眼睛又睜開了,如此三番蓋上,手一移開就睜開了。
陳崇英一邊用手蓋住皇帝的眼睛,一邊哭聲說道:“若是世子還在,奴婢一定将他找到。”
随後陳崇英松手,皇帝這才閉上了眼睛。
當夜,陳崇英爲皇帝守靈,第二天人們發現他眉發一夜之間全白了。
……
“陳崇英,李桓是我好不容易才在民間找到的。”誠王緩緩說道:“當今皇帝得位不正,李桓是我的侄孫,我得保護他。
唉。既然你查到了,那就去報吧。
我反正也沒做多大的事,最多也就是圖謀,無非是把誠王給我削了,換成一個不值錢的王爺。
李桓被查到了,他會死的。
也罷,這就是命,躲了這麽多年了,也該還了。”
說完,誠王起身就要朝外面走,結果他剛站起來手臂就被陳崇英給抓住了。
“李桓在哪裏?”陳崇英對着誠王問道。
“呵,你不是不信嗎?”誠王對着陳崇英說道:“你不怕我說個假的來诓你?”
陳崇英對着誠王說道:“隻要你說李桓在哪裏,今天之事,就當我沒來過。”
“好,快人快語。”誠王一聽,當下就答應了。
随後誠王走到書架那裏,掏出了一疊紙交給陳崇英。
“李桓的消息都在這裏面了。”誠王說道:“老實說,能找到他,我也是極度意外,或許這就是天意。”
陳崇英走到燈下快速翻看手裏的資料,這裏是白久池尋找太子世子時所有資料的歸納彙總集。
看完了後,陳崇英相信誠王沒騙他,因爲這些資料根本就做不得假。
陳崇英把資料還給誠王後,對着他說道:“李桓之事,幹系重大,你要管好你的人,管好他們的嘴。
我剛才幫你問過了,那兩個女人已經把消息給透露出去了。
李桓在你這裏不安全。”
陳崇英說完話後離開密室走了。
此時的誠王不光是沒有松口氣,反而心中更加煩躁。
陳崇英不會對自己撒謊,因爲沒必要。那麽說,就是這兩個女人真有問題了。
誠王端着茶壺,一壺熱茶倒在了白久池臉上,直接把他給燙醒了。
“睡夠了就起來,事情還多的是。”
此時的誠王沒有了往日的溫潤爾雅,他現在的神态和神情,像極了大殿之上的那個皇帝。
或許,這才是誠王本來的樣子。
……
陳崇英跪在地上講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述給了黃小石聽,這才講了一大半,突然陳崇英神色一淩,他伸手一招,一個人撞開了大廳的門滾入房中。
“燕兄!”黃小石大驚。
燕宇怎麽會在這裏。
“哼,受死。”
陳崇英剛站直身體一擡手,黃小石立馬喊道:“他是我朋友。”
陳崇英頭也沒回地說道:“他聽了我們的話,那就必須死。”
話一說完,陳崇英對着燕宇淩空一掌拍下。
在這當頭,黃小石閃了過去,替倒在地上的燕宇擋了這一掌。
-
5789!
黃小石的氣血被一招打空,直接昏死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