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天轉眼就到了,真是和黃小石說的分毫不差,何秋娟臨盆了。
方雲華提前就請好兩個極有經驗的穩婆,不過生孩子這事不能在武當,他們現在是在武當山下的小鎮裏租了一個院子。
半夜裏,何秋娟一下開始開始喊痛,然後就是一陣一陣的疼,一陣比一陣厲害。
穩婆讓方雲華退出去後,将卧室裏布置成了産房,而方雲華在門外已經呆了六個時辰了。
何秋娟叫的聲音越來越凄慘,現在正是生的關鍵時候。
熱水被不斷地送了進去,而穩婆每次跑出來時說的都是壞消息。
“老爺稍安勿躁。”
“糟糕了,糟糕了,羊水破了!”
“宮口還沒打開,根本就看不到孩子。”
“羊水快流光了。”
方雲華在産房外面焦急的來回轉,他下巴上剛蓄起的短須都快被自己給拔光了。
突然,一個穩婆從産房裏急急忙忙跑出來,她對着方雲華一下就跪下了:“老爺,老爺。您是要保大還是保小?”
“嗡”
聽到這話,方雲華隻覺得腦子一下子就炸開了,随後就是天旋地轉。
保大、保小?
保大、保小?
保大、保小?
自何秋娟懷上以來,方雲華最恐懼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黃小石的話一字一針紮在了方雲華心頭。
“作爲男人,不要等别人來問你‘保大還是保小’。”
方雲華閉上眼睛,穩婆此時更是不敢出聲。
過了一會,方雲華睜開眼睛後,邁步朝着産房走去。
“老爺,老爺!”穩婆驚慌站起來要攔住方雲華,她大聲叫道:“這是血光之災,男人見不得啊!”
方雲華衣袖一揮,穩婆被一股内力扇到了一邊,随後方雲華一頭撞進了産房裏。
正在床上使力的穩婆轉頭一看,竟然是方雲華來了,她有一些驚慌。穩婆趕快用身體擋住何秋娟的下身,她扭頭對着方雲華說道:“老爺,男人可看不得啊!會有血光之災的!”
“血光之災怕什麽!天塌下來老子都頂的起!”方雲華手一揮,對着穩婆說道:“讓開!”
穩婆戰戰兢兢地走到了旁邊,這時候她隻見方雲華從衣袖裏摸出了一把短刀來。
“以刀補劍,以劍補刀,刀劍随心,其勢無形。”
方雲華反複念着【刀劍歸真】的幾句真訣。
他早就懂了,黃小石傳給他的根本就不是劍法,而是刀法。
這把短刀是方雲華爲了今天特意打造的,刀刃極短,刀鋒極利。
“别怕,我來了。”方雲華俯身對着何秋娟溫柔地說道。
随後,他轉到何秋娟身下,伸出左手蓋在了何秋娟的肚子上,呵,小家夥正在肚子裏不停地踢腿,真是好想出來呢。
方雲華把【武者感知】開到了最大,随後,他閉上了眼睛。
“刀劍随心,其勢無形。”
方雲華持刀在何秋娟的肚子下面橫着劃了一刀。
這一刀極爲完美,恰好切開了何秋娟的肚子,沒有再深一絲一毫。
随着這一刀劃過,一個白嫩的小子伴着一汪水嘩啦一下就出來了。
“快,剪斷臍帶。”旁邊的穩婆眼明手快,她一邊喊着,一邊一下就把孩子抱了起來。
另一個穩婆拿來了剪刀,嚓的一下就把孩子和母親分離了,随後穩婆把孩子倒過來一陣拍,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夫君。”臉色極其蒼白的何秋娟望着方雲華,她的臉上挂着如釋重負的神情,“讓我看一眼孩子好嗎?”
這就是保小。
剖宮産在這個時代是沒辦法縫合的,縫合了也沒有辦法防止感染和并發症,取出來了孩子,大人就必然會死。
“不要怕,不要怕。”方雲華左手輕輕地撫摸着何秋娟的臉,他喃喃地說道:“還好我有【生生造化丹】,還好我有【生生造化丹】。”
方雲華從懷裏摸出一個綠色的小丸,将它塞到何秋娟嘴裏,對着她溫柔地說道:“吃下去,吃下去你就好了。黃小石從來都不會騙我,他從不騙我。”
何秋娟帶着淚水将綠色的小丸咽了下去,她不知道夫君給自己吃的是什麽,但是她知道,這是夫君對自己最後的安慰。
在衆人的注視下,奇迹真的出現了,何秋娟肚子上的傷口肉眼可見的飛快愈合,不過幾息,口子就完全合原了,甚至連疤都沒有留。
“神仙顯靈了,神仙顯靈了!”一個沒有抱孩子的穩婆一見此狀,吓得差點跪了下來磕頭,她一下想起來了,站在身前的道人,不就是神仙麽。
“神仙老爺顯靈了,神仙老爺顯靈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雲華揚天放聲大笑,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
這天,黃小石收到了一封請柬,他拿起來一看,居然是武當發過來的。
抽出請柬後,黃小石才看到,原來是方雲華請自己參加兒子的滿月酒。
這時間,過了有這麽久了嗎?
黃小石不知道的是,在他躲在神農百草門裏的這段時間裏,江湖中發生了多少腥風血雨。
就排開仇殺、暗殺不提,就是在比武中,有意無意的重傷對方最後将人緻死緻殘的事情,那也是不計其數。
尤其是那種上門強行要求比武的,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躲在家裏都躲不過。
剛開始,是拿劍的人在内鬥,随後,拿刀的人也裹挾進來了。
因爲刀劍不分家,我雖然用的是刀法,但是我拿到天書了,可以改學劍法啊。
從這開始,江湖徹底亂了,武林各方都插入到了亂局中來。
我以前也練過劍法。
我可以改用劍法。
我幫朋友砍一刀。
我幫朋友的朋友砍一刀。
老子就是想砍你,怎麽着!
這時候,黃小石的閉門思過幫他擋住了所有的風風雨雨。
那些想上門挑戰的,一聽到前些日子剛剛因爲比武鬧出了人命,于是也知趣的走了。
遇到幾個不懂事的,非要想上門比武的,還在大街上就被一群路人給痛罵。
“又來了一個想來訛錢的。”
沒有多少人頂得住路人密密麻麻丢過來的白眼。
算了,反正都是比武,找誰都行,何必非要在這裏挨唾沫。
西門父子借口有傷在身,幾個月不出門;江府的江老爺在京城,江家兒子整日裏在家裏讀書寫字,念經參佛;就隻有長虹镖局近日來生意特别好,關家父子都忙得前腳不沾後腳。
結果好大的一個洛陽城,全是一群外來人整天在那裏殺來砍去,弄得神農百草門的金瘡藥出奇的好賣。
對了,荊棘他老人家對挑戰者是來者不拒,可惜沒多少人去逍遙谷踢館。
這就說明,人在江湖飄,大多數人就算是假裝癫狂,其實心中極爲嘹亮。
去洛陽找神農百草門,安全,畢竟洛陽大城,官府還管着的。
去荒郊野外找逍遙谷,要是真被人打死了,往山溝裏一丢,這輩子就去了。
同樣道理,這個時間段呆在大城裏更安全些,若是能有個門禁好的去處,那便是更好了。
連傅劍寒和楊雲都沒地方去了,最後全部躲進了神農百草門裏來。
這段時間來,幾人正在神農百草門裏整日喝茶、飲酒、練劍,自得其樂,過得和世外桃源一樣。
現在傅劍寒的隊有一個難事,缺人了。
原來,傅劍寒收到了一封信,是從鑄劍山莊發過來的,任劍南在信中很客氣地寫道,說這次搶【劍道天書】,他就不參加了,下次請傅劍寒和楊雲喝酒賠禮。
傅劍寒見到燕宇,覺得他還不錯,于是就試探着問燕宇要不要加入自己的隊。
黃小石還沒來得及說燕宇已經有組了,燕宇就已經很幹脆的拒絕了傅劍寒。
這倒是出乎黃小石的意料,原本他以爲燕宇是那種害羞不懂得拒絕的老實人。
這就是黃小石和燕宇接觸少了,燕宇最擅長的就是對各種人的各種要求說不。
而且,燕宇有點讨厭傅劍寒。
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就是燕宇喜歡的交友方式。
傅劍寒過于熱情,他的熱情對絕大多數人好用,但是對燕宇而言,兩個人就很搭不上邊。
隻不過,傅劍寒這人也是真灑脫,當面吃了一個閉門羹之後,轉眼就像是沒事的一樣,整日裏也是練劍、喝酒。
其實以傅劍寒的武功,想要組隊太輕松,楊雲原本是想來幫忙的,結果成了拖後腿的那個了。
現在,黃小石、荊棘、燕宇三個人爲一隊,若是論戰鬥力,應該是用劍者裏的第一梯隊了。
可能很多人會覺得奇怪,爲什麽黃小石敢帶着燕宇一起玩,他就不怕穿幫了麽。
說實話,現在黃小石真不怕了。
時局變化太快了,很多時候完全超過了個人所料。
這麽說吧,這個太子世子的身份,現在已經迅速貶值,在黃小石眼裏分文不值了。
且不說天龍教已經半死不活了,誠王的實力也大爲受挫,這兩條破船已經在漏水了,現在請我,我還未必答應去。
再說了,世子這個身份,黃小石不在乎,燕宇不在乎,誠王更不在乎。
誠王隻需要有一個這樣的旗,真的假的,對他而言真無所謂。
然而,有一個人卻是異常關心太子世子是否還活着。
這天,皇帝叫來了東廠的廠公。
“陳崇英,朕聽聞有李桓出現在民間的消息,伱去好好查一查。”
皇帝用的詞是聽聞,陳崇英必然是不敢作死去問皇帝是聽誰說的。
本朝的一大特色就是密探治國。
在開國之時,太祖皇帝就建立了錦衣衛。原本錦衣衛的職能是保護皇帝,但是漸漸過度成爲了監視百官。
到了成祖皇帝時,他覺得錦衣衛實在不夠用,于是又建立了東廠。
神宗皇帝爲了方便插手江湖武林之事,建立了六扇門。
這些密探組織是越來越多,到了現在的皇帝,他手裏到底有多少密探,誰也說不清楚。
隻能說,每個人都應該知道,自己并不是皇帝手裏唯一的那個。
陳崇英對着皇帝低頭說道:“是,陛下,我這就派人去。”
聽到了陳崇英的話,皇帝擺了擺手。
他對着陳崇英說道:“朕把你叫過來,就是要你親自去。一定要把人給我帶回來。
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懂嗎?”
“遵旨。”
……
任劍南不參加天書的争奪了,這一方面是任浩然覺得未來江湖即将大亂,就兒子手上那點本事,呆在鑄劍山莊更安全。
另一方面,鑄劍山莊出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才是急需要處理的。
那天,任浩然帶着絕世寶劍回到鑄劍山莊後,任劍南向他彙報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情。
當兒子說道【玄鐵劍】和【辟邪劍】被人挑走了後,任浩然自然是頗爲驚訝。
因爲這兩把劍挂在劍林之中已經很多年了,但是以任浩然的認知,它們卻是很難被人選中。
鑄劍山莊的【求劍】,雖然神神叨叨,不過實際的操作原理很簡單。
鑄劍山莊在湖底水獄的通風口處建立了一個花室,花室裏全部種的都是曼陀羅草。
這種從西域移植過來的曼陀羅草,它的花會散發一種人聞了之後會産生幻覺的花香,果實曬幹後磨成粉,就是效果極強的蒙汗藥。
在遇到有人要求劍時,鑄劍山莊的劍奴就會将溫室的氣閥打開,讓含有花香的空氣灌入湖底水獄,若是花香不夠,還會焚燒一些曼陀羅葉子。
求劍之人進入到劍室後,因爲吸入緻幻空氣而喪失意識,沉浸于幻象之中。
這時候,心中有【劍】這個執念的人,大多數會産生與劍相關的幻象,他們會在無意識間拿起一把劍來。
此時劍林形成的刀光劍影,很容易讓沉幻者産生戰鬥的幻境,于是他們就在劍室中提劍瘋狂亂舞,直到體力耗盡後暈厥過去,方被劍奴擡出來。
這就是【求劍】。
所以,鑄劍山莊再三講了,【求劍】是一種緣分,因爲誰也說不準進入劍室的人到底會拿起哪把劍來。
這其中也不乏聞了曼陀羅花香後陷入昏昏大睡,啥劍也沒抓到的人。
總之,反正這個結果大家認就是了。
在這裏面,有兩把劍極爲難以被人選中。
其一就是【玄鐵劍】。
【玄鐵劍】不被選中的原因很簡單,因爲它太重了。
就算是陷入幻境,并不能讓人功力大增,通常的人就算是碰巧摸到了玄鐵劍,也是提不起來的,更别說提着它亂舞。
其二就是【辟邪】。
【辟邪】不被選中的原因也很簡單,這把劍太過于平常了。
就算是人陷入了幻境之中,但是基本判斷力莫名其妙還保留着。
換一種大家熟悉的場景來解釋,人喝酒喝醉了,喝到了失憶,甚至喝出了第二人格,但是絕大部分人還是知道要吃肉而不是去吃屎。
這是一個很嚴肅的讨論,以後再有人借“那天我喝醉了,XX的事情很抱歉”,你就可以直接反問他:“那你爲什麽知道不去吃屎?”
所以在劍室中,稍微正常一些的人都不會選到【辟邪】。
至于傅劍寒爲什麽會在那麽多劍裏面偏偏選到了【辟邪】,這真的沒辦法解釋。
當然了,【玄鐵劍】和【辟邪劍】被人挑走了,這對鑄劍山莊而言并不是什麽的大事情,畢竟每年都會有大量的名劍被選走,唯一就是任劍南覺得把傅劍寒給坑到了。
鑄劍山莊真正發生的大事情,是任劍南向任浩然交代兩位求劍者留下的劍。
其中一把劍很平常,另一把劍看上去也很平常,不過這把劍的劍身中間有一道明顯的斷痕。這是一把曾經斷爲兩截,又被人接上去的劍。
看到這把名爲【斷刃】的短劍時,任浩然心中顫抖了一下,他一把将【斷刃】搶了過去。
任浩然将短劍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用手指頭彈了彈劍身,聽了一下聲音,甚至用舌頭舔了一下斷痕處。
“沒錯,就是這把。沒想到,它居然又回來了。”任劍寒拿着【斷刃】喃喃自語道。
“爹,這把劍怎麽了?”任劍南好奇地問道。
“這是誰的劍?”任浩然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他反而是對着任劍南問道。
“這是我朋友,傅劍寒的劍。”任劍南說道。
“姓傅?那就沒錯了。”任浩然喃喃自語道。
“爹,這把劍到底是怎麽回事?”任劍南連續追問道。
任浩然擡起頭看着任劍南,對着他說道:“兒啊,這把劍,就是【劍聖】。”
(本章完)