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裏後，黃小石對着其他四人把這事情給說了，随後，黃小石帶着一股納悶說道：“可能是我有點孤陋寡聞吧。我隻聽說過‘詩聖’、‘書聖’，還第一次聽說有‘劍聖’。”
哪知道黃小石這麽一說，原本還在喝酒的傅劍寒一下就放下酒壇子，随後他提着劍竄了出去。
傅劍寒連路都來不及走，直接在房子上跳來跳去，最後越過城牆出去了。
黃小石看呆了，他轉過頭對着楊雲說道：“楊兄，這傅兄弟和劍聖，怕是有啥關系吧？”
楊雲也是搖了搖頭，他說道：“我也不知道傅兄弟的出身，但是我覺得他的功夫大有來頭。”
一陣沉默後，四人不再說傅劍寒的事情，大家繼續吃菜喝酒。
這一夜，傅劍寒沒回來。
六月五日。
這天離六月六也就隻有一天了，大家自然也不會再在房間裏這麽呆着，得出去走動走動了。
梳洗了一番後，滿身的酒氣一時半會是散不去的，但是好歹是整作了不少。
在樓下大廳裏吃飯時，大家才發現所有的人都在談論昨天的事情，這可是一個震驚襄陽的大事情。
原本，就是三個本地幫派在吸納了不少人手之後，決定先舉辦一個預賽，誰輸了誰滾蛋，這樣好集中力量在六月六那天對付來搶寶的外地人。
昨天那架勢，可不得了，每個幫派都拉了兩三百号人，這麽多人聚在一起，隻見是黑壓壓的一片。
然後，那個劍聖到底是怎麽出現的，黃小石這已經聽到兩桌人就這麽個事情吵起來了。
有一桌人說，劍聖原本隻是路過，然後一群人打架把他給攪和了進來。劍聖随後大怒，于是加入了團戰。
另一桌人說，劍聖确實是路過，但是那時候三個幫派的人根本還沒動手，都隻是在對罵。隻是不知道誰嘴賤，罵到劍聖頭上了，于是劍聖一怒之下，大發神威。
但是不管原因如何，當時的場面兩桌人講得倒是驚人的一緻。
“喝，你可不知道，那真的是劍仙啊！
幾百号人在那裏圍着他，隻見他手一招，一把飛劍淩空而出，嗖的一下就飛到了人群裏，嚓嚓嚓嚓就像是割麥子一樣，人是一茬一茬的倒啊。”
飛劍？
黃小石聽懵了。
啥時候，這個世界從低武升級成仙俠了？
“這位兄弟。”黃小石張着滿口的關中口音湊了過去，他帶着滿臉的崇拜說道：“額就是說有劍仙，那飛劍是嗖嗖地來，嗖嗖地去，千裏之外能取人首級。
他們偏就不信。
你能給額好好的講講劍仙的事不？”
黃小石的口音讓人聽了之後倍感親切，于是他就開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真的是眉飛色舞，天花亂墜。
等到聽完了故事後，另外三人都已經吃完了，黃小石找老闆要了一大盤剛切好的鹵肉，又拿了兩個大饅頭，他對着三人做了一個眼色，随後大家又回到了房間裏。
聽了那人講了一大通之後，黃小石可以很确定的是，這個人當時确實在現場，不過他不是在核心位置，隻是在遠處看熱鬧。
當然了，核心位置的那些人現在都已經缺胳膊斷腿的躺着了，聽說昨天一戰，重傷足有上百人。
幸好發生在城外，傷者又有很多是最近才到襄陽不久的外來人，所以官府也還忍得住氣。
但是這人确實在現場，他是親眼所見，那個白胡子劍仙真的是在禦劍殺人。
有一把飛劍在劍仙身旁幾丈之處四處飛舞，此劍極利，所有妄圖擋下它的兵刃都被一劍斬斷，周圍的那些人也被砍得缺胳膊斷腿的。
黃小石覺得，這應該就是徐子易提醒自己要當心的事件。
但是沒道理啊，就算是這個世界有神仙，一群凡人在比武，神仙突然現身，開着仙術去割草，這也太那麽啥了吧。
除非，就像是那人講的那樣，這個劍仙是守護天書的神仙，或者就是劍道天書的化身。
沒聽到他說嗎：“爾等小子也配窺探天書？該死！”
因爲昨天的那一戰過于慘烈，好多原本準備明天去看看有沒有機會撿漏的人，現在心中都打起了退堂鼓。
在房間裏，黃小石臨時更改了組隊模式，他把楊雲也加進來了。
“楊兄弟，現在傅兄弟不知道去哪裏了，你一個人不如一起加入我們算了。
天書現世，那也是各憑本事，不管機緣最後落在誰的頭上，大家不相互拆台就對了。”
楊雲聽了後，看了看荊棘和燕宇，隻見那兩人都點了點頭，他也點頭答應了。
随後，黃小石一邊啃饅頭，一邊給大家講一些他的想法，其他人邊聽邊點頭。
……
這次天書降世，黃小石現在的這個四人組，已經堪稱是天團。
隻要不被衆人圍攻，黃小石覺得自己等人的勝算很大。
現在要小心的，就是防暗殺，防下毒，防止别人使詐。
還不清楚天書會出現在襄陽城的哪裏，不過今天大家應該去城裏四處逛逛，熟悉一下城内的環境。
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大家在城裏逛一逛，看看參與天書争奪的人，大概是哪種水平。
在天書降世的消息剛剛傳出來之時，六大派已經發布聲明，要大家和諧共處，特别提出，應該把機會多多讓給年輕人。
于是，像是方雲華、曹岱這種掌門人，自持身份沒有參加。
卓人清，雖然他不是掌門人了，但是畢竟是武林老前輩，礙于面子，也不沒有去參加天書争奪。
中原武林中，像是卓人清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大家都選擇了把機會讓給年輕人。
若不其然，現在的場面遠不可能如此平穩。
但是，有一個也算是前輩，不過他沒有什麽名望上的包袱，更沒有什麽拉不下臉的說法。
更何況，經過了年輕時懷才不遇，中年時的隐忍和憋屈，他覺得，這劍道天書就是上天補償與我的。
這人就是傅劍寒的爹，劍聖。
很多人看到劍聖，隻見他滿頭的長發長須皆白，好一個道骨仙風。
再一看，膚紅氣潤、鶴發童顔，果當得起一句老神仙。
起碼，劍聖和無瑕子兩人往一處站上，所有人都會覺得劍聖看上去更像是得道高人。
那可是因爲，劍聖今年也不過才四十多歲。
真相往往就是比人們的想象更殘酷，有時候甚至殘酷到了有一些滑稽的程度。
又比如說，傅劍寒現在就在對父親進行耐心地說教。
“爹，那些都是不懂武功的平常人，您又何必出那麽重的手呢？
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江湖中人除了生死鬥，一般并不會出手就将人重傷，若是是帶着比武性質的話，更是講究點到爲止。
都說黃小石出手心狠手辣，其實他的邊界非常清晰，但凡是被他殺死的人，都不是什麽尋常人，或是說什麽好人。
所以黃小石手裏的人命可不少，但是從來沒有人拿這點對他說事，絕大多數老百姓可能還覺得他殺得對，殺得好。
這也算是江湖規矩吧。
當然了，江湖規矩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江湖随時都可以不講規矩。
但是總體而言，武功和地位越高的人，對江湖規則越是遵守。
初入江湖的傅劍寒，自然也是很在意這一套的，因爲他明白，講規矩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
兩個都講規矩的人，即便是有了沖突，也會相信對方做事有底線，相對而言沖突不容易惡化。
一旦某人做事毫無底線，當他與别人起了沖突後，就必然會有人怕他惡意針對自己，不如幹脆斬草除根算了。
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爲了防止大家陷入無限猜疑鏈，所以才需要規則。
而今天，父親做了一個對自己極危險的事情，他對普通人大開殺戒。
更讓傅劍寒頭痛的是，自己的爹完全沒意識到這麽做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哼，老父下手很重麽？”劍聖眉毛一挑後說道：“既然他們敢持劍對我，難道我就應該任他們砍殺嗎？
他們技不如人，反而錯在我咯？”
劍聖轉身盯着傅劍寒說道：“爹漂泊江湖多年，怎麽沒人對我寬宏體諒？
要是當年我也是如此技不如人，那就不僅僅是隻挨一劍的事了。
伱在江湖行走也有大半年了，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嗎？”
“這。”傅劍寒的勸說被爹幾句話就打了回來，而且句句無法反駁。
劍聖行走江湖的時候，正逢江湖上正不壓邪之時，加上他的性格也有一些偏激，屬于是自己得罪光了人。
“寒兒啊，也不是爹說你。”劍聖不光是擋回了傅劍寒的勸說，還打了一波反攻，他說道：“爹說了多少遍了，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說的那些個朋友，我就看着黃小石還行，那個楊雲，他無權無勢，武功也平平，和你交友，他攀不上你。
至于那個任劍南，哼，任家的小東西，竟然把劍給我騙走了。我下次再找他們算賬。”
劍聖一開口說話，身上那分高冷樣子便是蕩然無存，其實和鄰家大叔沒多大區别。
這次父子相見，大家的年齡都大了一些，也就能夠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說話。
這時候傅劍寒才聽到劍聖講述了往日之事。
原來那把【斷刃】竟然是【劍聖】，怪不得那麽好用。
隻是自己身有寶物而不自知，到鑄劍山莊用寶劍換了一把小破劍回來，真的是贻笑大方。
就算是傅劍寒如此灑脫的性格，一提到這件事情，臉上也燒得慌。
但是傅劍寒也明白，這原本就是鑄劍山莊的規矩，是你自己眼巴巴貼上去的，要怪得先怪自己。
好在，黃小石送的這把短劍，雖說其貌不揚吧，但也是極爲好用，也算是有了點補償。
再說了，在破4階後，特别是學會了将内力附在劍上後，傅劍寒對手中之劍是否鋒利并不是太在意了。
黃小石的折柳之戰，那不是随手折一根柳枝就行了？
何須利劍。
聽了傅劍寒的一番解釋了後，劍聖點了點頭。
不錯，這孩子這個的認知比自己強。當年自己這個年歲的時候，能認識到這麽深的層次，那人生已不是現在這樣子。
“寒兒。”劍聖對着傅劍寒說道：“爹給你說的二十年之約，你做的很不錯。
你現在内功大成，劍法基礎也極好。爹這套苦思十年方才練出的劍招，現在就傳授給你。”
話一說完，劍聖手一招，他背上的那把劍竟然淩空出鞘。
随後，劍聖伸手對着遠處的樹木一指，劍光一閃，飛劍如閃電一般刺入樹幹，入木三分。
“這，這招……”傅劍寒看傻了。
“這招怎樣？”劍聖手一招，刺到樹幹上的劍又飛了回來，端端正正插入劍鞘之中。
傅劍寒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好了。
“爹，你這招也就是欺負一下不懂武功的人。”傅劍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帶那麽諷刺，“真要是遇到劍術高手，比如說黃小石或是方雲華，他們一招就能将這劍給破了。”
“胡說！”劍聖一聽，氣得胡子都吹了起來，“黃口小兒懂些什麽！
這招叫【天劍決】，你看好了，還有【萬劍訣】！”
劍聖手一招，背上的劍又飛了起來，隻見一把劍在空中快速閃過，林間的落葉還在半空中就被絞爲碎片。
“這招，這招，還有這招！他們如何匹敵，如何匹敵！”劍聖帶着滿臉的得意和興奮，對着傅劍寒連聲大喝道。
哎。
傅劍寒自然是不敢打斷父親的興頭，這招在旁人眼裏看來無異于淩空禦劍，但是在傅劍寒眼裏，真沒有多奇特的。
就是将内力灌入佩劍，然後利用佩劍和自身的内力鏈，對佩劍進行一個遠距離操作。
更形象一點，就像是在劍身上系了一根肉眼看不見的鋼絲繩。
在不懂武功的人眼裏，這招簡直是形如鬼魅，來去無蹤無影，但是到了傅劍寒這種層次的武者，他能感知到那條内力鏈。
一切魔術被看穿了後就不神奇了。
關鍵是，在武當的時候，黃小石已經給大家玩過了，而且那次他玩的還是雙劍。
隻見黃小石把雙劍舞得是虎虎生風，讓人目不暇接。黃小石還給這招起了一個名字，叫“斯巴達之刃”。
當然了，這個笑點連方雲華都沒能Get到，畢竟連方雲華都不知道一個秃子拿着兩把帶着鐵鏈的刀，能做出什麽事來。
這種玩法，看起來很厲害，但是實際上遇到用劍高手，比如說方雲華。
方雲華是真的可以讓内力淩空外放。
這個淩空外放指的是内力和人體已經完全脫離，但是依然有極強的殺傷力。
方雲華随手一揮就可以把内力鏈給斬斷，這是試過了的。
再比如，黃小石。
黃小石的輕劍重擊也是不得了，他提劍一個重斬，飛劍必然不是被崩飛就是墜地。
在少年英雄會上，未明已經教過傅劍寒了，任你劍招再厲害，擋不住别人以力破巧。
就是認知到了這些，傅劍寒這半年來拼命練功，這才把内功給練了上去，自己的修爲又終于追平。
傅劍寒曾經沉迷于過招式，他沒想到自己的爹，沉迷得更厲害。
由于長期的隐姓埋名經曆，爹練劍這麽多年，其實都是自己在與自己比劃。
在脫離的與人的實戰之後，爹苦思十年想出來的劍招，其實隻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原本在傅劍寒心中那個高高在上，仿佛如同神明一般的爹，一下就被退了神光，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這或許是每個男孩在長大後，都會發現的秘密：自己無所不能的爹，其實就是平凡的普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